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孤独
当晚,他们师兄弟七人畅会一晚,将各自炼的酒丹尽数吃尽,酒不醉人,人自醉之。
第二天午后,他们才相继起身,但已然到了分别的时候了,赵济他们五人有各自的事业家庭,一天的兄弟相会虽然短促,但他们已是十分的欢愉,有些东西正因为短暂,所以才愈发显的珍贵。
在临走之时,赵济将自己的炼丹心得尽数教给了乐飞,并连声预言,乐飞以后在炼丹术上的造诣绝对会是天一第一。
乐飞和唐三剑目送赵济五人消失在天际之后,心下都有些空落。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相聚永远都是短暂的,他们只有翘首期盼下一次相聚。
没过多久,让乐飞情绪更加低落的事发生了。
唐三剑也要走了。
南宫学院的所有弟子,只要修习十年期满之后,都是要下山的,进入社会,融入社会,以平凡人的面貌,履行南宫宗弟子的义务和责任。
唐三剑对乐飞很是不舍,毕竟让他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一个人在漫云峰上连续待好几年,的确是有点残忍,但残忍也没有办法,作为以道法修行为主的南宫弟子,如果连这点寂寞都耐不住,又会有什么成就呢?
天下没有一口吃出来的胖子,没有一砖垒起来的城墙,更没有几天就修炼出来的得道高人。
孤独寂寞是一剂良药,虽然苦涩难熬,但却预示着一个美好的明天。
※※※
时光匆匆,唐三剑走后,乐飞一个人在漫云峰上整整待了三年。
这三年乐飞成长十分迅速,由于几乎天天吃天空飞过的强壮飞禽,乐飞虽然才十四岁,但已然长到了一个青年小伙的高度,身材宽阔强壮,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他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他的头发由于三年来都没有修剪过,所以留得格外的长,披散在后背上,就像披了一件墨黑色的厚实斗篷。他的面部轮廓已然出现了几道英俊的线条,眉毛很浓,眼睛晶亮,深邃似海,鼻梁挺直,嘴唇宽厚,唇沿上已然长出了一层淡灰的毫毛,给人一种男人的感觉。
乐飞身体的快速成长,虽然和飞禽身体里的深厚营养分不开,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体内那股强劲无匹的真气。真气灌输全身,所有器官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激活程度,所以,乐飞全身全方位的快速成长也就不难理解了。
这三年里乐飞明白了很多他身体里的秘密。强大的真气当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他终于发现了他体内元气为什么会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有时候多有时候少的秘密。
一天他将体内翻涌的寒潮压制下去之后,正想开始每天必修的飞行练习,可任凭他如何施法,他就是飞不起来,这让他心中大急,如此焦虑的过了一天,等他第二天修炼功法之后,他惊奇的发现他又能飞了,他开始思索原因,经过几次试验,他终于发现,原来是寒潮消耗了他体内能够催持法术的元气。想通这个关节,乐飞心中豁然开朗,猛然明白了很多事。
其实很多人遇到问题都会苦恼不解,怨这怨那,但大多数的情况下,问题往往就出在自己身上,所以,孔夫子的“每日三省”实在是至理名言。
了解到问题的根结之后,乐飞不再盲目,他开始相信自己真的已经在道法上练到了炼气化神的境界,他在感叹的同时,心底也多少对体内那股困扰折磨了他六年的酷寒有些感谢,因为如果没有寒潮的逼迫,他怎么会那么拼命的修炼,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这么高的成就。
同时,乐飞开始猜测自己体内的佛法修行或许也已经达到了一个较高的阶层,只是没有一个可供参考的证据,所以他也不确定。
但,有一件事,他可以确定,他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进步,一定是老天可怜,让他能在短时间内为父母报仇。为了这个,在抵御体内酷寒的同时,他开始没日没夜的修炼道法和佛法,三年来,他的进步十分的显著。慢慢的他开始感谢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孤独和寂寞,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不是在漫云峰,而是在其他几峰,他根本就没有这么安宁的环境练功,所以,每当他在练功之余,休息的时候,他都会由衷的感谢他的恩师余半山。如果余半山当初选的不是他,他就不可能认识赵济他们六个师兄,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环境修炼。
说到余半山,这三年来,乐飞还真见了余半山一面。那是一个夏夜,乐飞正在炼丹房按照赵济教给他的方法炼制三花聚顶丹,余半山慢慢的走了进来之后,这把正在专心炼丹的乐飞吓了一跳,而乐飞也让余半山吃了一惊。
余半山看到乐飞之后,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你是谁?”毕竟乐飞的变化实在太大,而当年余半山选他的时候,也只不过看了他两眼而已,如何会想到四年后,变化这么大。
乐飞在惊吓之后,很快就认出了余半山,毕竟余半山这几年的变化并不大,只是显得愈发苍老了一些。待确认眼前的正是传说中的师父之后,乐飞赶忙上前叩拜磕头,口叫师父。
余半山看了乐飞一会儿之后,终于从他的眼睛里找到了当年那个小弟子的影子,于是脸上慢慢露出一丝愧疚,挥了挥手,道:“起来吧,想不到没过几年,你长的这么快!这些年让你一个人守在山上,真是难为你了。”
