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2月8日,上午8点,西安“奎星”号的姊妹艇之一,执行北京-昆明航线飞行的“翼星”号飞艇,在返回北京时也要经停西安。再过1小时,她就要从西安机场起飞了。
机场贵宾候机厅的大玻璃窗外,1架双发双层翼邮政飞机从跑道上起飞,掠过远处的飞艇系留塔和塔旁那艘巨大的飞艇,消失在天际。
还是那个机场,还是停靠在系留塔上的银灰色飞艇。隔着侯机楼贵宾间的大玻璃窗,远远望着远处那艘除了飞艇尾部的编号,艇首的艇名不同,其它方面看上去简直就和“奎星”号一模一样的“翼星”号飞艇,托马斯。莫兰特忽然觉得胃里有股酸水直向上涌。他不敢保证这种身体反应是否仅仅因为这几天不规律的饮食起居的缘故。
强行将涌到喉咙处的酸水压下去后,托马斯转身弯腰,在身后2名特工警惕的注视下,伸手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行李箱中翻出苏打药片,拧开瓶盖。“请给我倒杯温开水来。”他语气虚弱的对身后的1名男特工说道:“水温千万不要太热,我得喝药。”
那名倪小峰的手下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对另外那名特工用命令的神情摆了摆头。看着那名特工不情愿地向大厅另一头的服务台走去,还看见了艾琳正站在远处的那个服务台旁,由1名当地特工陪同和几名航空公司职员交涉着什么,托马斯胃里的酸水再一次泛起。他手握着药片转过身,继续望着远处系留塔上的飞艇,心中忽然古怪的冒出一句:物似人非。
自从昨天上午,在西京大饭店托马斯趁乱在倪小峰和所有手下的视线内消失了不到8分钟后,这2名男特工就再没离开过托马斯的身旁。其实在当时那种乱哄哄的场面下,手上还带着水渍,主动重现在倪局长面前的托马斯对自己的短暂失踪有着很合理的解释:众所周知,我不是行动人员,在这种行动时刻有点紧张,临时去洗手间舒缓一下也是在所难免的。至于没向任何人打招呼,他的解释更干脆:这不看着大家都忙,不愿给大伙添麻烦嘛!在他满脸坦然解释的时候,那位刚刚被倪局长训斥过的,临时负责“陪同”他的当地男特工一脸的困惑,这名特工就是弄不明白:眼前这位身材魁梧的“首长”几分钟前,怎么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的?自己当时只不过是很短暂的扭过脸去看了眼其他方向……
托马斯的这通解释,已经下令外围警戒人员找寻他的倪局长信不信只有天知道。但接下来,倪局长就决定:因为针那位女刺客的抓捕行动失败的缘故,托马斯身旁的“警卫”力量必须得到加强!
站在玻璃窗前,手里捏着药片,托马斯极力不让自己去猜测很多事件朦胧的背景和原因,因为他明白:缺乏依据的猜想很容易让一个思维发达的人丧失客观,容易导致思维上的执拗,这样下去会让自己距离事实的真相越来越远。冷静,冷静!他心里不停的对自己说着。但是现在已经需要做出一些决定了!他突然想起史秉誉很多年前说过多次的一段话:有人自诩为激进派,有人自奉为保守派,但在这个世界上,心中坚守某种信念的人们更应该学会这样做:大多数时候顺着历史进程的河流而下,泯然众人,需要的时候也要奋起抗争,中流砥柱。简单讲来,即大多数的时候保守稳健,但一生中总该有几次激情澎湃。
这是否也就是孔夫子所谓“中庸之道”最确切的含义?托马斯忽然古怪的这么想。激情?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窗户玻璃上那个被模模糊糊倒映出来的胖男人,突然觉得全身上下都被一种疲惫所笼罩。需要了解全部的情况,所有的,全部已经发生的事情,然后再进行逻辑推论和演绎。托马斯心中疲惫的想着:在这个危机重重的时刻,自己被倪小峰圈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被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这种情况下做出该有的判断何其难也?
他在窗户玻璃的倒映中看到艾琳走向自己身后,她后面跟着那名端着水杯的男特工。艾琳一直走到他的侧后,从那名男特工手中取过水杯,伸到他面前,轻声说了句:“怎么,你的胃又不舒服了?”
托马斯嘴里含糊的应了句,抓过艾琳手中的水杯,用指头将苏打药片揉成碎片,扔进水杯中。杯中的温水开始冒出气泡。托马斯扭过脸去看艾琳。
艾琳这2天看来也没休息好,眼睛周围出现了淡淡的眼晕,而且托马斯还注意到她的眼角出现了很多细碎的皱纹。
艾琳扬了扬手中的金属薄文件箱,低声说了句:“我们的舱位有点小麻烦……”然后便向后看了一眼,直到那2名男特工识趣的退后几步后,才接着说下去:“……但起飞后前观察舱应该能腾出来给你用。今晚到北京前你的初稿应该写得差不多了吧?”
