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径直来到办公桌前停下,不急不缓地问道:“张头,你好,我想在工地上打工可以吗?”
一直不曾抬头的张头微微皱眉,心道:“这小子不懂做啊!”
以往工地来新人,那都是要先给自己上烟,然后阿谀奉承的倒水,这是程序问题,也关乎到一个人是否有“领导意识”的缩影体现。综合云生的表现,不爽的张头决定要先晾一下新人。他自顾自悠闲的翻阅着《新华字典》,一口将玻璃杯中的水喝到只剩下茶叶渣。本以为这样会有些效果,但是迟迟不见对方有所动静,张头忍不住要看看谁这么不给面子,放下字典,满怀不高兴的打量起云生。
由于车祸的原因,云生躺在床上的时间很长,所以不似一般的山村孩子那样黑瘦,反倒有些细皮嫩肉的感觉,精神头很足,第一眼张头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再仔细看看云生的衣着才放下心来。出于对“稀罕物”的好奇,张头把暗示云生给自己倒水的事情先放到一边,问道:“你是老易介绍过来的?”
云生不置可否的笑笑,他看出来这个包工头挺喜欢端架子,但是依然没有很识趣的给他端茶倒水。云生笑起来一点都不含蓄,咧着嘴,很有山里人的特质,当场被张头定性为老易的某个穷亲戚来投奔他来了。张头能够包到这块工程靠的是原来龙虎帮一起混的兄弟帮忙搭线认识了麻花乡的乡长,但是他本身可是没有任何建筑方面的经验,靠的都是老易找工人帮忙,所以他做事多少还是要考虑到老易的面子。
云生看上去比较嫩,不懂规矩也正常,于是张头觉定还是留待以后慢慢调教好了。经过一番合计,张头颇有领导风范的对云生说道:“好吧,看在老易的面子上,你就在我这里干,不过,必须要好好干啊,我这里可不养闲人,今天也不早了,从明天开始算工时。一天的话,嗯,这一片工地小工是一天60块钱,我也给你一天,嗯,50块钱吧。你以后就给老易打下手,具体安排他知道的,以后你就算是他徒弟,去吧。”
虽然工资少了10块钱,但是云生也没有计较,比起山里面这算是不错的了,心里高兴起来,也就不那么讨厌张头的端架子做派,上前给张头把杯子的水加满,道了声“谢谢”,才退出工长办公室。
云生出去之后,张头将《新华字典》扔在一边,把门关得严严的,没心思喝水,倒头就睡。想起刚才梦中半遮半掩状态的“仙姑”,张头连哈喇子都流了出来,开始拼命的回忆刚才梦中的剧情。
来到易师傅施工的地方,云生客气的问道:“师父,以后我就是您的徒弟了,给您打下手,不知道我现在能做些什么?”
易师傅先是低声叹息了一声,这才仔细打量起云生来,过几秒钟后,叹道:“好材料啊,做小工可惜了。”
云生对易师父的怜惜一点也不为意,没心没肺的笑着。大概是花了一些时间平复自己悲天悯人的心情,过了一会儿易师傅才对云生说:“今天先看着吧,小伙子放心,跟我干,什么时候出师,我就什么时候给你争取大工工资,谁也别想卡你!”
听着易师傅微微有些豪言壮语一般的保证,云生笑得更加开心了,在他的心里,又想起了那个对自己比对女儿还要好的断牧老师。在追风王国,除了唯一一个愿意陪自己看星空的断弦之外,就只有断牧老师和母亲是云生想起来会落泪的人。
云生拿起一块砖头来,学者易师傅的样子开始比划。跟云生站一起的妇人是工地的自来熟,人称“刘大嘴”,刚开始因为云生的“肤色特别”,没敢搭话,见云生真的是打小工的打工仔,丝毫不避讳的跟云生聊起天来。煞有介事的传授自己十几年的小工经验,顺带着抱怨为什么自己都干十几年了,还是拿小工工资和大工工资之间的那点薪水。
云生虚心接受着刘阿姨的教导,博得了刘阿姨和易师傅的好感,刘阿姨鼓舞道:“小伙子,只要肯努力,做什么都会有出息的,不行咱们不是还有子女吗?”
云生微微一愣,随即一笑,憨态十足的点着头。
易师傅在墙上直翻白眼,指责刘大嘴信口雌黄,云生还是个嫩毛孩,现在就跟人家谈下一代的话题,不合适。不过,自己却是很感触地打开了话匣子,幸福地道:“不过,刘大嘴说的也对啊,活了大半辈子,只要儿女能出息,比啥都强啊,哈哈!”
易师傅干活的时候表情刻板,可是豪放起来感染力就体现出来了,隔着老远的工人都一块跟着乐,嚷嚷道:“哎呀,易老是不是又想起你家宝贝女儿了啊?”
随后引起整个工地的起哄声,易老本人则气定神闲的犹自开心着,一派世外高人的范儿。刘大嘴指着易师傅,思考半天,给出了两个字评价——“得瑟!”
云生跟着大家一起乐,咧嘴笑。
易师傅看看手表,然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扯呼!”
接着众人也跟着欢呼一声,宣告一天的劳作结束。云生跟师傅告别,准备离去,却被易师傅给留了下来。师徒俩开始聊天,易师傅从聊天中知道云生其实并没有地方过夜,于是盛情邀请到自己家住,反正床和被子都有,云生欣然同意。
在路上,云生从草丛里找到存有自己所有家当的包裹,跟着师傅一起回家。来到门口,越走越觉得道路很熟悉,原来易师傅就是易梦儿的父亲,心里暗道:“好巧!”不过他跟易梦儿一样,也没有把胖子找麻烦的事情说出来。
跟易梦儿的父母吃完了饭,饭桌是云生抢着收拾的,易梦儿的母亲,也就是云生的师母,对云生是相当的满意,趁他收拾饭桌的功夫帮他安排好了住处,一个人占一间卧室。
师父的家里总共有四间房,并排列着。厨房里有张床,师父和师母在这里睡,厨房过来是客厅,比厨房要大一些,然后是两个独立的小房间,最里面是易梦儿的卧室,云生就安排在易梦儿卧室的隔壁。隐隐能够闻到从隔壁卧室传来的香味,门是锁起来的,云生也只能向往,并不能荣幸地进去看看。
吃完饭之后,云生在师父和师母的盘问下交代了身世情况,不过没有说实话,为的是不让师父、师母长吁短叹自己的不幸。而云生也从师父、师母的讲述中了解到自己所在的位置——卓别市麻花乡云菇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