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静悄悄的,偶尔传来窗外微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陆放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快速的心跳声。
虽然李老早就告诉过陆放关于修真的事儿,但陆放毕竟没有亲眼见识过他人有修真的经历,而此时,在天水云庭的别墅中,在独孤家族的书房中,在陆放捧着的日记本中,清楚地记录着一个人的修真经历。
陆放一页页地翻着这本发黄的日记本,而本子里记录的经历又深深地吸引住了他。日记的主人始终保持着记录日记的习惯,风雨无阻,整整十年。陆放注意到,日记的时间是从二十年前到十年前,之后的十年却没有记录。有的日子只是一句简单的概述,有的日子却有着两三页的篇幅,但无论如何,他每一天的经历必然奇特异常。陆放沉浸在日记中,似乎自己正化身为那个叱咤青阳市乃至全国黑道的顶尖人物,在商界拨云见日,在政界纵横捭阖,一步步地,带领自己的弟兄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世界。
当然,日记中也不乏柔情。在十五年前的三月十八,记录着这么一段文字:“十八,得贤妻司马飞燕,青阳市举市同庆,大醉,次日补记。”另外,在十一年前的五月初五,记录着:“初五,吾独孤傲得女,大喜,取字为泠,奈何道法遇阻,不得归。”
读到此处,陆放才确定这是独孤泠的父亲独孤傲留下的日记,但自己已经深深被他的经历所吸引,并没有来得及多想,便继续看了下去。
其后的日记酸涩难懂,条理不清,似乎受什么影响,甚至连作者的性格也发生了巨大变化,日记的字里行间充满了凄苦和狂傲,似乎始终在抱怨什么,又在嘲笑什么。陆放看着那些箭拔弩张的字体心里感到一阵憋屈,似乎一股悲愤的怨气在心底蠢蠢欲动,即将蓬勃欲出。
最后的一页记录的是十年前的正月初七,只有三个醒目的大字:“初七,杀。”
陆放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啪。”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电灯被打开,陆放从日记中回过神来,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
“你醒了?”陆放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独孤泠,疲惫地笑道。
“恩。”小女孩没有说话,眼睛直直地盯着陆放手中发黄的日记本。
陆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心想没有专心地替人治病,已经是很不礼貌了,还趁人熟睡翻看别人的日记,不知独孤泠会怎么看他。
“这本日记是我爸爸的。”独孤泠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超越这个年纪的成熟和淡定,“我一懂事,身边就只有陈爷爷和杨婆婆,他们一直都不告诉我我的爸爸和妈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死的。两年前我在书房里翻到了这本日记,才知道事情的大概,但是我始终不敢往坏的方向想,我,我怕……”说着,身子微微发抖起来。
陆放刚刚看日记看的也是一知半解,不好说什么来开导她,见如此情形,只能站起身来将女孩搂进怀中,心里充满了无限柔情。
但是,慢慢地,陆放感觉有些不对,独孤泠似乎颤抖地越来越厉害,身子也逐渐冷了下来。陆放赶紧放开独孤泠,只见她面色发白,嘴唇透出淡淡的青紫色,全身哆嗦着,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寒冷。
陆放心里大叫不好,手上连珠一般拔下尚未取出的金针,转而拿起金针,在女孩的太阴、少阴、厥阴脉络上扎了下去。
封住女孩的穴位后,陆放横抱起独孤泠,冲进大厅,一边高喊着:“陈伯!陈伯!”