托马斯没有回答她,而是仰脖慢慢的喝起杯中的苏打水。
这份报告他是打定主意不写了!而且,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摆脱倪小峰的掌控,去上海和张君晓见面!昨天他已经就路线问题,利用酒店内部的电话和姚莺然联系过了!1分钟不到的通话时间内可以交换很多情报。事实上在打完那个内线电话后,他的确还拐进洗手间方便了一下。
倪小峰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这几天所做的事就是将我的身份尽量暴露,而且要在国内的*中将我摆放在台面上!这个游戏我不想再玩下去了!喝水的托马斯这样想着。可自己又怎么样才能摆脱呢?
喝完水,将空杯子拿在手中,看着满脸期望的艾琳,托马斯勉强笑了笑:“我还得就这个问题和倪局长商讨一下。”
显然,对他的这番官腔艾琳是有点生气了。但由于级别或者是其他的缘故,艾琳的眼中只是掠过了一丝不快,但接着便露出了很礼貌的微笑:“那好,等一下倪局长开完会下来,我会通知他,您需要和他见面商谈的。”
这时,1名当地特工和2位航空公司的高级职员一起走过来。那名当地特工面带难色的对艾琳说:“领导,他们说咱们预订的舱位可能得调整。”
那名年纪小点的航空公司高级职员对艾琳解释道:“对不起。刚才临时接到电话,我们星辰公司有高层人物搭乘本次航班,并且要在起飞后使用上甲板观察舱中的一个来办公,所以刚才答应贵方使用两个观察舱的要求得更改……”
艾琳不等他将话讲完,便怒气冲冲的打断了他:“不行!你们刚才答应了起飞后上甲板的两个观察舱都给我们用的!我已经通知我们首长了!现在调整是不可以的。我们的工作性质是有特殊性的……”
那位年纪更大的星辰航空的高级职员显然也被艾琳的态度激怒了,他挺了挺本来就笔直的腰杆,礼貌而冷淡的说道:“这位女士,需要提醒您:上甲板观察舱本来就属于飞艇上非乘务空间,正是考虑到贵机构的工作要求特殊,我们才破例在公司高层通知要准备使用舱房后,极力协调,帮贵机构保留了上甲板后观察舱做临时办公用。”
托马斯已经注意到艾琳的情绪有点失控,这时急忙走上前对那名航空公司职员和气的说道:“能不能给贵公司高层解释一下,就说因为国家安全事务的缘故,上甲板的两个舱位我们都需要使用?”
“不行,国家安全虽然重要,但我们出于航空安全的需要,有权对舱位进行调整!等一下如果我们公司的高层还有新的要求,我们还有完全取消你们在本次航班中使用上甲板任何一个观察舱的要求!”这名星辰航空公司的高级职员显然有点生气了,一句话将这场谈话陷入了僵局!
“既然这么说话,那麻烦您将您的姓名和职务告诉我们,我会亲自打电话和你们公司高层商议这件事情!”艾琳语气中带着点隐隐的威胁说道。
这位年纪较大的商务人员被激怒了,他大声说道:“我就是星辰公司驻西安机场的商务主任!您要是愿意,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我们总公司!您还可以告诉我们总公司:我按照公司规定和相关法律已经取消了原来答应给你们保留的那间上甲板观察舱!”
杨站长的手下,那名当地特工这时也被对方的强硬态度激怒了,他上前一步,气势汹汹瞪着航空公司的商务主任大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存心惹事……”
“是你们在惹事!”商务代表的情绪已经很激动了:“是你们这位女士在威胁我!什么国家特殊机构!以为我没见过世面啊!以为我们星辰航空随便可以吓唬啊!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套作派!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上甲板的舱位,还就是不给你们用了!”
托马斯知道艾琳是因为这几天发生的一切而情绪失控,特别是自己刚才的冷淡更让她恼火,所以才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他本能的拽了拽艾琳的胳膊,同时用责备的眼神制止了那名当地特工的发作,沉声而礼貌的对商务主任说道:“我想这里面是有一些误会,这里没有人威胁您!刚才我们这位女士的要求,你的理解显然是有偏差――我认为她是想通过联系贵公司高层帮你减轻一点压力,并不是要投诉的意思。即便是要投诉,我相信每个普通旅客也有这个权力,对吧?您何必要将这个商务问题牵涉到其他问题上呢?”
对面这位40多岁的商务主任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失控,在托马斯和蔼真诚的话语下,他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对不起各位,我刚才话说得有点过头。这样吧,等一下我还是争取能给你们保留上甲板后观察舱,希望你们也向你们领导解释一下……”
“小胡!”一个中气十足,略带广东口音的老男人嗓门从贵宾厅门口响起:“你小子知道我来了也敢不过来打招呼,是不是想让我罚你绕机场跑几圈了?”
