第055章

　　 这犹如实质的尴尬哟……

　　 袁艺并不是那种很能随机应变的人，换句话说，她的情商其实就跟她的智商相差无几。上辈子，她还没发达时，因为长相出挑，正好当时格外得在乎颜值，长得好看的人天生就占便宜，哪怕偶尔不小心说错了话，别人也会大方的原谅她。等后来发达了，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毕竟她只是不会讨好别人，又不是天生毒舌。

　　 有时候，她也在想，为什么情商和智商比她高出很多倍的人都没有发财，偏生她在生意场上就能一帆风顺呢？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财商。

　　 可惜的是，起码在眼下，再高的财商也没法拯救她已经发作的尴尬症。

　　 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身着超市理货员服装的大舅妈，袁艺大脑一片空白，只依稀仿佛记得前段时间去县城里看望外婆时，曾经听外婆提过一句，她大舅妈在超市当导购员？

　　 袁艺不是很能分得清楚理货员跟导购员之间的区别，第一时间就怀疑可能是自己记岔了。不过眼下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怎么尽可能委婉的圆回去。

　　 “那个……”

　　 “你刚才说你要找什么？”还是苗静先恢复了平静，开口发问道。

　　 “胡椒粉。”袁艺秒答，“我奶让我买的。”

　　 苗静没再说什么，直接领着袁艺往旁边走了一段路，拐过弯儿后，指了指面前的货架：“全在这儿了。”

　　 袁艺刚要道谢，话还没出口，就听到有人大声的在喊苗静，听着声音还挺年轻的，喊话的语气却相当的随意。苗静听到后，也没再管袁艺，转身径直循声过去了。

　　 ……

　　 苗静也很崩溃，他们这个市区虽然不算大，可大大小小的商场超市数量还是不少的。考虑到亲戚朋友都住在一个区域里，她为了不丢人现眼，宁可每天在路上多花费半个小时，也要在这片相对比较陌生的地方上班。

　　 万万没想到，她都刻意躲避了，最终还是没能躲过。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她这份工作其实是超市的理货员，根本就不是什么导购。可为了她那已经所剩无几的颜面，她欺骗了家里人，只说干的是导购。

　　 他们这儿的导购员，类似于推销岗位，多数还是厂家直聘的，也就是虽然工作地点在超市里，实则却并不属于超市本身，多半都是由厂家给他们发工资的。也不能说这个工作很体面，但她这不是矮子里面挑高个儿吗？

　　 而理货员，要做的事情就多了，他们其实并不太需要面向顾客，像刚才袁艺询问商品位置，她完全可以推给其他人来做。因为他们这个超市的理货员，干的全是体力活。

　　 每天上班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扫负责区域的卫生，然后检查购物篮有无损坏，检查劳动工具，查阅交班记录，再就是随时补充货柜上的商品，还有当大卡车拉来货物时，得过去帮忙等等。而且理货员下班要比其他人都晚，因为在结束营业之后，他们还得再度打扫卫生……

　　 强度那么高的工作，工资却实在是对不起他们付出的辛苦，一个月居然还不到两千块，而且并没有五险一金。老板倒是说了，干满五年给买养老保险，可苗静盘算着，她大概是干不到五年的。

　　 太累太累了。

　　 可她不知道，除了这个，她还能去干什么。哪怕是收银员，都嫌弃她年岁太大，宁可让那些毫无经验的年轻女孩子上手，也不给她任何机会。明明，她在单位里管了那么多年的账，做这些是绝没有问题的。

　　 比起这些个辛苦，最叫她难受的还是意外在超市里碰上袁艺这个事儿，怎么就会这么凑巧呢？明明这条街不是她会来的地方……

　　 接下来的工作时间里，苗静都是心不在焉的，好在今天没什么货物到，哪怕她弄错了几样商品，也在同事的提醒下，很快就调整好了。只是这个事情，却跟一根刺似的，牢牢的哽在了她的嗓子眼里。

　　 在国有单位待了二十多年，苗静根本不知道，她曾经引以为傲的资历，非但不能帮助她找到一份合心意的工作，反而会让她彻底失去面试的资格。

　　 倒还真不是因为去年那个新闻，一则她相较于去年而言，身形瘦了不少，二则她当时是怒目而视，五官扭曲着破口大骂，在换过发型换了服饰后，又摆出了平静的表情来后，多数人其实是认不出她的。至于姓名，当初并未全部曝光，毕竟这还不是动不动就人肉搜索的后世。

