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时断时续,天地间一片朦胧。微弱的光芒,远山的轮廓渐渐明朗了。
幽州城上,万人浸泡在雨水中,没有人去擦拭铁盔上流下的雨水,只是静静看着远处那越来越近的黑云。有人眼中透出狂热,有人感觉脊梁一阵阵发冷。
四万北秦大军正稳步推进在幽州城北门外的原野上,战马嘶鸣,兵戈相击,天地间充斥着一片杀机。
城下,城上。大战将起。攻守之间,即将鲜血纷纷,残尸漫野。
北秦人正在城外三里之处集结。整理队列,架设攻城器械。后来的南督率领三万大军,不但押送了辎重粮草,还携带着大型的攻城器械,这些器械翻山越岭而来,携带不便,费人费时,尽管可以拆解开,但依旧拖延了大军的行进速度,所以南督才会晚阿里斯的先遣部队两日才到来。
幽州城上,此刻终于喧嚣了起来,雨幕落下,城上无数的人影来往奔走着,手中拿着不同的器物,偶尔停下来四五个人围成一堆在城楼上搭建着木架,或者拖着磨盘大小的巨石于城头上。
而北秦人,则迅速整理队列,管理后勤的军士抬着拆解开的攻城器械的部件搭建着。
两边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雨势越来越大了。
北秦军的前列,南督催着战马走出军阵,雨水已经浸湿了他的披风,身后跟随而来的是北秦诸将,南督看着马蹄下的泥土,在望着雨幕中模糊着的幽州城,心中有些阴翳。
“这场雨不停,不知夭折我多少兵士啊!”他仰头深深的吸一口气,任雨水打落在脸上。
“大帅,攻城之战,难免不折我将士啊!”身后的一位万夫长,皱着眉头,但嘴上却宽慰着。
“阿里斯,你还未开战便让乌鸡王子身殒,这本是大罪,而今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今日你便带领你的一万多将士为我军做先,若是你的军士今日能第一个攻入幽州城,我便为你向大王轻功求情。”南督没有转身,依旧火热的望着远处的城池。
“是。今日我阿里斯定然绝不惜命,为大帅拿下这幽州城。”阿里斯眼睛在望向远处的一瞬间变得血红了,恨意滔天。
北秦人毫不怀疑,今日必然是这幽州城城破之日。
北秦军身后,数架箭塔和攻城塔已经搭建完成,高达三丈的高塔屹立在原野上。塔下一架架弩车、冲车、投石车、云梯已经准备就绪,只待将领的一声令下,就可以冲到幽州城下,仿佛破城就在咫尺之间。
幽州城上,大梁军与幽州城的民众正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忙碌的身影穿梭在城墙上,一位位什长指挥着手下的军士和民众在已经制定好的地方摆放着岩石和一口口黑乎乎的大锅,铁锅下已经升起熊熊大火,虽然火焰在风雨中飘忽不定,但那沸腾着的水、污油、粪汤看上去极为吓人,没有人赶去触碰它。
一架架极大的城防弩被架在了城头上,此外还有小型投石车,岩石垒在城头上,有的投石车上还绑着长长的檑木,檑木上透着长长的铁钉,看上去极为渗人。
幽志宁和手下的军侯参军幕僚围在城楼下,桌子上铺着一张白纸上,白纸上画着简易的图画。
苏春池背着身,身后是围成一团埋头参议的幽志宁一众,他不由参与到其中,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的被秦军阵,身后商讨军情的声音,身边来来往往的军民仿佛与他毫无关系,他只是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苏春池知道,真正的大战就要来了,一方是誓要破城的北秦军,一方是死守城池的大梁军,他一个大靖人,一个穿越者。今日就要走进这个火坑了。
今日战事如何让,他心中一点地都没有,此刻他一个书生,已经改变不了战争的格局和进展了,只有血与血的碰撞,才能告诉人们答案。
天地间安静了,北秦军距城相望,大梁军据城以待。所有人都知道,只是大战前夕的安静,雨势骤急。
终于北秦军中战鼓敲响了,长长的号角仰天而起,肃杀随着风雨向着幽州城的方向扑去,就在北秦军阵中战鼓号角齐名之后的瞬间,远处幽州城楼上,大梁军的战鼓敲响了,鼓声一声急于一声,所有人的心跳都慢慢的随着鼓点在跳动着,呼吸也渐渐沉重了起来.