这放肆的嗓门让贵宾厅里寥寥无几的人们都将目光投向说话者:贵宾厅门口,10来名身穿西装的男子和3名中年女性簇拥着1名老人走进来。老人个头不高,身上穿着一套老式呢料军装,没有任何军衔或标志,满头的银发。他手里挥舞着1根拐杖,神气活现地向正在和托马斯他们说话的商务代表大喊着。那神情,仿佛将机场的贵宾候机厅当做了自己家的庭院。
1917年2月8日,上午8点,北京。
某栋警卫严密的办公大楼内,金惠临正急匆匆的走着。
大队人马从西域前指撤回来没几天,办公楼里的气氛明显有点疲怠。在路过某个开着门的办公室时,金惠临甚至看到部里面几个年轻的办事员正围在一起低声谈笑。这种景象,在这座楼里可是极其罕见的。
金惠临一直走到电梯间,乘坐电梯到8楼。从8楼的电梯间出来,他看见1名工作人员拿一份报纸坐在电梯间通向办公走廊那个门的门旁小桌后。金惠临走过去将自己的工作证轻轻的放在桌面上,简短的说了句:“有预约,李部长。”
工作人员核对了一下登记薄,随手将他的工作证放进抽屉内,同样简短的回了一句:“809房间。”
809房间内是个小型会议室。金惠临知道,整个8楼不单是部长办公的楼层,同时也是部里面的机要所在。这间809房间的小会议室是平时部长们和各局局长一起开业务会议的地方,对部里面而言,这里相当于“白虎节堂”。金惠临来过8楼几次,可还是第一次进这间809房间。
机要秘书给他倒了杯水,然后便离开了。金惠临站起身,手背在身后,浏览着墙上挂着的2幅字画。其中一幅横幅是国父杨沪生1908年书写的“国之秘器”四个大字。这个幅字的复制品金惠临在部里的不少办公室内见过,他知道这个肯定是真品。和到处是仿制品的办公大楼不同,8楼的字画古董没有任何赝品,这是当年竺老部长留下来的传统――情报工作的领导核心必须是在真实的环境内思考问题。
据说这位杨国父中年时一度极喜欢四处题字,直到58岁那年在扬州微服游玩时,被一个在庙门口卖春联的小孩教训了一通,才知道其实自己的字写得有多臭!换了自己的生活秘书后,杨国父就没再在任何公开场合写过字。据说,这“国之秘器”四个大字还是国父闭门苦练了多年书法后,觉得略有所成,又经一干老部下们的恳求,并且在几名书法大师指点下才留下来的“墨宝”。金惠临不敢多看杨国父的这幅“墨宝”,他怕自己多看几眼后,容易在心中生出对国父书法艺术的大不敬。或者说,他怕自己看多了这字,胸口会发闷,肠胃会难受。
他在看另外一幅画:这是一幅被很精心的裱起来的斗方,上面用技法稚嫩但气韵生动的写意风格勾勒出一只蛤蟆,蛤蟆正瞪着眼睛向上方跃跃欲试,感觉画面中那正是他闪电般捕食前的一瞬间。旁边歪歪扭扭用所谓的童体字写着一行小字“别乱飞,乱飞就吃你。世间青蛙何其多,我独爱蛤蟆。”落款没有写时间,只是同样凌乱的一行字:晶晶画,爸爸题。
金惠临瞪大了眼睛!他当然立刻就猜出这晶晶的爸爸是谁。中国孩子里叫晶晶的有很多,但能让自己的书画挂在这间屋子里,而且与杨国父的书法艺术并列的晶晶的爸爸只能是那位“国叔”!问题是此公生前从不题字,而且他去世时自己这个部还没有单独列编呢!以前整个对外情报系统还是以军方机构为主干。金惠临自己刚被招募时,还穿了好几年的军装。
“不用猜了,是史国父的真迹!”一个略显尖细,而且客家口音浓重的男子声音在会议室门口响起。
“李部长!”金惠临急忙站直了身体。
李志勇笑嘻嘻的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将手中的便携式茶杯放在会议桌上,对跟在身后的秘书说道:“快把画打开,让咱们的金贝勒鉴赏一下。”接着他兴致勃勃地对金惠临说道:“这是我星期天在琉璃厂淘到的一幅山水,我的两个懂书画的朋友都说是石涛的真迹。你看看。”
金惠临急忙走过去帮部长秘书将立轴展开,同时嬉皮笑脸的说:“李部长,我可不是什么贝勒,连贝子都算不上,放大清年间我也就是个辅国将军。”
“放大清年间,凭你的这份机灵劲赏个黄马褂没问题,说不定还能加上什么太子太保巴鲁图什么的呢!”李志勇拖长了声调笑着说道。
画轴一打开,金惠临就稍稍愣了愣。他的表情这点微小的变化立刻被李志勇捕捉到,李志勇急忙问话:“怎么,有问题?”
金惠临看了眼部长秘书,重新将目光投在山水画上。看了一小会儿,他笑着对李志勇说道:“您瞧这整体布局,启承转合,精致之极。您再瞧这块的‘夹叶’笔法,疏密得当。这都是石涛中年后的风格。您再瞧这纸,这金石,还有这枚乾隆皇不常用的‘宜子孙’御赏印签,啧啧……您是花了多少钱买的?”