　　 让她举步维艰的是她自己说的资历，在国有单位工作的那段经历。对方很明确的反问她，为什么干的好好的要辞职呢？国有单位是极少会开除员工的，假如早个十几年，倒是有人为了下海闯业而辞职，她又是为了什么？

　　 她回答不出来，只能保持沉默。

　　 就这样，她在足足半年时间里，她想尽一切办法都没能找到一份工作，甚至多数情况下，都轮不到她挑挑拣拣，对方直接不予录取。

　　 无奈之下，她隐瞒了这段经历，只说家里的孩子大了，想找份工作，给孩子多攒点上大学的钱。

　　 换了个说法就不同了，当天就有人表示愿意录用她。最终，在权衡再三后，她选择了现在这份工作。

　　 可谁能想到呢？反正她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袁艺，毕竟她上班也不是一两天了，之前都是好好的……

　　 不光苗静想不通，袁艺也想不通。

　　 早知道她就老老实实的去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市区里这么多的超市商场，她怎么就运气这么好挑中了她大舅妈工作的超市呢？

　　 运气这么好，她怎么就不去买彩票呢？

　　 离开了超市的袁艺，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彩票店。当然，她最后还是没买，只因为彩票在她看来，根本就不属于投资范围。

　　 上辈子她所从事的风投行业，素来就是以高风险高回报著称的，她能在这一行做得风生水起，却不屑于将彩票列入风险投资之中来。

　　 彩票啊，跟赌博无异。

　　 或者干脆就是说，这是一个合法的低额度赌博。

　　 袁艺没那么高的道德标准，只要是合理合法的，那就有存在的道理，只是她不相信自己会有那么好的运气罢了。

　　 甩开了心头的那种异样感，袁艺很快就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梦，梦里那叫一个群魔乱舞，各种国度的货币在她脑海里开舞林大会，爵士乐、蓝调、霹雳舞……最可怕的还是广场舞。

　　 以至于等她次日一早起床后，满脑子都是……月亮之上……

　　 沉默的穿衣穿鞋，袁艺起床后才发现，昨晚忘记收拾书包了。认命的走到书桌前，对照着今天的课程表，她将课本和昨天的家庭作业一一放好。当然，她也没忘记她的备忘录等其他琐碎的东西。

　　 在把一堆东西往书包里塞之后，一个手滑，袁艺把桌上其他课本带到了地上。这本来也没什么，实在是来不及了，也可以晚上放学回家后再整理，可这会儿，她却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目瞪口呆的看着桌面。

　　 更确切的说，是被一张压在玻璃下面的剪报给吸引住了全部心神。

　　 剪报有些旧了，微微泛黄，看得出来剪得时候应该挺尽心的，边缘很平整。

　　 至于内容，用一句话其实就可以完美概括了。

　　 ……伊斯坦布尔之夜。

　　 袁艺是个伪球迷。

　　 在大学毕业之前，她完全不接触任何体育竞技比赛，也不是不爱看，而是因为看不懂，所以一直不是很感兴趣。等到毕业之后，结婚、创业，等她拥有了自己的事业王国时，忽的就吃了好友的安利，开始了她的伪球迷之旅。

　　 人家是俱乐部粉，她是球星的个人粉。又因为相对比较自由，她经常能去全世界各地看球。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她看了约莫有十年左右的球，结果还是个地地道道的伪球迷，没有丁点儿技术含量的那种。

　　 可就算是伪球迷好了，有些轰动性的新闻，哪怕在后来成了旧闻，她也依旧记得很清楚。

　　 譬如眼下这个，伊斯坦布尔之夜。

　　 2005年的欧冠决赛，AC米兰对战利物浦，这是意大利跟英格兰的对决，结果上半场，利物浦连输三球，当时别说是解说了，就连足球名宿都断言接下来该是垃圾时间了。结果，谁也不曾想到，下半场利物浦连追三球，令比赛进入加时赛，最终以点球大战决出胜负。

　　 袁艺上辈子看的是视频剪辑，毕竟她也没这个耐心去看一看已经知道最后比分的比赛。

　　 可哪怕看的是视频剪辑，也足够心惊肉跳的了，要是看的是现场……不管是哪一队的球迷，估计都能心梗。

　　 “小艺你怎么还不出来刷牙洗脸？”

