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死者的遗物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面如阎罗的男人沉着脸色一步步靠近现场,然后在行李箱面前站定,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间的一条项链。
一个镶钻的红十字符号,中央是一块红色宝石,是南音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南景寒刻意请人给她量身定做的项链,哪怕是 洗澡,南音从来都没有摘下来过。
苏然站到他面前,妄图以自己高挑的身子拦住他的视线,声音堵塞着棉花一般无力,“老大……你别这样!”
“让开!”南景寒声音在经过极致的怒和恐慌之后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有警察上前一步,“先生,这是死者的遗物,请问您是死者的……”
砰地一声!
南景寒一拳狠狠揍向那人的嘴角,生生将人掀翻在地,看也不看虎视眈眈地围上来的警察,冷声道:“滚!”
苏然在众人爆发之前,连忙拦上去,“南先生是南音小姐的……叔叔。”
苏然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势,几番说辞之后那些人才作罢,接着去现场取证,和保安做笔录。
苏然看着南景寒握着项链安静地不像是一个活人的样子,心口不断下沉,再三考虑,她还是打了一个电话,之后才安静地守在南景寒身后。
南景寒跌坐在地上,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现场,只有被警察收集起来的东西能证明在这里消失的那个人的身份,他颤抖着手打开行李箱,只在里面看到了简单的几件衣服,护照,身份证,还有交换生入学通知书,上面的申请时间是两个月以前,倪无双刚刚回来不久。
原来,她今晚说的是真的,她很早就打算要出国,今晚是想要和他认真说这件事情,和他说一声再见的。
这段时间,他只看到了她的任性和对他的不理解;生气她经常使小性子,不知道为大局考虑;恼恨她轻易地将他拉入这段感情漩涡中,在他拼命为两人的 未来筹谋的时候,她却轻易地想要放弃。
刚刚开始只是想要冷她一段时间,再加上外界眼睛太多,他不得不和倪无双做戏,离南音远一点;后来是被她气得让自己也找不到和她相处的办法了,再加上暗中源源不断地有不利因素出现,他想要保护她,就必须要离她远一点。
可是,南景寒现在无比恨自己,只是恼她气她,怎么能真的不顾及她的心情?怎么能这样误会她?
明明知道她承受了多少,一直都在逼着她接受残酷的现实,一直逼着她成长。是他宠着她任性地长大,让她一心依赖他,却又是他亲手毁了这样难得的任性和依赖。
南音晚上的话还回响在耳边,一句句都化作利剑往他心口刺,让他的一颗心脏千疮百孔。
我真是后悔……你明明就是被人宠坏的任性小女孩,我居然当真了!你现在算是什么,和我耍性子?想要试探我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会卑微地乞求你留下来?
南景寒,原来,我在你心里也不过如此!
嗤!南音,你的敌人从来就不是无双,而是你自己……
南音,我对你很失望!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选择留在医院陪倪无双吗?
就这一次,你回来陪我,不行吗?
南音,你这种拧巴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小小年纪,学得这么偏执又任性,谁教你这样的?
南景寒,今天是我的生日,每一年,你都会陪我的。
一字一句,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她的乞求,她的卑微,她在危急关头明明是向他求救了的!
可是他做了什么呢?
“南音,我怎么那么蠢?”南景寒忽然狠狠一拳砸在了地面上,硬石头竟然生生裂开了一条缝儿,他的拳头也迅速流了血,从指缝里渗透出来,流入那地缝中消失不见。
苏然上前一步,却是什么都没有说,眼神里的担忧清晰可见。
南景寒恍然未觉手上的伤痕,看着一堆废墟喃喃自语,“你都那么求我了,明明都已经那么卑微了,为什么我偏偏没有听出来?为什么我不多想一想你的心情……是我蠢,南音,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不玩了……”
南景寒垂眸,头低到了胸口,下巴狠狠抵住胸口,一只大手狠狠攒住心口,忽然握紧了拳头狠狠砸了上去,“为什么这么疼?她不会死的,她还在等我,她还在别墅等我……”
说着,南景寒忽然一手扔了项链,好似那是什么要人命的瘟疫,踉跄着站起来就往别墅的方向跑,完全不顾及现在离别墅还有那么长的距离,夜色中,路灯下,他高大的身影好似随时都要倒下来一般踉跄着往别墅的方向跑。
好似长久隐藏在黑暗里的人,那里有他唯一的希望,引导着他朝着光明奔跑过去。
哪怕是不顾一切!
“老大!”
苏然一惊,连忙飞快跟上去,可是南景寒对于外界的所有置若罔闻,只甩开苏然疯狂地往前跑,迎着冰冷的夜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了一双茫然无助的眼睛,好像被人抛弃的孩子急于找到回家的方向。
他身体唯一支撑着的力量就是别墅里还有南音在等着他,否则那高大的身影仿若再也没法稳定站立了一般。
苏然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心口一揪一揪地疼。这样的南景寒,任由谁看了都不忍心再责怪他一言半语。
在他心里,早就将自己千刀万剐!
曾经众人眼中的不倒王者,也有这样在黑暗中踉跄前行的狼狈模样,怎么是一个唏嘘了得!
好不容易快要到了别墅门口,南景寒大手颤抖着握上门把,站定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推开门,声音沙哑,“南音,我回来了。我回来……陪你过生日,好不好?”
说着,他自己换了鞋子,像是往常一样在大厅里扫视一眼,没有看到南音娇俏的身影,他目光涌现出失落,随即又轻笑着出声,“小懒虫,这么快就睡着了!”
南景寒转身,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脚步很稳当,不急切也不缓慢,沉稳一如往常,唇角的温柔笑意却让苏然连呼吸都凝固了,她甚至连开口唤醒他的勇气都没有。
现在的南景寒没有暴怒嘶吼,没有绝望悲痛,也不是诡异的平静冷漠,他只是把自己封印在一个梦里,自我欺骗。
可是他那样的性格,这一时的逃避只会让他伤自己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