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齐朗说我骨子里面深深地隐藏着一种懦弱的劣根性,可能平时不会表现出来,一旦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时就会骤然泛起。然后又顺理成章地把我比喻成某种胆子极小防护能力强悍的两栖动物身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翻着白眼看我面露不屑的表情,十分地嚣张跋扈。我知道这厮最近在他老爸老妈那里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两位老人家终于默许了安安的存在。虽然我很为他能和安安走到一起而高兴,但却受不了他那幸灾乐祸的德行。
“就这样了吗?”他笑嘻嘻地问。
“还能怎样?”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够惊喜的,嘿嘿,别他妈闹心了,晓茹不是也挺好的嘛,当初就劝过你小心别把自己弄进去,让我说着了吧!打算什么时候啊?”
“不知道,可能下个月吧!”
“这么快?”
“靠,我也不想,都好几个月了,再拖下去就能看出来了。”
“那就先生出来呗!”
齐朗说的一脸轻松写意,我心说感情不是你生了,说的这么容易。事实上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恶意地怀疑是不是林晓茹在骗我,但这几天看着她被孕吐折磨的痛不欲生,终于死下心来。一有时间我就陪着林晓茹逛专卖婴幼和孕妇的用品商店,然后被那店里面琳琅满目光怪陆离的商品所震撼。我开始自觉地把自己的角色转换成为人夫为人父,什么事情都前前后后地思虑几遍才付诸于实行。虽然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叫做乔羽鸿的女子,而且还会伴随着隐隐的阵痛,但我已经对这样的结果很满足了。
我尽量不让自己闲着,因为我怕我一闲下来的时候就会想到她,我怕我抵挡不住那些有如潮水般的悔恨和思念。有好几次开着车的时候就走神了,眼前都是她的面容,泪流满面地看着我,拉着我的手不让我离开。这个城市是这么的小,似乎每一处都留下了我和她在一起的记忆。
东城的高新技术开发区项目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了,齐朗和黄月每天都被南化集团的宣传和广告工作弄得人仰马翻。而我所负责的高速路广告塔也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七八十。昨天展胖子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把之前的贷款先还上,齐朗那厮却说资金周转不过来,再等几天。其实我知道他就是想玩空手套白狼的手段,南化集团的注资已经到了好几笔,加上那些小广告商结的承包款,账面上怎么也有个千八百万的。齐朗既然这么说了我自然不好在说什么,展胖子似乎还有话,电话里一副欲言又止的口气,我问他,他却支支吾吾地说没事没事。临要挂断的时候却又突然跟我说让我有时间找他玩玩,很是凄凉地说他这段时间孤单的不行。我嘿嘿地笑着说行行行,心里却寻思着这家伙绝对是有什么事儿。
林晓茹她妈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很是给了我许多笑脸看。林老头也还是一如既往地扯着我下棋,间或旁敲侧击地说些模棱两可含义深刻的话给我听。我已经把要和林晓茹结婚的事情告知了家里。老爸老妈听到竟然不是乔羽鸿自然很意外,但也就仅仅是意外,便没有在表示什么。只是老头最后那长长的一叹很是令我心痛莫名。
房子已经买好了,是西兰江边的一处新开的楼盘,位置和户型都还满意。尤为惊羡的是它所具有的优美景致,10楼的高度,只要站在阳台上就能看到滔滔的江水蜿蜒着向东流去。看房子的那天正好赶上黄昏,只见斜日西沉、霞光半掩,渐次坠落的日头与奔流不息的江水,再加上城市中鳞次栉比的高层建筑形如钢筋水泥的森林,共同组成一幅壮阔恢弘却又风格独特的美丽画卷。唯一遗憾的是由于刚开始装修,所以我俩结婚时的新房势必要要在别的地方。
前几天听齐朗说白明那王八蛋从国外回来了,让我小心点。我自然是如临大敌,只是由于一直都没什么事就慢慢地松懈下来,齐朗也纳闷为什么那混蛋今次怎么这么老实,甚至恶毒地腹诽他莫非是转了性了。我倒是觉得白明不来找我们的碴可能只是苦于没什么好机会,毕竟齐朗的背景在那儿摆着呢!
昨天陪着林晓茹去商场买一些小东西,路过一家卖厨房用品的商店时林晓茹立刻被橱窗中摆的一个花瓶吸引住了目光。然后大声叫着就要那个就要那个,于是走进店里询问,店员却无可奈何地说那是非卖品,只是用来装饰的。问他在哪里买的他又说不清楚,最后林晓茹灵机一动说要是在你这里买一套厨具能不能把那个花瓶送给我们。店员考虑了一下,在给老板打了个电话之后欣然同意。事实上前些天买的那套房子里就赠送一套厨具,但是既然她喜欢我也就没说什么。写下地址交给那个会做生意的店员,告诉他送货的时间,我就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瓶子跟在后面。眼睛落到那个全身白色细颈处带有青色花纹的花瓶时心里猛地一跳,脑海里立时恍惚起来,竟然——竟然和乔羽鸿桌子上常常摆着的那个一模一样。不知道那个瓶子是不是还摆在乔羽鸿的店里,不知道那花瓶里面是否还插有那些白色蓝色的花儿,不知道那个插花人是否还落寞地坐在那玻璃窗后面怔怔地看着外面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发呆。
自从那天起就再也没见过乔羽鸿了,偷偷地去过花店几次,每次都是那个叫做那蓝的丫头在。她说她鸿姐最近有事,雇她来帮忙。问她什么事,她也说不清楚,只是模棱两可地说可能是不太好的事,因为她看到乔羽鸿一个人在楼上哭得很伤心。我听完后心下黯然,心里祈祷着她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这些天我渐渐证明白了一个事实,当你越是想要忘记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把她铭记的更加深刻。这就如同罗马神话中的那条叫做沃洛波罗斯的咬着自己尾巴的巨蛇,遗忘——铭记——遗忘——铭记……循环往复永不止息。甚至到后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遗忘还是铭记。
最近总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噩梦,梦中无一不是被一群面目模糊地凶人张牙舞爪地追杀。曾经也看过几天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引论》,自己诊断可能是由于最近精神太过紧张的缘故。怎么可能不能紧张呢!婚期已经定好了,就是这个月的28号,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事情亟待解决。齐朗这次倒是够意思,考虑到我可能分身乏术就把原本我负责的工作交给了我下面的黎阳。
时间进了五月之后,天气就开始渐渐地热了起来,每当心绪难平无法入睡的时候,都会打开阳台的门走到外面去。晴朗的夜空中繁星如海,中间一道飘渺的银河横亘于天穹之中,规规矩矩地把如此璀璨浩瀚的星空分成两部分。看着那些闪烁的星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曾几何时也是在这样的夜空下,有两个人裹着厚厚棉衣的傻子痴痴地数着头顶的星空,脸上都是痴痴的笑容。
“我们会幸福的是不是?”女孩仰着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