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的看着爱人在面前粉身碎骨,胡琪只觉整个世界似乎一下子崩塌了,风中传来阵阵冰寒,有细碎的冰晶飞溅到她的脸上,被她的体温融化,掺合着无声的泪水,一滴滴落到了地面。
失去血色的红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瞪大了眼睛,痴痴的望着柏陆消散的地方,那个温文如水的男子啊,便这样去了吗?自己身上还有他放纵过的痕迹,他的体温还在胸膛萦绕不去……巨大深沉的悲哀像无边的夜色一样,将她淹没。
嘴角,牵出一个凄婉的笑容,胡琪甚至,连报仇的心思都提不起来。巨大的无力感溢满了她的心胸,她缓缓的,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跪倒在了柏陆消失的土地上,芊芊玉手在地上无助的摸索着,想要找出他曾经在世间留下的些微痕迹。
杨戬脸上淡淡的微笑从未变过,这世间,或者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可以真正在意的吧。丝毫不理会面前女子痛失爱人之后,所绽放出的那种凄艳的绝世芳华。杨戬的眼神淡淡的扫过哮天犬,做了一个斩尽杀绝的暗示。
对主人忠诚无比的哮天犬,灰色的身形疾扑而至,像数百年来重复了无数次的斩妖除魔那般,伸出了锋锐的利爪,要将这妖孽撕成碎片。
忽然,异变陡生,一个雄壮的身影自夜色中突然隐现,挡在了胡琪身前。
飞扑而至的哮天犬只觉一团黑影在眼前迅速放大,随后,剧烈的疼痛自鼻尖传来。伴随的,是无可抗拒的巨大力量。
凄厉的惨叫一声,哮天犬人形的身体犹如断了线的纸鸢,远远的飘飞,砰的一声巨响过后,他干脆的晕了过去。
这突然出现的大汉,浓眉大眼,满面粗豪中还带着几分惫懒之意,此刻,他收回了自己沙锅一般大的拳头,一脸怜惜的望向了哀痛到对外事漠不关心的胡琪。
“是你!”杨戬双眼中间的天目神光一闪,面上不变的淡淡笑容掩住了心底的惊异。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敢当着杨戬面前痛殴哮天犬的存在,三界之中屈指可数,而面前的大汉,或者曾经算上一位。看着昏迷的哮天犬,无伦的威仪自他身上升腾而起,天地间,一片萧杀。
“是我?不是我!我是谁?谁是我?我自己都不晓得,你又如何认得我?”大汉收回望向胡琪的目光,迷惘的看着面前这初次相识的三眼男子,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涌起一阵淡淡的嫌憎之意。
大汉伸手自怀中掏出一个葫芦,打开塞子,一股浓冽的酒香随着夜风四散,中人欲醉。
仰头痛饮了一大口美酒,大汉伸衣袖抹抹嘴唇,迷惘的目光穿过无尽的夜幕,看向了天上的皎皎明月,一向以来,对月下酒,就是他最好的享受。
“世间的美丽女子,便如怒放的鲜花一样,乃是天地间最美丽的存在,我们只能惜她怜她,疼她爱她,怎能驱使畜生去伤害她!”大汉声音真挚无比,看向杨戬的目光宛如劝诫迷途的羔羊。
面上笑容从未改变过的杨戬,悄悄散去了凝聚在身的战意。这世间,总有一种人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无论经历怎样的万劫千难,负尽千重罪,但他们一开始便执着的信念,永远不会放弃。杨戬便是这种人,而面前的大汉,也是!只不过,他们所执着的信念却是天差地别,际遇实力也是因人而定。
所以,至今杨戬还屹立在云端,而面前的大汉,却已沦落凡尘。
无声的一叹,杨戬伸手招过清醒过来的哮天犬,一人一犬,在无边的夜色中闪了一下,消失不见。
不战,非是畏惧,无关怜悯,只是,有些同病相怜的莫名感慨吧……
看着远处消失的身影,大汉莫名的放松,“好强的实力呢!”低声嘀咕着,他再次举酒向月,痛饮!只有酒和明月,才让他能压下心中总是莫名出现的无尽烦躁!
