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杰亦是默然,李勣与父亲的恩恩怨怨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却不知李勣此来的目的为何,深知对方乃是李世民手下炙手可热的人物,单杰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份提防之心。
李勣多智近妖,目光转处,已经将单杰的心思猜了出来。他苦笑一声,涩声道:“贤侄,自你一进长安,我便已经知晓,后来你住进了程府,我也心下稍安。老程功法盖世,与你父亲又相交莫逆,自然不会薄待了你。”
单杰摸不透李勣的心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李勣长叹一声道:“当年之事,我确是对你父亲不住,你心中可是记恨于我?”
单杰见李勣面容凄苦,神色间无限悔恨,双目恳切中带着几许焦虑,定定的望着自己,摇首道:“两军相争,各为其主,各出其谋,我想,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怪罪你的。如今尘埃落定,你也不必太过介怀了。”
李勣见单杰说的如此淡然,他又如何听不出言外之意,虽然不怪罪,却不想与自己再有什么纠葛。这等孤傲的性子,却正是单家的独门遗风。他心底暗叹一声,自怀中掏出了一个匆忙写就的图纸,递给单杰道:“此处有一个赌坊,你可以前去看看,或者能寻到惜玉的踪迹。”
单杰心下巨震,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望向了李勣。
李勣淡淡一笑,悠悠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家的潜力之大,你简直无法想象。我掌管天下外门军机情报,对这长安的一切了如指掌,否则,你又怎么可以在程府悠然至今。只是我只能为你提供消息,具体如何操作,还要你自己去历练,好了,你速速前去吧,莫要耽搁了时辰,被她逃走。”
单杰伸手接过了图纸,以复杂莫名的眼光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勣,微微颌首为礼,带着萧虹转身离开。空荡荡的屋子里,只留下负手而立的李勣,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不住的思索着。
……
夜幕之下的长安,依旧不减白日里的繁华。灯市如昼,不时有书生打扮的读书人吟哦着诗句,徘徊于小桥流水,也有夜市的商贾,声嘶力竭的兜售着吃穿用具,更有那结伴而行的仕女嬉笑而过,为夜色添了几许亮丽。其时未有程朱理学迂腐世间,风气极为开放,结伴而行的男女言笑无忌,一派升平景象。
在玄武路口,有一栋高大的建筑巍峨耸立,“长安赌坊”四个鎏金的大字说明了这个建筑的功能。进进出出的人群交织如梭,繁华无比。
李平站在长安赌坊的门口,不时有进出的熟客恭敬的向他打招呼,他一一礼貌的回应,小心的隐藏着唇边那一丝冷笑。看着无数进门的人满怀憧憬,出门之时却垂头丧气,偶尔有幸运之人眉开眼笑的离开,终有一日会将银钱再次输还。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常赌之人的银钱,终究会流落到赌场之人的手里。
夜风中带着几许萧索之意,李平紧了紧身上的青布衣衫。正当壮年的他看来眉清目秀,好似一个文弱书生,实则风度儒雅的他却是长安赌界数一数二的人物,早在三年前,他便在一届赌王大赛上艺冠群雄,被尊称为“赌霸天。”真实的姓名倒是很少有人称呼。他也很少再次出手,每日里只是担任了接客的角色。
就在此时,一对相谐而来的男女引起了他的注意。那男子年岁不大,剑眉星目,行至间自有一种淡定自若的风范,他身边的女子虽然面罩白纱,然而身形婀娜,眼眸澄如秋水,想来也必是绝色的佳人。这一男一女虽然身着布衣,那出众的风姿却俨如人中龙凤。
看着两人步入赌坊,赌霸天眼神一亮,看似漫不经心的随后跟入。
单杰与萧虹好奇的游走于赌桌之间,饶有兴味的看着人们将银钱压在赌桌上,声嘶力竭的呼喝着,祈祷命运之神对自己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然而诸天神佛听不到他们的祈祷,大部分时间都是荷官微笑着用长杆将赌注扫入了自己的袋中。
两人来到赌坊,却不知如何着手找寻蛛儿,只好漫无目的的游走,以期能否找到一丝线索。
忽然,一个平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两位可是第一次来长安赌坊?可需要什么帮助?”