“那摊主不识货,我总共花了三个月的薪水,就从他手里买下来了总共四幅画,其实我当时就想要这一幅!”李志勇得意洋样的说道。
“哪您什么时候让我瞅瞅另外三幅,说不定还能发现好东西呢!”金惠临笑着将手中的画重新卷起,郑重的交还到部长秘书手中,还说了句:“收好。”
李志勇的心情显然为此大为高兴!他挥挥手让秘书离开,同时看着墙上的那幅史秉誉的遗作大声说着:“这幅史国父的蛤蟆图也是我从彭小海手里搞过来的,觉得和咱们的工作性质正好接近。挂这儿三个多月了!杨国父的字到处都是,可史国父的字就不多见了!呵呵,上次邱将军来这,看见这幅画眼睛都直了!想要,我就是不给!呵呵……”
彭小海就是建国名将彭大海的儿子,也是史依青的丈夫。等部长得意洋洋的说完,金惠临走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掏出支票本,小心的陪着笑说道:“李部长,您三个月的薪水是多少?我跟您商量一下,能不能把刚才那幅石涛的山水让给我?我就只要这一幅。”
李志勇看着金惠临,慢慢的回过味来:“是西贝货?那你给我钱是什么意思?”
“物归原主,这画就是我仿的。揭开画纸一角,多半还能看见我仿画时留下的木条痕。”金惠临很不好意思的说:“真品是我家世传之物,现在就在家父手中。我去年一时兴起仿着玩。画完后正好家里来了个穷亲戚,他硬要……”
李志勇部长突然就用广东白话低声骂了句粗口。部里的人多半都在传说:李部长平时说国语,见了老乡就讲客家话,要是真生气了就会拿广东白话骂粗口!“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部长讲白话。”
金惠临尴尬的站在桌子旁。
李志勇看了眼他的表情,突然就笑起来,用客家口音明显的国语说道:“没事,小金你坐下吧。”他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一张椅子:“能有幅金贝勒的仿作也不错。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本来我也就是附庸风雅。坐下吧,咱们谈点正事。”
金惠临乖乖的坐下后,李志勇打开水杯喝了口茶,然后突然就说了句:“王佐涉嫌贪污活动经费,勾结德国间谍机构,今晚一到北京就会被看押起来,调查他的问题。”
金惠临愣住了。他大张着嘴看着李志勇。
李志勇将手中的茶杯盖盖上,眼睛看着墙上的“蛤蟆图”,毫无表情:“军方的情报机构在无意当中搞到了王佐和德国情报机构接触的证据。是他们在德国情报机构的内线送回来的消息,说那个‘蓝男爵’曾经去过一趟伦敦,见过一个神秘人物。时间上正好和王佐那次地下室被绑架的时间吻合……”
“有点牵强吧?”金惠临勉强笑着说道:“我当时也在伦敦,王佐通报过圆点说有德国的情报头目潜进了英国。单单凭这一条就判断他们见过面,是不是太牵强了?”
李志勇摇摇头:“我们在俄罗斯的人这几天也搞到了情报,证实那个柯巴就是被王佐亲手杀害的,情报来源可靠。这至少可以证明王佐杀柯巴是有他自身的目的……”
“这里面或许是因为情绪上冲动的缘故呢!”金惠临有点急了:“王佐杀柯巴的时候还不知道柯巴已经投向咱们了,他多半都是为了那个被杀的小警官……”
“你情绪也冲动了?为什么?”李部长面带微笑,目光冰冷的说了一句:“我记得王佐的财务状况出问题了,这个判断最早还是你向部里反映的。后来,也是你建议部里为了照顾王佐的工作情绪,先不要追究他这些问题的。”
“外派特工工作环境特殊,压力大,出点毛病也是在所难免的。”金惠临觉得自己的喉咙发干,但他还是迎着李部长那冰冷的目光继续说下去:“但王佐对祖国的忠诚我相信还是靠得住的,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我们不能就判断他已经变节了!”
“最新消息:就在这两天,德国情报机构的‘蓝男爵’亲自出马,成功的编织了一个圈套,让伦敦方面怀疑詹姆斯。布莱恩已经变节了!”李部长面部的微笑依然保持着,但与此同时目光越来越冰冷:“相关的资料这两天就会到部里。德国人为什么会帮助王佐扫清障碍?”
金惠临愣了愣,但还是辩解了一句:“德国人这样做自然有他们的目的,也不能就说和王佐有关。”
“那你该知道那个破绽百出的‘年货’计划为什么会实施吧?”李部长脸上的微笑更浓了:“张部长一生精明,这个破绽百出的‘年货’计划他为什么还会实施?是不是因为在派出那个女人之前,他就知道德国方面有人会配合。”
“我不知道。”金惠临触电般的说道。
“你回答的太快了!”李部长脸上的微笑突然消失,手中的杯子重重顿在桌面上:“小金,你不要浪费机会!”
金惠临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大滴大滴的汗珠。他的目光开始躲避对方的视线。
“除非王佐这么做也是有人指使的,这样他才可能免除法律的制裁。”李部长突然又温和的笑起来,但目光依旧是冷冰冰的:“你要是有这方面的情况需要说明,可以说出来啊!”
金惠临脸色开始发白,汗水顺着面颊流淌。
“你第一次汇报王佐的财务可能出问题时,是向张部长书面汇报的吧?”李部长冷笑道:“后来你又一次来报告,就提出再观望一段时间,然后王佐的挪用经费检讨就到了。当时正好是我和张部长交接班的时候。你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才发现一些张部长和王佐之间的秘密的,对吧?”