　　 袁艺一个激灵，本来想要把剪报抽出来的，灵机一动，直接抓起笔在备忘录里写了一行字，转身抓起书包冲出了房间。

　　 及至她坐上了去学校的公交车后，才总算有时间平复心情，并开始认真思考这个事情。

　　 福利彩票的话，因为从未关注过中奖号码，她要是去买，就跟眼下其他人毫无区别，根本就不占任何优势。可假如是体育彩票呢？

　　 今年是2006年……

　　 世界杯！

　　 袁艺看过的世界杯无数，从头追到尾的也不少，甚至她还亲自赶到过举办地看现场版本的。刺激的当然不少，平淡无奇的也有，总得来说，反正都挺热闹的。

　　 而零六年的世界杯嘛……

　　 嘿嘿嘿嘿嘿嘿嘿。

　　 齐达内……

　　 电视台都是狗啊！每次只要是世界杯年，齐达内和大力神杯擦肩而过的那一幕，就会被不停的回放。

　　 真的是不停的回放啊，滚动播出啊，哪怕再怎么想忘都忘不了那个镜头。反正袁艺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能清晰的记得那一幕场景，如果有需要的话，她还能用素描画下来。

　　 永远的遗憾。

　　 别说世界杯年了，哪怕不是好了，但凡说起球场上的遗憾，这一幕必在！

　　 零六年的时候，真的是齐达内的人生巅峰，袁艺还记得那一届就属他排面最大，期待值最高。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法国会夺冠。

　　 想想也是，肯定赢啊，齐达内多牛啊，大师级的艺术。

　　 ……

　　 袁艺坐公交车到学校的这一路上，就在拼命的在记忆里搜寻有用的东西。

　　 其实，她之所以知道这个事情，还不光是后世电视台不停循环滚动播放那一幕的关系，还托了她爸袁东海的福。

　　 说出来可能谁都不信，伪球迷袁艺有个真爱脑残粉球迷爹。袁东海那是从还没结婚时，就开始疯狂迷恋看球，要不是他自身条件太差，指不定能亲自上阵踢球。

　　 而当年，袁东海就是齐达内的狂热粉。也因此，在那一场之后，袁艺和她妈、她奶，都受到了来自于袁东海的不间断骚扰。

　　 人家也没干什么，就是不停的叨叨。吃饭了叨叨，看电视叨叨，出门逛街还是叨叨，反正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话，后悔啊，不应该啊，太冲动啊，马特拉齐是狗啊！

　　 袁艺深以为，自己之所以没被她爸培养出球迷细胞来，完全是因为他太能叨叨了，烦死个人！

　　 不过这一刻，她还是很感激她爸的。

　　 整整一天时间，袁艺在学校里都处于极度兴奋状态，不停的回忆当年的事情。她觉得她的启动资金有着落了，买足彩虽然发不了大财，可赚点儿小钱还是没问题的。不过也多亏了她重生这一年多以来，不停的积攒原始资本，毕竟买足彩也是要本钱的。

　　 小组赛就不需要关注了，再说她当年连个伪球迷都算不上，记得住具体比分才叫奇了怪了。

　　 只要进入到淘汰赛阶段，就是她发力的时候了。

　　 为什么呢？

　　 因为2006世界杯决赛是意大利对战法国，所以淘汰赛阶段，只要有这两个队伍所在的任何一场比赛，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断输赢。

　　 袁艺也只能猜胜负了，因为她真的不记得淘汰赛的比分了。

　　 兴奋了足足一整天时间，袁艺尽可能的把她所知道的一切资料都写了下来。当然，其实还是比较有限的，谁叫那一届世界杯的最大亮点就在于决赛呢？光芒太盛的结果，就是掩盖了其他辉煌之处。

　　 班长大人今天的不对劲儿，同学们都感觉到了，不过碍于她平日里的威严，愣是没人敢上前询问，只是不停的拿眼神狂瞄她。

　　 幸好，袁艺也就只兴奋了一天而已。

　　 因为她在放学后，突然就醒悟了，现在才三月里啊，世界杯在暑假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估计就是博雅高中不太搞补习班。要是哪天秃校长心血来潮弄个暑假补习，那才叫晴天霹雳呢。

