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顺风而下,由着微凉的秋风肆意地拂起自己的长发,林忆蓝微眯着眼,嘴角轻扬,享受着风席卷着阵阵凉意撞着脸颊而过。
而前面的追风就没那么享受了,做为第一匹站上轮子的马,以超常的速度滑行着,自豪感早就淹没在扑漫上来的惊慌中了。
一路上多次尝试着抬脚,却悲哀地发现只要还有一只蹄子沾地,就绝对停不下来。也不是没试过跳跃,但既然是跳,腾空再久,迟早还会有落地的一刻,而像它这样奔跑跳跃极佳落地姿势又极度帅气的骏马,经历过一次不堪地挣扎才勉强稳住身子不摔倒的落地之后,便坚决不再做第二次尝试,这一刻它多么希望跳起后,临近落地之时,蹄子扑扇几下能再度飞起……
一路上,一人一马以极快的速度飞驰着,惊恐的马嘶声沿路而下,不过身子却只能僵直着不动,免得跌倒。
但是,当追风看清眼前骤然急变的路段时,瞳孔蓦然放大,也顾不得会摔倒,拼命地用蹄子刨着地,试图停下来。
林忆蓝显然也看到了眼前的路况,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死老头的话果然不能相信!
虽然说练马道上出现一个急转弯很正常,马跑得再快,依旧可以轻松地改变方向,当然不可能发生转弯不及时而一头撞上前面的石块或者直接擦着石块掉到路边的深沟里的悲剧。但问题是,现在追风在超速行驶啊!就算不撞上石头,也会掉到沟壑里摔残吧?
林忆蓝终于明白为什么要控制车速了,因为速度过快,根据相对论的原理,即使不撞上时间裂隙,也会砸上看似毫无威胁性的石头的!
眼看着危险越来越近,林忆蓝看了眼身边不断悲鸣挣扎的追风,心里清楚它从站上轮子的那一刻就已经慌了,此时更是不可能转弯。
她不能丢下它,毕竟它是因为自己才会遇到这样的危险的,所以她必须保证追风的安全!
放长手中的缰绳,双手搭在它的身体上,安抚性地抚了抚追风漂亮的毛,认真地对它说道:“追风,我们会没事的。”
然后手下一用力,狠狠地将追风推离石块,自己也同时往石块的另一边绕去。
接着,便是追风绝望的长嘶和一个重物滑落深沟的声音……
“夺了将军?!逸风,这事哪有说说这么轻松!现在是洪旷那老贼在圣上面前拿以前劫囚一事参了你一本,令圣上对你心存猜忌才会派你去御敌的!此行凶多吉少,你还有心情说笑?!”白正铤无力地看着眼前完全不把它当回事的两兄弟,随口就说出这么惊人的话,他们以为是在玩家家酒吗!走错一步可是要掉脑袋的!皇上放着这么多将军不遣,非要派一个没带过兵的王爷即刻亲临,这不是明摆着让他去送死吗?!
“我不是在开玩笑,白叔。”皇甫逸风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如夜的黑眸深不见底。如今大将军齐澜已经死了,其他的也只不过是挂个将军的名号躲在军营里整天无所事事的废物,那老头八成是知道让他们去根本没什么希望才让自己领将军印暂代将军一职,成了,便可保得国土,那老头继续安心做他的皇帝,败了,也可借着战事除了自己,又不会引起民愤,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情,那个老头怎么可能会不做?
“白叔,北陆国早就已经蠢蠢欲动了,现在开战,虽说是我们囚禁了北陆太子,但这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而这场战,是立军威夺兵符的好机会。”皇甫逸风认真道,只要有兵符在手,那个老头就可以滚蛋了!
“没错,虽然我朝历来都是有两个兵符,一个在龙家后人手中,真正的精英部队全都听他调度,但老头自己手中的那一个却也能号令百万雄狮,得到它,也算是成功了一半,现在无疑是一个良机。”皇甫卓情也赞同皇甫逸风的观点,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毕竟弟弟为了他的皇位要亲征,虽然相信风的能力,但他还是会担心。
不知为什么,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至于那个龙家后人,我会派人去找的。”甩头摇去自己的胡思乱想,皇甫卓情说道。
“你是说……不行!你不用打那兵符的主意了!那人喜欢到处乱跑,至今下落不明!或许已经老死了也说不定!”听皇甫卓情这么说,白正铤连连摇头,龙家的兵符已经失踪很久了,能不能找到是一回事,光凭龙家人和洪旷这老贼走得近就知道他们是不会和这两兄弟站在同一边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轻轻地勾起嘴角,邪气的笑容重新挂上皇甫卓情帅气的脸庞,自信,淡然。皇甫卓情很清楚,虽然现在龙家的兵符失踪了,只要得到皇帝老头手中的那兵符,皇位唾手可得,不过,另一个兵符,正因为不知落在何人手中,反而是个不定时炸弹。
“那兵符……卓情,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替我好好照顾她。”刚想说什么,却犹豫了一会儿,皇甫逸风黑眸微闪,最终还是转移了话题。
当初只是想看她的笑容,没想到却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也罢,既然知道它的所在,得不得到又有什么区别。
宁愿瞒着天下人,龙氏兵符不再现世,只为红颜一笑。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至于小妖精,为了让你安心,我只能说尽力。”所有的事皇甫卓情都可以拍胸脯保证,但林忆蓝这不确定因素太独特了,他可不认为除了自己的弟弟,还有人能制服她。
三人在太子殿商议良久,直到天色渐暗,茫茫暮色中亮起点点宫灯,皇甫逸风才起身回府。
候在门外的骆辰见皇甫逸风出来,对着殿中的两人行了礼,便跟着皇甫逸风离开了。
缦回华丽的长廊上,骆辰微低着头,静静地跟在皇甫逸风身后两三步的距离之处,晚风在两人之间无措地徘徊,悄悄地溜过衣梢。
偶有拿着晚膳的宫人经过,行了个礼,便又匆匆走开,空气中只留下一阵淡淡的饭香。
已是晚膳时间,也不知道没有自己的监督,她会不会乖乖地按时吃饭,亦或是在等着自己?