金惠临保持着沉默。
“张部长那边是谁和你联系的?”李部长逼问了一句。
“机要室……”金惠临条件反射地说道。
“我是说这几天!从上海那边,是谁和你联系的!”李部长话语中的口音更重了。
金惠临擦了把脸上的汗,低下头去看着桌面:“是张部长的警卫秘书小刘……我知道的也不多。”说完这句话后,他都能听到自己心脏在激烈的跳动。
李部长重重的叹了口气:“小金,在咱们这种机构里,搞体制外的小团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就写多少吧。就在这写,写清楚就没事了。”他站起身,一直看着金惠临的后脑勺。一直到金惠临用很小的声音“嗯”了一句,这才满意的端起自己的茶杯走出门去。
金惠临低着头,头上的汗水滴落在面前的桌面上。李部长的秘书和1名内保部门的人员重新出现在会议室里,默不作声的将一叠空白的稿纸和笔摆在他的面前。然后,这名秘书走到会议桌对面,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折起来的报纸,打开看了起来。那名内保部门的工作人员同情的看了眼金惠临,将1把椅子拎到会议室门口,坐在上面开始发呆。
“能不能调来几份我当时从外面发回来的报告?部长让我写的东西里面,有些情况我需要再核对一下。”5分钟以后,已经恢复了平静的金惠临对秘书说道。
10分钟以后,已经得到部长批准的机密文件调阅申请被秘书拿到了机要档案室。
机要档案室的值班员,一位老年妇女扫了眼申请上的文件标题,又仔细核对了一下部长的签名,默不作声的拿着申请单走进了身后的档案间。
又过了10分钟,秘书走到部长办公室,向他汇报:金惠临已经开始认真书写报告了。
等秘书出去后,李志勇对面沙发上坐着的1名少将微笑的将手中的香烟碾灭:“李部长,你估计那小子什么时候能写完?”
“什么时候写完都可以。”李志勇笑着伸手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娴熟的倒着功夫茶:“反正晚上就有人和他作伴了。”
那位少将笑起来:“李部长你可真够绝的!就让那小子在会议室写,让他觉得写完就没事了!”
“他要是写得好,说不定写完就真没事了!”李志勇笑着说。他做了个请对方品茶的动作。
少将站起身来:“我不喝了,再喝就该醉了!我要回去向老旅长汇报,就说你这边进展顺利。我们那边也该做准备了。”
李志勇没有起身,只是仰面笑着点了点头。他端起小茶盅嗅了嗅茶香。等对方已经走到门口时,李志勇突然扭头说了句:“星期天早上,我想请邱将军喝早茶。你问问他方不方便。”
“别人请他肯定没空,您李部长请,老旅长肯定高兴!”少将笑着说了句便离开了。
李志勇等他出去后,一口喝干了茶盅中的浓茶。面无表情。
8楼机要档案室,那位老年机要员拿起电话,拨打了一个内线号码,等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简短的说了句:“那份档案被人调阅了。”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这栋楼盖好后,她就在这个岗位上工作。她知道很多秘密。其中一个秘密就是:如果有人调阅刚才那份1916年年初入档的薄薄的文件,那她就要给刚才电话里的人打声招呼。档案里有什么内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一概不知。而且当年给她下达这个命令的张部长还说过:这事将来要是有部领导明确的问起,她就实话实说。当然,没人问就严格保密。
其实那份档案内容也真没什么,里面就是一份金惠临自己1916年发回的环境安全例行评估报告。这种报告根本就不应该在机要档案室内存档,属于保管2年就销毁的乙级文件。所以,在机要室文档清单上根本没有它。这是一份因为刻意错误被留存在机要档案室的文件,它的作用就是为了打那句招呼……
1917年2月8日,上午8点20,西安机场。
“林司令!”年纪大点的那位商务代表脸上即刻浮现出兴奋的表情,他连给谈话对象的招呼也不打,就用一种刻意的、明显带有军旅特点的跑步姿态向那为老人小步跑过去。跑到老人面前,他“啪”的一个立正,然后大声说道:“报告林司令,星辰航空驻西安机场商务主任胡传彪正在安排您本次航班的相关事宜,请指示!”
那位老人哈哈大笑着用拐杖敲了敲他的肩膀,嗓门很大的笑骂道:“你小子就知道给我来这套!以为我不会收拾你啊!”接着,他对身旁的随行人员说道:“这姓胡的小子是我在空军时的勤务员!跟我从空军出来的,也算是星辰航空的创业元老,可我一点也没照顾他,一脚就把他踢到碎叶机场去干了十多年地勤!这不,这小子也算是能吃苦,愣是自己一步步干上来了!现在是我们在西安的商务主任!”
旁边明显是地方官员的那名50多岁的男子急忙赔笑着说道:“林司令,您这儿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一看胡主任这雄赳赳的气势,就知道是您带出来的兵!”
“张副省长,您可不是我的老部下,可不能叫我司令。”林忠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我都退下来这么多年了,早就不是司令了!这称呼要是被别人听到了,还不定怎么想呢!”说着,他又用拐杖敲了敲面前胡主任的肩膀:“小胡,这位是咱们陕西省的张副省长,这次赏咱们公司面子跟我一起去北京。一方大员啊!你小子可是在人家地盘上混饭吃的,以后张副省长有什么需要咱们星辰航空办的事,你可要一定当我的事给办了!”
