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潮水一般涌到的虾兵蟹将,顷刻间冲上海滩,与严阵以待的花果山群猴鏖战在一起。
众猴子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森戟,步下进退有序,单杰等人从空中望去,只见那些猴子聚沙成塔,组成了一个大大的天罡北斗形状。
所有的猴子分成七部,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部直插入虾兵蟹将的锋阵之中,纵横冲杀,玉衡、开阳、摇光三部回卷包抄,猛攻对手的侧翼。
流元帅高踞山岩之上,手中七色旗子的摇晃不休。北斗天罡阵之内的七部猴子,在旗子的指挥下,如臂使指,依仗着玄奥的阵型,拼死抵挡着强大自己百倍的敌人。
流元帅须发皆张,悲愤的看着自己手下的儿郎为了维护花果山最后的尊严,与强大的敌人殊死血战,他所能做到的,便是更加用力的挥舞着手中的七色小旗,让阵势更加流畅犀利一些。
一时间,宁静的东海之滨,喊杀声动九天,一波波涌上的虾兵蟹将便好像狂暴肆虐的潮水,而拼死血战的猴群,却好像屹立海边的岩石,坚强的抵御着潮水的冲杀。
然而,毕竟花果山群猴与龙宫的虾兵蟹将相比较,从数量上和战力上都相差太远,纵然有着与敌携亡的觉悟,却也渐渐的抵挡不住对方的攻势。不断的有猴子被数把兵刃贯进体内,却仍然目眦欲裂的张牙舞爪,想要再给对手留下最后一道伤痕,直至,生命随着鲜血,一起流逝在冰冷的礁石之上……
溃败,纵然有满腔热血,又怎比得上实力说话!群猴在悲愤中步步后退,玄奥的阵势荡然无存。
龟丞相一直未曾上场厮杀,这些小事,又何须劳动他的大驾,此刻,他微微眯着眼睛,嘴角牵起了一个得意的弧度。
然而,刹那间,他嘴角的弧度瞬间凝固,大张着嘴巴,竭力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万千瑞气忽然在场中绽放,光芒氤氲间,一条身影从模糊到清晰,掩映着身后的祥光瑞气,出现在虾兵之间。
头上凤翅紫金冠,脚下藕丝步云履,身上的锁子黄金甲在紫红披风的掩映之下,显出了万千的威风凛凛。一根看似平凡的黄橙橙的棍子,被他随意的扛在了肩上。虽然他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未曾有什么动作,但是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却是令人平生一种拜服之意。
“是他?”龟丞相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不同于身前那些其生也晚的小卒子们,龟类的长寿让他曾经经历过很多变迁。其中,就包括五百年前那次,那条噩梦一般的身影啊,如同狂暴的飓风,席卷过安定了千载万载的水晶宫,四海之长的东海龙王敖广,在这个人的面前也要颤粟,他,回来了?
而花果山中群猴,不论方才是否还是痛的在地上打滚,还是正在奋力抵抗的猴子,都已经拜服于地,身形因为巨大的欢喜而颤抖不停。
这个隐在光芒之中,面目一片模糊的人影,身形一震,手中的棍子挽出了一个棍花,随意的指向了面露惊愕的虾兵蟹将。
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如狂猛的海啸,向着他们卷了过去,棍风所到之处,那些方才还耀武扬威的虾兵蟹将好像纸糊一般,在这狂暴的劲风前支离崩解,海岸之边。下了一场残肢血雨。
一棍,仅仅只是一棍,成千上万的虾兵蟹将,竟然没有一个还能站在原地,只是多了无数的残肢断足,还有无数死不瞑目的双眼。
那人影回转过头,向着流元帅并山中众猴的方向深深的凝望了一阵,身影在光芒中慢慢的变淡,最终随着那些瑞气光影一起消失。
人影消失,一个身影自众多的死尸之中爬了起来,看了一眼仍在拜服于地的群猴,再回首,老奸巨猾的龟丞相见势不妙,早已经溜掉了。
这个身影正是被马将军削去了双钳的蟹将,但凡受了挫折的人,胆子总是比较小一些。方才他见势不妙,第一个趴在了地上,方才避过了那只能存在于传说中的一棍。成为海族在此役中仅存的两个之一。
“好奸猾的老王八!”大难不死的蟹将咒骂了一句,鬼鬼祟祟的离开了。
“起来吧!”流元帅的幽幽语声传了出来,众猴子方才敢抬起头来,那条魂牵梦萦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云深不知处。
“王!你为什么又要离开我们!呜呜呜!”一个健壮的猕猴向着天空深处大吼一声,也吼出了在场猴子们的心声。一时间,悲哀的拗哭响彻海边,溺水之人方才见到了一根稻草,却惊异的发现那只是幻影,众猴子的心情便如此一般。
“流元帅,你怎么了?”一只机灵的小黑猴发现了立在岩石之上的流元帅,身形摇摇欲坠,便欲掉下来一般,急忙一边呼叫,一边向上攀爬。
“大家都坐下,咳咳!”流元帅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示意赶上来的众猴子围在自己的身边。
“王并没有抛弃我们!”流元帅的老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又深了几层。
“方才的人影,并不是王,但是,也可以算是王!”流元帅喘息着说完,看着众猴疑惑不解的眼光,解释道:“昔年大王离去之时,曾经留给我三根救命毫毛,言道若是花果山遭遇大厄,便取出一根应用。当年大王收服的独角鬼王,趁着大王离开,伺机屠戮我族,正是我用一根救命毫毛,将他诛杀。”
说着说着,一丝红润在流元帅的老脸上慢慢布满,他知道,这救命毫毛的威力太过霸道,已经不是自己这老迈的身躯可以支撑,只怕,自己已经撑不住了!目下,已经是回光返照。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薪火还在,花果山的精神就永远不会灭绝!以往的自己,实在是太软弱了,马将军是对的,我们这般窝窝囊囊的活着,反倒是玷污了王的威名。倒不如为尊严而死,反倒是不枉了大王当初的轰轰烈烈!