……
清晨明媚的阳光掩盖了夜晚的哀伤,三少懒洋洋的独自走着,对于身后浓情蜜意,你侬我侬的两人,他不时气愤的撇撇小嘴。
正所谓夫妻拜了堂,媒人丢过墙。两人言归于好之后,找回柳飞絮的大功臣三少,便被两人彻底忽视了。失而复得的单杰,拉住柳飞絮的手,便一直没有放开过。执手相看,喃喃低语的两人,丝毫不顾忌会伤害一旁三少幼小纯洁的心灵,依偎着,向着前方前进。
吩咐好了二当家舒新暂时留下打理聚义丁,三少随两人踏上新的旅途。
行行复行行,沿路无边的风景转瞬冲淡了三少心中的小郁闷。飞絮舞蝶,翩然如诗,露水晶莹,映着如画的江山。三少胸怀一畅,哼着小调,快乐的打着滚,采花扑蝶,快乐无边。
“那山,好美啊!”柳飞絮玉指前指,不远处,一座秀美的山峰赫然在目。
“我们大概是到了吧!”单杰看着那山,其实并不甚高,但是只因四周都是旷野,便显得这山极为高大巍峨。有丝丝朵朵恬淡的白云,在山腰处飘绕如玉带,山巅处,松篁一簇,楼阁数层,飘飘然有出尘之姿,像极了舒新为他们描述的五庄观。
顺着蜿蜒却并不崎岖的山路,他们一起向着山巅行去。
“这五庄观镇元大仙,为人静虚高远,每十年里要开坛授课一次,这附近的樵夫山精之类,都可以前去旁听,因此受教者不在少数。因为感念他的恩德,大伙一起修了这条路……”三少卖弄着自己从舒新口中探得的消息。
“有大心胸,才修成了无上之果!”单杰点首赞叹,伸手触上混元伞,钟离亦的英风豪情,再次掠过他的脑海。有其徒,必有其师么?
“施主,我师父在前面的房子等候,请入内一叙!”一个眉清目秀的道童早已等候在了观外,他出声打断了单杰对钟离亦的追思。
惊异的看了对方一眼,单杰问道:“镇元大仙知晓我们前来?”
道童傲然一笑:“我师父三界闻名,无所不知,知道你们前来,又有什么稀罕?”
带着几许崇敬,他们走过了蜿蜒曲折的幽静长廊,来到一所极为简朴的房子之前。
清漆斑驳的雕花木门,无声的打开,一个清越的声音传出:“自大唐远来的旅人,请进吧!”
相貌清奇,眉如远山的镇元大仙,盘膝坐于屋内,手中拂尘飘飘洒洒,面带微笑的看着面前的两人一龟。伸手肃客道:“请坐。”
单杰伸手取出混元伞,恭敬的奉上道:“这是钟离亦仙去之前托我转交给大仙的,他要我转告大仙,他——无悔!”
镇元大仙接过了混元伞,那个拜别自己的垂发少年早已消逝在风中,虽然自己法力通天,却终于奈何不了几番轮回的缘字诀,冥冥中操纵因果的力量,无法抗拒!
千万年的沧桑早已让他学会了控制自己感情。镇元大仙接过了混元伞,淡淡道:“缘起缘灭,红尘万丈的烟雨中,谁又为谁独独将那一肩的苦来携?既然他自己选择的路,他自然不会后悔!”
单杰心中有些黯然,原本对镇元大仙的敬仰消退了几分。对于钟离亦,他始终抱有尊敬的心思。此刻,见到镇元大仙对他的死如此淡然,他不禁有些心凉。
镇元大仙乃是活了悠悠万载的人物,单杰的心里变化,他如何揣摸不到。淡淡一笑,手中的拂尘画了一个圆圈。
一面平滑如镜的光圈出现在他们面前,泛出了一阵水纹般的涟漪,随后,画面渐渐清晰。
早已殁去的钟离亦,此刻金盔高冠,手执金吾,行止之间,威风八面。此刻他正在云端疾行,黑色滚边的鲜红披风在风中不住飘扬。
镇元大仙和蔼的望向了单杰,解释道:“钟离亦,原本是天界二十八宿之中的星日马,乃是南方第四宿,居于朱雀之目,只因他出则主凶,为天下人所不喜。然则他本人却是良善非常,发下大志愿,要身受千世万劫,弥补自己身为厄运星宿造成的人间劫难。”
轻轻一叹,镇元大仙道:“这一世,他投胎长安,拜在了我的门下,只因往日我与他在蟠桃会上有一酒之缘。如今缘分已尽,而天下即将大乱,二十八宿乃是天界最主要的中坚战斗力量,所以玉帝紧急将他召回,便是以我与他的师徒情分,也不方便居中阻拦。”
“原来如此!”单杰方才领悟,这一切的背后,有着天庭的影子。想起了以往袁天罡,都曾经预言过三界即将动荡,他问道:“不知是何等大乱,要天界如此紧张。”
镇元大仙的答案让三少嘴巴都要撇歪了,那正是古往今来无数人用过的莫测高深的六字真言:“天机不可泄露!”
镇元大仙看着单杰,轻声道:“不过,你倒是可以为天下苍生做些什么,你可愿意?”
单杰慨然点头道:“愿意!”
“我这观中,有一株人参果树,马上便要到了成熟之时,只要你能帮我一个忙,我愿意以两个人参果相酬,也好让你拿去孝敬程夫人!”
单杰吃惊的望向了镇元大仙,他怎么知晓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