张副省长急忙摆出一副不敢当的模样:“老首长,您这不是吓我嘛!这江山还不是你们老一辈浴*杀打下来的?没有您当年的厮杀哪能有我们这些后辈的今天?今天应该是我有幸能陪您飞一起去北京。今后胡主任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地方政府出力的,我就当是您的事一定给办了!”
听着那边的高声喧哗,艾琳低声说了句:“真够肉麻的!”
托马斯苦笑着看着那边的闹剧。这种官场套话在海外都已经是讽刺喜剧里的保留节目了,可看来国内的人们还在孜孜不倦、津津有味的上演着。他早就认出那名老人是前空军司令林忠,并且不是靠资料,而是靠童年时的记忆认出来的。突然,他的脑中仿佛有盏灯被点亮,他发现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我去和林董事长协调一下舱位问题,说不定能行。”托马斯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拔腿就向林忠那边走去。艾琳一时没反应过来,但紧接着就想追上去劝止住托马斯。可这时,快步走着的托马斯已经高声的叫道:“林伯伯您好!好多年没见了,没想到今天能遇到您!”
从林忠身后蹿出来2名体格健壮的中年男子,想拦住托马斯。同时,林忠身后的蹿出的另外2名保镖已经站在了林忠和托马斯之间,刚好留出一条缝隙让林忠可以打量到来人。在没有判明情况以前,保镖的过度反应只会给自己的主人带来不应有的麻烦。这里毕竟是机场的贵宾厅,不是在大街上。
这时林忠已经将目光投向了托马斯,他困惑的打量着托马斯。托马斯就在他面前5、6米开外停住脚,恰好是在迎面冲过来的那2名中年保镖准备拦阻他的预定位置之前一点。
托马斯的脸上荡漾着热烈的笑容,用一种晚辈特有的亲热语气对林忠大声说道:“林伯伯,您认不出我来了吧?当年在我爸爸面前您还给过我糖吃呢!”
这句话有着莫大的作用,已经伸出胳膊来的那2名中年男子停住了动作,配合默契的一个紧盯着托马斯,另一个转过脸去看自己老板的反应。
林忠打量着面前这位国语地道,还带着点北京腔,长着一副西洋面孔的年轻人,想不起来是哪位老战友、或老领导的小孩――建国战争后身居高位的欧洲裔领导人物可不少,后来两位国父从世界各地又请来不少欧裔专家担任科技或金融方面的高官,他们的子女林忠大多可记不住模样。而且出于一些个人历史原因,林忠也不喜欢和这些人的子女有接触。但此刻对方真诚的态度,整齐的穿著,又加之是在一般人不可能进来的机场贵宾候机厅里出现,还是使他犹豫地问道:“你是姓白还是姓华?要不姓马?”
托马斯也不管他说的这些姓氏都代表着那些家族,他很自然的将手中的水杯递给面前的一位中年保镖,大声笑着说道:“您忘了?当年您还在大会上当很多人的面向我鞠过一躬呢!”
他的这句话一出口,吓了对面正紧张盯着他的那名保镖一大跳!那名保镖情不自禁也回头向自己老板看去。
林忠的面孔刷的涨得通红,他无法将面前的男子形像与当年那个令自己倒霉的小混血儿联系起来,但对方的话语却让他确凿的相信他是谁!这么多年了,这事他从来不会忘记!
是那个小杂种!
就在那2名保镖都失去应有反应的一瞬间,托马斯猛的绕过面前的2名男子,快步走向林忠面前,在林忠身旁的那2名保镖还没有抓住他之前,清晰地对林忠说道:“想起来了吗?您是中将退役的吧?林司令。”话音未落,他已经被林忠身旁的那2名保镖阻隔开。
林忠再也忍不住了,他颤抖的挥舞着手中的拐杖,要不是他的保镖已经将他护送到人群后,看那架势托马斯肯定得挨上一下!
林忠的那2位被托马斯骗过的保镖这时终于反应过来!2名中年保镖一把抓住了托马斯的双臂,将他按倒在地。林忠身旁的那2名保镖立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并按照平日的训练将他带进那堆人群中。
几乎是同时,从托马斯身后掠过2名特工,他们象影子般飘到那2名保镖面前,几乎是第一下接触,那2名中年保镖就被放翻在地!林忠身后的2名女随员发出尖厉的叫声!
林忠身旁的保镖迅速抽出手枪来,其中一个高喊:“有情况!”
倒地的那2名保镖毕竟经过严格训练,这时顺势伸腿将1名特工踹翻,也将手伸向腰间。
艾琳大喝道:“我们是情报总部的!都住手!”同时,她的手中出现了把硕大的军用自动手枪!另一只手挥舞着工作证。
女随员的尖叫声更厉害了。人群中一个保镖大喊道:“快叫医生!老板昏倒了!”
从地面爬起来的2名保镖和2名特工互相拿枪对峙。特工高喊着:“没听到吗?我们是情报总部的!把枪放下!”一名保镖大喊着:“一起把枪放下!一起放!”
3名机场警察已经持枪冲进了贵宾候机厅,大声叫喊着:“都把枪放下!放下!”
一片混乱!