“方才,我又用了一根,将那些虾兵蟹将全部诛杀!还有一根……芭将军,你将这根救命毫毛,交给马元帅,他被我囚在水帘洞中,你们去将他放出来,告诉他,他是对的,日后,要他好好的看护花果山!”
“流元帅!”芭将军泣不成声,流元帅话中的诀别之意,他又怎能听不出来。要知道他们这一般老猴,早就被王当初自阴曹地府之中消去了姓名,若是不遇刀兵,可以与天地同寿,所以对于流元帅的选择,他只感到悲痛莫名。
“生我何用,不能欢笑,灭我何用,不减骄狂!”流元帅口中喃喃的念诵着王最喜欢的诗句,老脸上一片平和,王,我已经尽力了!
“流元帅!”众猴见到老马猴头一歪,就此咽气,顿时一片哀声四起,浑然忘记了以往腹诽这老猴胆小怕事,庸庸碌碌。有些人,有些事,只有失去,才能想起他的好!
芭将军手中攥着救命毫毛,那上面仿佛还带着流元帅的体温。
“你放心去吧……”芭将军的话还未说完,只觉微风一霎,手中一轻,救命毫毛已经被人夺走。
他大骇之下,抬眼望去,满面得意的龟丞相,笑吟吟的站在一旁,看着自己。
“啧啧啧,花果山上的旧识,又少了一个。人生,还真是寂寞呢!”方才见势不妙,施展隐身术躲在一旁的龟丞相,眼见得大局已定,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要知道,那被削去双钳的蟹将,乃是他大姨妈的干爹的玄孙,靠着这种关系,龟丞相方才自逍遥自在的水晶宫中赶赴东海边,为这不成材的亲戚出一口恶气,却不料,他手下的虾兵蟹将被那个该死的猴子屠戮一空,本来他正在心忧如何回去向龙王请罪,却不料抢到了这件惊世的宝贝。只要把这个救命毫毛往龙王手中一交,什么损兵折将,都是毛毛雨,东海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虾蟹。
此刻,龟丞相珍而重之的将救命毫毛揣入怀中,背负双手,傲然的注视着面前的众猴,自觉颇有些傲视群雄的味道。依他的修为,对付这些杂鱼只是分分钟搞定的事情,他倒是不介意给这些猴子一些教训。
事情正是如他所预料,流元帅尸骨未寒,龟丞相如此的咄咄逼人,众猴子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好奸诈的老王八!”芭将军一声暴喝,拉过铁棍,向着龟丞相凶猛的攻去。
“找死!”王八两字,乃是龟丞相的逆鳞,他又怎能按捺的住,背转身子,合身一撞,坚硬的背壳与芭将军的混铁棍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当”的一声巨响,芭将军打着旋跌飞了出去。他手中鹅蛋粗细的混铁棍已经弯成了曲尺一般,殷殷的鲜血,自他的虎口之中流了下来。饶是如此,芭将军却是未曾松开手中的兵器,只因为,他还要用它去战斗,去拼命!
脚尖在地上微一借力,芭将军揉身而上,手中弯曲的混铁棍再次搅出了一团狂风,明知不敌,我也要和你拼了!
看到芭将军的悍勇,龟丞相的嘴角微微一撇,在他看来,螳臂挡车的傻子,实在是不可理喻,见势行事才是智者所为。
脑中心念电转,龟丞相的手中也没闲着,一把伸出手,准确无比的握住了混铁棍的上端,慢慢用力。
龟丞相与芭将军,各执铁棒的一端,两相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