老人正坐在大厅中,听闻陆放的呼唤,赶紧赶过去,见状如此,二话没说,将独孤泠从陆放怀中接过,双掌抵住她的后背,女孩身子一颤,脸色渐渐恢复红润。
一盏茶的时间,陈伯收回双手,重重呼出一口气。陆放和杨婶紧张地看着小女孩,直到她脸上青气尽去、缓缓张开双眼,两人才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陈伯微微调理之后,双眼紧紧盯着陆放,语气不怒自威。
陆放被老人眼中的神光骇得心中一颤,随后心里生出一股傲气,竟与老人就这般对视着,慢慢地道出原委,在说到自己在没有得到允许情况下看了独孤傲的日记时,语气微微一软。
老人在听完陆放的话之后,和杨婶对视一眼,叹道:“唉,我们都以为小姐还小,有的事想等她长大了再告诉她,没想到小姐早就知道了。”说完,将一些往事缓缓地道了出来。
“少主名叫独孤傲,从小便聪敏过人。独孤家族从魏晋时期便开始衰弱,到了这个年代,便只有这一支独孤姓。少主知道青阳市里有司马、诸葛、欧阳三大姓,但为何没有独孤一姓?大概从小便抱着这种振兴家族的想法,少主在学业上废寝忘食,成绩也果然名列前茅,最后也不负众望考入华阳大学。但是,少主耀眼的成绩也带来了一身隐疾,二十多年前,少主在华阳大学一次体育赛事中重伤吐血,当时给少主动手术的就是李老……”
“啊?”陆放听到师父还会动手术,惊呼出声。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李老医术纵贯古今,融通中西,动手术当然只是小儿科了。”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杨婶阴阳怪气地说道,似乎在针对陆放。
陆放心知杨婶是在埋怨自己医术不精,没有治好独孤泠,反而还给她惹来病痛,只有抱歉地一笑。
陈伯注意到了这一幕,漫不经心地问道:“陆小子,你知道你师父的身份么?”
“啊?他……他不是华阳大学中医科主任么?”陆放心里疑惑,难不成师父还有什么隐藏的身份。
“哼,你太小看他了。”陈伯的语气中带着对陆放浅薄眼光的嘲笑,也带有对李老的尊敬,“他精通医术是不错,但是,你可知道,他曾经亦是少主的师父。”
这次,陆放的心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了。自己原本以为只精通医道的师父,竟然能够培育出曾经轰动青阳市的青阳帮的帮主——独孤傲!
“他,他真的是……”
“这还有假?”老人眉头一竖,但看到独孤泠同样抱有疑惑的双眼时,便缓下语气,说道:“少主在动了手术之后,迷上了医药,李老见少主天资聪颖,便收了他做了徒弟,但,没想到,少主最后却沉迷于武学,以武入道,造成了这般祸事……”说着,忍不住摇头长叹了口气。
陆放读过独孤傲的日记,知道他在受了李老传授的《混元道法》后便痴迷于修真,但之后独孤傲通过自己的拼搏,打下了不小的名号,青阳市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也算是得偿夙愿了,为何陈伯却说是祸事呢?
陈伯目光中流露出一种深刻的哀伤,慢慢说道:“少主天资聪颖,于医于武都是一点即通,没过三年,少主便学有所成,当时我就已不是他的对手。没多久,他便组建了一支黑社会,慢慢地在青阳市也混出一些名堂,而明地里,他又经营了几家公司,趁着网络的走红,迅速聚敛了千万财富,说少主是一个不世奇才,那也不为过。”
众人听陈伯这么说,都不由点了点头。
“往后一年,老主人过世,就在老主人头七那天,少主带着他手下的黑道弟兄,挑下了当时青阳市最大的两个帮派——青龙帮和白虎帮,并将其收编为自己的两个派系,另外由手下的两员大将共同组成了含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派系的青阳帮!”
陆放听到这,不由地问了句:“如今的青龙白虎还在,怎么就没听说有朱雀玄武呢?”
老人脸上闪过一种痛苦的表情,继续说道:“一年后,少主娶了司马家的三小姐,司马飞燕,就在同一年,朱雀因为叛变而被驱逐出帮,司马飞燕从小爱好习武,受过名家指点,少主便让她做了朱雀坛坛主。然而,几年之后,少主便沉迷于修道,在修真之路上越走越远,几乎不问世事……”
有些环节陆放在日记中也看到过,但是,他对陈伯不称呼“司马飞燕”为“少夫人”,只是直呼其名或简单称呼为“她”略感有些疑惑,但也不打断陈伯的话,慢慢听他叙说。
“几年后,司马飞燕产得一女,也就是小姐。但当时的少主已经沉迷于练武修真,只是派人捎回一个泠字,算作给小姐起名。唉,若不是如此痴迷于修真,少主如何会发狂,少夫人又如何会……”老人说到这,只有嗟叹。
陆放却听得心急,独孤傲修真发狂倒能理解,这从他日记中的字体便能看出,至于司马飞燕到底如何却无法猜测,就在陆放想要询问陈伯时,杨婶却已经道出了答案。
“你还称呼她为少夫人?就算少主不问家事,她也不应该和小白脸私奔啊?这种不节的女人,怎么还值得我们惦记?”杨婶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沉默不语的独孤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