混乱的制造者托马斯的脸上已经流出了鼻血,他这时候挣扎的爬起身来,弯腰捂着鼻子趁乱向洗手间方向走去。然后在判断到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时,转身便向一个工作人员通道口跑去。他刚刚要拉开那扇门,门却自己开了。倪小峰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杨站长。
倪小峰没有说话,只是瞪着托马斯。
托马斯捂着鼻子,弯腰仰面,神情狼狈的嘟囔道:“洗手间……”
倪小峰一把搀起他,抓过杨站长的手放在他的胳膊上,简短的说了句:“带他去洗手间!”说罢便向那边的混乱场面走去,边走边大声说道:“都把枪放下!”
1917年2月8日,上午10点10分。翼星号飞艇。
耽搁了整整1个小时,“翼星”号飞艇还是起飞了。
托马斯跟在艾琳后面通过“中央通道”向飞艇后部走去,身后跟着一名特工。托马斯的鼻子边还残留着一点干血渍,右腮已经青肿了一小块。
刚才,混乱后就一直在被单独“保护”起来的托马斯由2名特工的“护卫”着走出候机楼,走上登艇专用接送车前。汇合了倪小峰和艾琳后,看到艾琳手里拿着一束百合花,和一本《圣经》,他不由得一愣。
百合花,《圣经》,如果再有1条蓝围巾,他就要立刻逃跑了。因为这是当年张君晓和他约定的紧急逃离信号!不管是和谁在一起,只要一个和他取得联系的人展示给他看上述的信号组合,他就一定要逃离!越快越好!
看见他发愣,倪小峰笑了笑:“别急,这是某位女士刚送给艾琳的,表示要和艾琳做好朋友。”
艾琳气哼哼的说了句:“要不是她现在还能看得见,我现在就把花扔了!送《圣经》,什么意思嘛!不就是说我心眼小嘛!”
托马斯闻声向车窗外看去,他看见在贵宾候机厅的大窗户后,姚莺然正笑着向他们挥手。
她带着1条蓝色的围巾!
上甲板后观察室。倪小峰坐在椅子上正专心的翻看一叠电文,见托马斯跟着艾琳上来,他指了指小方桌上:那儿有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茶具和一碟三明治。
“你和艾琳都先吃点东西吧,这两天我看你们俩胃口都不算很好。”说罢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然后微笑着对托马斯温和的说道:“怎么样,博士,晚上到北京前能把报告写完吧?”
托马斯点点头:“差不多,我已经打好腹稿了。字数我想不会多。可报告中有几个地方还需要您斟酌一下。”
倪小峰睁大眼睛,“噢”了一声。
托马斯示意艾琳拿出那份300多页的报告来,接过手走到倪小峰面前,翻开给他看。
“您看,这里这么说是不是太武断了一点?还有这里……对,您看这一段――”托马斯从口袋里掏出1支造型精致,非常短小的钢笔,刚要在报告上划,但紧接着就犹豫起来。
“划吧,这份不是原稿。”倪小峰头也没抬的说道。
托马斯在上面划出好几段,然后用钢笔别住这页,继续翻到前面的某页,用手指指给倪小峰看,接着又翻到自己用钢笔别住的那页。然后富有深意的冲倪小峰轻声“嗯”了下。
倪小峰迅速的看着,眉头微微皱了皱,抬起脸来注视着托马斯。
托马斯轻声说道:“不这样处理的话,我担心北京……”
倪小峰打断他的话,借过他手中的小钢笔,在托马斯那几个字旁边快速的写了2行,然后冲托马斯得意的笑了笑。
“太棒了!”托马斯用英语说了一句,接着用汉语说道:“我想这样处理的话,这份报告一定会让北京……”
倪小峰笑着说:“没事,我对你的水准有信心!你先写吧,有问题咱们再交流。争取在晚上到北京前,能拿出一个大概的轮廓出来。那我去后面了,艾琳,博士归你照料了!”
在2个男人鬼鬼祟祟的交流时,艾琳抓着一片三明治站在观察台上,背对着他们吃着。这时候她扭回身来,嗯了一声。
倪小峰别有意味的冲托马斯笑了笑,转身走下舷梯。他带着1名手下从中央通道去了上甲板后观察舱,留下来的那名手下默默将身体靠在舷梯下端的护栏上,开始了守候。
托马斯坐在小方桌旁,这回他不再迟疑,而是拿起艾琳准备好的钢笔认真的书写起来。
到了11点的时候,托马斯已经写了整整2页内容了。他又从怀中掏出那大半包“大中华”香烟,皱着眉头,脾气很不好的对艾琳说道:“我得抽烟!”