思及此,皇甫逸风冰冷如霜的俊脸上渐渐浮起温暖的笑意,侧耳认真听了会儿身后的脚步,深邃的黑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止住脚步,转身面对着骆辰。
“辰,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一直心不在焉的骆辰没料到皇甫逸风会突然停下来,连忙止住脚步,猛然对上皇甫逸风深如浩瀚天宇的黑眸,好似能看透一切。虽然没有愠怒,但那浑然天成的威严中又夹带着淡然,令骆辰不由得心下一惊,掩饰性地别开眼睛。
“王爷……”
“这几天总感觉你有什么话要说,既然你觉得重要,为何犹豫?”皇甫逸风微微皱眉,他很了解骆辰,有话就说,这一直都是自己十分欣赏的一点。
“这……王爷,”挣扎了一会儿,骆辰略作犹豫之后,似是豁出去般,没有感情的声音此时带着一丝谨慎,“属下知道那个女子对王爷很重要,也知道王爷的私事属下不该多嘴,但……还请王爷不要陷得太深!”
“你是在说,蓝儿?”虽然设想过很多可能,但骆辰的话显然出乎皇甫逸风的意料。
“正是。”
“何出此言?”清冷好听的声音里明显带了不悦,俊眸微眯,皇甫逸风紧紧地盯着骆辰,知道骆辰这么说一定是有他的理由,但听到自己的亲信怀疑蓝儿,依旧会让他的心情变遭。
“这件事,属下也曾考虑很久,到底要不要说出来,不过,现在王爷要离开王府,有心人必定会借此作祟,所以属下不得不讲出来。上次王爷命属下查探章府时,属下曾在章府的门口见过她。”尽管皇甫逸风语气中不悦的成分不难听出,但骆辰却没有丝毫的畏惧,目光不避不闪地直视着皇甫逸风。
“然后呢?”皇甫逸风很清楚那是自己找蓝儿找的快要疯掉的时候,骆辰既然知道她的下落却还瞒着自己,这其中就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他突然想将话题就此打住,不再听下去。
“那时候,她和银在一起。”
这一句话,无疑是在一片本就被雨点砸的涟漪连连的湖中又投上了一块巨石,掀起一阵激浪漩涡,而漩涡的中央,便是皇甫逸风。
银是谁的人,皇甫逸风和骆辰都很清楚。
她脱险之后的十来天的时间里到底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不马上回到王府,似乎也有了结论。
除了乍听到消息之后的一抹惊讶,骆辰在皇甫逸风冰冷如常的眸子中再也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见皇甫逸风没有开口的意思,骆辰继续道:“那日见她带着媚姬进宫替王爷解围,属下也曾拿不准主意,说不定她也是向着王爷的,和银同时出现,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但那晚她又独闯禁园……”说到这里,骆辰便止了声,他知道王爷明白他的意思。
一向惜言的骆辰反常地说了那么多,所说的内容瞬间扰乱了皇甫逸风的心。
蓝儿真的是……
然而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皇甫逸风那掀起骇浪的黑眸平静如初,嘴角轻扬。
“这又如何?”
优雅的声音清洌低沉,如潺潺溪水轻轻淌入心底,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尽敛流光的黑眸清楚地倒映出骆辰震惊的表情,淡淡的笑意缀亮了满眸的淩波。
从容的浅笑,却是无坚可催的信任。
“可是,王爷……您明天就要……”
“总之,府中的一切都交给你和王叔了,你可以好好看着点她。”摆了摆手,皇甫逸风阻止了骆辰的“可是”,转身,凉风拂起绛紫色长袍,叶落枝头。
抬眼看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骆辰略一踌躇,又连忙赶了上去。
这样的信任,是否真的,不会被打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