　　 确定时间还早得很后，袁艺就基本上恢复了正常。该上课的上课，该复习的复习，顺便听她奶八卦一下大姑家的新鲜事儿。

　　 程飞跃即将高考，哪怕在袁大姑的利诱之下，他曾经下定决心好好学习，可事实上惰性哪里就是那么容易克服的？下定决心没几天后，他就恢复了常态，该咋样还咋样。只是袁大姑看得紧，零用钱一分不给，就连充值饭卡，都是她亲自过去的。

　　 可惜，当爹妈的怎么可能斗得过孩子呢？

　　 就算被限制了零花钱，这不是还有午餐钱吗？博雅高中离市区太远了，绝大多数的同学都在学校内的食堂里就餐。再一个，步入高三以后，尽管双休日和节假日没有补课，可下午的上课时间却提前了一个小时，根本就只有在食堂吃这唯一的一个选择。

　　 袁大姑倒是亲自去学校充值了饭卡，可她算漏了一个事儿。

　　 程飞跃完全可以拿饭卡请好哥们吃饭，然后让他的好哥们直接拿钱给他。

　　 就这样，袁艺是做梦都想着发财，而程飞跃则是往死里抠钱。表兄妹俩人的梦想倒是超级一致，那就是……

　　 希望某天一觉醒来，已经是六月底了。

　　 袁艺还算记得自己的使命，在学习方面，她倒不是很抓紧，可在绘画上却付出了不少精力。也就是沉浸在绘画中时，她才能摈弃一切杂念，专心致志的做一件事。

　　 只这般，第一次月考到来了，然后是半期考，再就是第二次月考，而在期末考试到来之前，高考先悄然而至。

　　 博雅高中也是高考的考点之一，因此在高考的那两天里，高一高二全体放假。

　　 他们其实没那么在意假期，毕竟平常休息的日子也不少。倒是乐坏了市一中等学校的学生们，袁恺就兴奋的给袁艺打电话。

　　 “两天啊！我们能足足休息两天啊！而且第二天晚上还不需要晚自习！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打折扣的整整两天时间啊！”

　　 袁艺无言以对，倒是袁老太得知了这事后，大手一挥：“让恺恺来家吃饭，记住，让他爸妈别来。”

　　 “不是……”袁艺惊呆了，“这话要我怎么说？难道我还能说，让恺恺过来，让二叔二婶别来？”

　　 “你就说，我看到他俩头疼脚疼眼睛疼。”袁老太才不管，干脆利索的把锅往自己身上扣。

　　 袁艺更无奈了，要说任性的程度，怕是连长大后的袁梦小公举都比不上她奶。

　　 好在，袁老太的诸多儿女们都很了解亲妈，接到袁艺的电话后，也表示会让袁恺过去的，非但不责怪袁艺，还反过来安慰她：“你奶就是这么个性子，小艺你别跟她一般见识，顺着她就好了。老小孩老小孩，就是……”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袁老太中气十足的怒吼声从电话那头传来，袁二叔啪叽一下挂了电话，捂着心口半天回不过神来。

　　 袁恺刚接到了袁艺的短信，高高兴兴的蹦跶出来看亲爹的笑话：“哟哟哟，听说奶骂你了？真好。”

　　 “你个小兔……”袁二叔说了一半就闭嘴了，“去去，赶紧去你大伯家里，记得不准告状！”

　　 身为老子，却被儿子拿捏得死死的，袁南海觉得自己真的是全天下最可怜的人儿。

　　 他不知道的是，他哥袁东海很快就会超越他了，因为随着高考的到来，世界杯也该降临了。也许对于袁艺而言，世界杯是捞到第一桶金的重要机会，可对于袁东海来说，却是莫大的伤害。

　　 脑补一下，袁艺肯定会在决赛下重注的，顺便弥补一下上辈子没能亲眼看到直播画面的遗憾，她一定会陪着袁东海看球的。

　　 当身为齐达内真爱脑残粉的袁东海，抱着极大的期望，想看到齐达内大发雄威，助法国夺冠时，只见马特拉齐去找齐达内说话了……

　　 袁艺绝对会提醒他瞪大眼睛看清楚。

　　 啤酒放下！三块五一个玻璃杯呢！

　　 鸡爪子放下！气都气饱了，你还吃什么呢？

　　 下去了哟……

　　 怕只怕，经过了这一遭后，袁东海从此就对世界杯产生了莫大的心理阴影。当然，假如侥幸咬牙捱过去了，也不用担心，这不是还有下一届吗？

　　 下一届也挺刺激的，那个压哨绝杀，荷兰球迷能哭成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