艾琳看着舱内角落处的电话,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很不情愿的说道:“那好吧,我陪你去。”
说罢,她站起身将那叠厚厚的文件和托马斯刚写好的2页纸都装到文件箱里,随后下去时冲那个站在舷梯下的特工点点头。于是艾琳拎着薄薄的小箱子走在最前,那名特工默默的跟在托马斯身后,3个人就这样去了吸烟室。
此刻吸烟室已经有4名瘾君子在里面吞云吐雾,幸好通往尾部小阳台门上的排气扇功率还算可以,托马斯进门后可以明显看见在吸烟室顶部聚集着一层薄薄的烟雾,随着抽风扇的转动,烟雾朝门口涌去。只要一打开吸烟室的门,走道上立刻就能闻见明显的烟草味。
托马斯进屋后毫不客气的坐在靠阳台的长椅上,谁都不看的给自己点上1根香烟,抽将起来。艾琳很出人意料的走过来,从托马斯手旁拿起那盒烟,抽出一根后点着,然后坐在对面的长椅上,娴熟的用两根手指夹着香烟,吐了个小的烟柱。
先前走在最后面的男特工没有跟进来,而是厌恶的看了眼吸烟室内的烟雾,就站在走廊里,百无聊赖的研究起走廊铝制壁板上的热带雨林和孔雀之类的动物起来。
在抽完1根烟后,一直将凝重的、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窗外的托马斯很自然的又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点着。
吸烟室内的2名瘾君子看来是过足了瘾,起身离去。还剩下的那2名男子一边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艾琳,一边慢慢把玩着手中的香烟。托马斯想了想,就瞅准机会将自己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正好截获了那2名男子看艾琳的眼光。托马斯用一种凶狠的、几乎是充满了杀意的目光冷冷的扫视着那2名男子。2名商人模样的男子被他的目光吓了一大跳,其中1名男子手中的半截香烟甚至被吓得掉落在地板上!他们神色惶恐的逃走后,吸烟室内只剩下托马斯和艾琳。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这样吓人的?”艾琳突然说道。这时候她早将香烟碾灭,托马斯已经点起了第三支香烟。
托马斯从窗外收回头来,看了眼艾琳,淡淡的说了声:“从小就会,很少用就是了。”
“跟谁学的?”艾琳笑着问道。
托马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将头继续扭向窗外,吸了口烟。
“你为什么讨厌我?”艾琳突然问。
托马斯想了想,老老实实的说道:“不是我讨厌你,是我很烦!刚才在机场我真的想打人。”
“你以前认识林忠?”艾琳好奇的问。
“倪局长没给你说?”托马斯好奇的反问道。
“他认为不必让我知道的事情是从来不告诉我的。”艾琳说。
托马斯抽了口烟,定定的看着艾琳:“那你就不要知道好了……你和倪小峰上过床吗?”
艾琳愣住了,脸色变了又变。
托马斯很真诚的说道:“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我是很认真的在问你。”
终于,艾琳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从来没有。我建议你还是上去将报告写完,这样可能对大家都更好点。”
托马斯长舒了一口气,探出腰去,真诚的看着艾琳轻声说道:“知道吗?你刚才告诉我那个答案对我很重要。现在,我决定将一些事情告诉你,只告诉你一个人。然后,还有几句话我想给你和倪小峰一起说。”他说到这里,看了眼走廊上的特工,然后非常低声的说道:“你让他去叫倪局长到这来,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他扬了扬手中香烟:“说这些事情时我想抽烟,这样我能放松点。”
艾琳看着他的表情,又看了看他夹着香烟,微微有点颤抖的手指,犹豫了一下,接着起身走到门口向那名特工低声说了几句。那名特工看了托马斯一眼,然后便离去了。
艾琳走回到托马斯对面坐下,说道:“你说吧。”
托马斯身子依然向她倾斜着,脸上露出迷茫,好象是陷入回忆中般的说道:“1913年,我被派遣后的第十个年头。有个德国老头突然在伦敦找到我。他回说中文。老头见到我就问:你知道浮白穴的位置吗?”
托马斯脸上露出了浓浓的遗憾,他低下头,用手指着脑部中间说道:“当时我竟然指了指这个部位,结果当时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他抬起脸,遗憾的摇了摇头。
艾琳的眼睛里已经浮现出了兴奋,她低下头,指了指耳后侧上方的位置说道:“当然不对了!这里才是……”
随即,她突然感觉到面前一黑,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倪小峰正在自己舱房里看文件。轻轻的敲门声。倪小峰嗯了一声。然后负责给他警卫的特工打开门,让那名被艾琳打发来的特工进来。
特工站在门口说道:“先生,博士请您去吸烟室,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您……”
一声巨响,随后走廊上传来工作人员的一声惊呼!
当倪小峰冲到吸烟室时,2名飞艇工作人员刚砸开被反锁的吸烟室的门。艾琳躺在地下,手上的薄文件箱已经消失不见。吸烟室通向尾部露天小平台的玻璃门被砸碎,门口还扔着1支本来在墙壁上的消防瓶。
他一把将拦阻的飞艇工作人员推开,冲上小平台。
在飞艇下方,冬日的北方大地景色衬托着1朵勉强可见,刚刚打开的白色伞花。
倪小峰敏捷的退入舱内,弯腰伸手向铝制长椅下摸去,却摸了个空。
“那个疯子把这的伞包当着我们面都扔下去了!他手里有枪,我们不敢砸门……”飞艇工作人员嚷嚷道。
倪小峰又冲到小平台上。呼啸的风中,他抓住栏杆,探腰眯眼向下看去,依稀看见那朵伞花已经斜着落向地面。
“这个狗特务!”倪小峰嘴里狠狠的骂了句,脸上却露出一丝古怪的,带着点欣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