两人回首望去,一个三旬左右,书生打扮的男子站在身后,清秀的面容上含着一丝淡淡的微笑,饶有兴味的望着两人。
单杰也还以一笑,道:“正是,我们久居僻壤,第一次来长安,听闻赌坊繁华无比,所以前来长长见识。”
赌霸天微哦一声,问道:“两位风姿不凡,不知仙乡何处啊?”
单杰与萧虹对望一眼,道:“建邺。”萧虹听得这两个字,不由心中一动,思绪飞回了那个整洁淳朴的海滨小城。
赌霸天长笑道:“好地方啊,东海之滨,端的是人杰地灵,看两位出众神采,在下忍不住起了结交之心,有唐突之处,两位却是莫怪。”
单杰见面前这人谈吐不凡,加上有心打探,顺势道:“兄台客气了,若是兄台不弃,我俩求之不得。”
赌霸天大笑,伸手虚引肃客。
三人结伴,在赌场慢慢行走观看,看着无数的红尘中人为了博得本不属于自己的那份意外,而押入了手上的筹码。李平是赌场最好的向导,他妙语如珠的为两人解释着赌场之上的种种规则与玩法,对于两人的只看而不出手,没有丝毫的不耐之色。
忽然,一个青衣小帽的赌场杂役走近了李平,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李平目中精光一闪,转头望着单杰与萧虹道:“两位,可有兴趣玩上两手?”
单杰方要摇头,却听李平含笑道:“两位莫要误会,只是我一位朋友说是与两位乃是故交,她却不方便出来,所以要我带两位,前去里面的内室一叙,顺便玩上一个游戏,她说,两位一定会有兴趣!”
单杰目视萧虹,见她微微颌首。遂应道:“敢不从命。”慨然随着李平向内行去。
穿过了嘈杂的人群,李平带着两人三拐两拐,来到了后院。两人未料到离开了喧嚣的前厅,后院竟然极为清幽,几从修竹在月光下摇弋生姿,簇簇茉莉傲然绽放,散发着醉人的清香。
竹影花丛间,有一栋小小的木屋,李平带着两人推开虚掩的屋门,随着淡淡的花香进了屋子。
屋内灯晃通明,一位佳人端坐木椅之上,玉面含娇,巧笑嫣然。正如单杰所料,是那盘丝门下的蛛儿。
李平望着如醉人罂粟的蛛儿,目中柔情无限。在他心中,蛛儿是上天送给他最好的礼物。虽然她一直对自己若即若离,李平却相信心诚所致,石上也可开满花。为了她,自己可以舍弃一切,包括数年来辛苦打拼的产业声名,甚至——性命。
蛛儿望着鱼贯而入的三人,唇边绽开了一个颠倒众生的绝美微笑,道:“怜香姐,看你的样子,与单公子情投意合郎才女貌,真是让人慕煞呢。”
萧虹柳眉一轩,终是没有还口,回头望了望单杰,示意一切由他做主。
单杰上前一步,对蛛儿道:“蛛儿姑娘,你意欲何为?”他知道面前的女孩虽然看似如花娇艳,实则乃是狡黠万分,所以不再兜什么圈子,直截了当的问明她的用意。
蛛儿一声娇笑:“单公子,你来我家的赌场,我念及彼此的香火之情,邀你们进来玩耍,仅此而已,又何谈什么用意,你这样说,太伤奴家的心了。”
“你家的赌场?”萧虹截口问道。不知为何,她极为见不得蛛儿对着单杰那烟视媚行的神情。
“你们身边的人,便是长安赌坊的老板赌霸天,他是人家的……”蛛儿面容端的是瞬息万变,此刻,她霞飞满面,欲语还羞。若非单杰两人见识过她的毒辣手段,怎样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实则心如蛇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