乐飞站起来后摇头道:“不为难,弟子一个人过的很好。而且可以静心潜修,不受打扰,好的很。”
余半山点点头,叹道:“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当年我选你,就是看到你身上有常人无法比的坚忍。虽然你的资质差点,但只要有这股子坚忍的态度在,你还是可以在炼丹术上有所成就的。”在余半山眼里,乐飞还是四年前那个没什么法术功底的小弟子。
乐飞见余半山夸他坚忍,心中莫名一喜,虽然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已经远非坚忍两个字可以来形容了。
余半山顿了顿又道:“身为你的师父,却没有教过你半点东西,真是惭愧啊!所以今晚我是专门回来教你的,也不枉我收你一场。等日后我手刃了仇人,我一定会弥补你们的,希望有那么一天。”
乐飞一想到师父身负大仇,居然还不辞劳苦的回来教导他,心中顿时充满感动,于是郑重的道:“弟子学成之后一定帮助师父报仇!”这是乐飞心里的话。
余半山矍铄的双眼,跟着闪过一丝感动以及一些哀伤,思忖道:“徒弟倒是一个好徒弟,可是以你的功底又怎么能帮的上忙呢?”想是这般想,但余半山还是微微一笑,道:“好徒儿!”说着便开始教授一些基础的道法和一些炼制外丹的方法给乐飞。在余半山看来,乐飞在这几年内能把他教的这些学会已经很不错了。可他哪里知道这些基本的道术和炼丹术唐三剑早就教给乐飞了,而且他也不知道赵济他们几个弟子有五年聚会一次的定例,很明显作为人师他是很失败的,他把所有的经历都投入到报仇上去了。
乐飞虽然对余半山正在传授的东西都已经熟练掌握了,但他没有打断余半山,而是极为认真的听,并不断的点头。他在享受被师父传授道法的感觉,抑或是在享受一个人在他耳边说话的感觉,毕竟长年的孤独,说到底还是极为难受的。
当余半山将要教的都说完之后,天已经发亮了,他见自己的这个小徒弟听的这么认真,愈发的感到愧疚,之后又谈了一些修炼的法门,余半山就起身要走。
乐飞大为不舍,但师父深仇未报,他也不能挽留,于是一直送余半山到演武场。
余半山拿出酒葫芦喝了一口酒,正要腾身飞行,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身对乐飞道:“你身上是不是有一枚白色的戒指?”
乐飞一愣,心想:“师父怎么知道我有霜华戒呢?”于是赶忙点头,道:“嗯,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叫霜华戒。”
“霜华戒?!”余半山的脸色有些难以捉摸,想了一会儿,微微甩了甩头,道:“不管叫什么,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把那戒指收好啊!”
乐飞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道:“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一件遗物,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余半山像了了什么事一般,白眉微微舒展了一些,点了点头,道:“好!那我走了,我时间我会再来看你的。”说完衣袖轻摆,化成一道淡蓝色的光芒,窜入了清晨宝蓝色的天空中,消失不见。
乐飞看着忧郁的蓝天,许久之后才微微叹出一口气来。
眨眼间,整个漫云峰上就又剩他一个人了,孤独。
孤独的日子虽然难熬,但乐飞还是慢慢熬了下来,其间他除了修炼功法,就是修炼内丹,疲惫了就用石子打几只飞鸟烤来吃,或拿出五师兄邹玉海送他的那块心琴石放到胸口,听听心中寂寞的旋律。
有时候他也到地宫去转转,对于地宫里记录的诸多法术,他已经全部记在心里,毕竟高深法术的施展是要自身具备高深法力的,法力够了,法术自然水到渠成,否则就是本末倒置,反而难抵大成。所以乐飞并没有花什么精力在修习法术上,而是先将它们全部记在心底,等法力大成之后,再一一修习。
乐飞虽然是这样打算的,但在他记背诸多法术口诀的时候,他隐隐已经领悟了一些法术的法门,这让乐飞很是惊喜,但他并没有就此转而研习法术,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说到底还是他体内酷寒逼的。
经过三年的抗争,寒潮的势力愈发强大,佛法和道法慢慢的只能和它打个平手了;发作的频率也越来越快,现在几乎已经到了一天发作一次的地步。所以乐飞不是不想练习法术,而是他根本就没时间练习,他只有不停的修炼功法,才能凑足足够的热元来抵消酷寒。而且他能明显感到原有的佛道功法已经渐渐的不能满足日益增强的需求了,这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得尽快悟透更深层次的道法或佛法,否则就会抵不过成倍增长的寒潮,而被活活冻死。
一直在和自我作战的乐飞,就这样步入了他在漫云峰的第四个夏天。其实在漫云峰上四季变化并不明显,和学院幽谷一样。因为漫云峰顶常年耸立在层云之上,四时几乎没有片云遮挡,日照时间几乎是一天到晚,所以昼夜温差较大,但也只是昼夜温差大一点而已,四季温度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一天,乐飞正在漫云峰顶南端的天目池旁边修炼,突然听到天边传来了一阵尖啸的破空声,乐飞没来由的心中一喜。转目看去,只见蔚蓝的天空中正有四个银白的身影向他快速的飞来。乐飞见着,不由得满脸疑惑,可想了一会儿,他突然惊醒,然后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喜悦神采,站起身来向朝他飞来的四人欢快的招手呼喊。
而这时,那四人中也有三人异常的高兴,朝着乐飞边摆手边大声连续的叫喊:“老四!……”
乐飞陡然间觉得自己以后,不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