北秦军阵前,阿里斯坐立马上,一身灰色的皮甲紧紧的护住了身上的要害,他想起临行前他的老父亲的嘱咐:这副皮甲,是家族传承下来的,是一位英雄先祖亲身犯险杀死一头犀牛怪,拿犀牛怪的外皮做的。你要远征,带上它,护住自己的安危,也护住家族的荣耀。
阿里斯的眼红了,皮甲很重,加上七尺之躯的阿里斯,身下的战马喘着粗长的气息。阿里斯身后是他的七千骑兵,八千步卒。此刻骑兵已纷纷上马,整理好自己的兵器,前面的步卒则手持木板,背负弓箭,后面的步卒则守护在一辆辆云梯和箭塔、冲车身边。每个人都紧握着手中的兵器,冰凉的铁质武器能够给他们颤抖的心带来安稳。
大阵左右各有四十面牛皮大鼓,此刻整齐的鼓点一声声敲响在被秦军阵中。
阿里斯纵马向着左右奔去。
“我知道,此刻你们都在心中向天父祈祷,期望着在接下来的战争中不会身首异处,期望你还能回道祖国见到你们心爱的姑娘。我不知道今天你会不会死,也不知道今后你还能不能见到你心爱的姑娘。答案在于你们自己,我只想告诉你们,今天你们如果不拼命的话,明年的今日便是你们的忌日。只有勇敢的战士才能活到最后,只有勇敢的战士才能获得荣耀,获得金钱,获得美人的青睐。战士们,随我冲击,让这座城市见识一下我们北秦男儿的无畏和果敢,你们听,那座城市已经在颤抖了。”这是阿里斯进攻前的短暂演说,他摇晃着自己的马刀,高声喊叫着,在他的面前一个个潜藏畏惧的眼神渐渐的猩红,然若草原上的独狼。
“战士们,冲啊!”阿里斯身先士卒,调转马头,向着幽州城奔去。在他的身后,七千骑兵和八千步卒嚎叫着追随着他的脚步。
南督赞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黯然的闭上了眼睛。这是他手下的一员虎将,只是可惜了,乌鸡王子死了。
两万人的冲击在大地上铺开像一条钢铁洪流奔向幽州城,大地在马蹄与脚步下颤抖了起来。气势如虹的北秦人无畏的向着远处的城池而去,这一刻,很多人都产生了幻觉,仿佛每一个北秦人的身影都被拉扯的很大很大,而远方静默着的城池则一下子在人们心中缩小了。
北秦人的冲击,落在幽州城北门上,便成为了加剧大梁人心中畏怯的催化剂,很多人头脑一下子空了,呆呆的望着越来越近的北秦大军,忘记了手头的工作,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恐惧引发阵阵骚乱。很多人不由自主的缩着身子,像身后退去,当他发现自己身后一样是堵城墙的时候,绝望的情绪便开始蔓延。
幽志宁拔出自己的长剑,明晃晃的剑身在雨中愈发的犀利了。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害怕不会阻止北秦人的侵略脚步,不会改变幽州城人畜被屠的处境。大家举起手中的武器,捍卫我们大梁国的尊严,捍卫我们幽州城的安危。所有人,迎敌。”幽志宁站了出来,当人们身处苦境,看见一个阶级地位高于自己太多的同类时,往往会身不由己的对这个同类生出依赖和信任。
幽志宁的剑,幽志宁的话,便像是一个魔法师施展了一个镇定术,驱除了恐惧,驱除了邪恶,仿佛光明和胜利升上了心头。
人们开始积极的备战,等待着北秦人的到来。
前沿的军士已经拉弓搭箭,就地而待。他们深吸着冰冷的空气,冷冷的雨水打在脸上,眼神一眨也不眨,他们知道真正的死亡考验就要来临了。
苏春池心中发冷,他终于还是见识到了冷兵器时代的战争画面了,虽然没有明枪暗炮,战火如雷,硝烟四起,残肢乱舞,鲜血漫野。但那震动大地的脚步声,那远远传来的呐喊声让他知道,这是战争,不差丝毫的战争。他握着手中的弯刀,这是叶善水送给他的,是叶化雨收藏的一口宝刀,虽不是削铁如泥,却也犀利无比。
他转过身,想看看身后城下的幽州父老,也许能看得到守候城下的叶善水,但他转头时,才恍然,身后是座城楼,他已经看不到叶善水了。
如果幽州受不住了,那么就保住叶善水吧!这个世界说到底,与他关联不大的,除了那个傻傻的痴痴的女孩。
苏春池深吸一口气,闭住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是无畏和淡然,一丝笑容升起在他的脸上。
远处高耸的箭塔,攻城塔已经能看得很清晰了。无数的北秦军,十数座高耸的塔,一辆辆投石车,一辆辆云梯。
幽州城下,叶善水与秋儿蝉儿站在城门后的大街上,街道上站满了人,叶善水一身很质朴的衣装,她被安排的任务是照顾伤员。
此刻她紧紧的抓着秋儿和蝉儿的手,手背上的青筋都已冒出来了。
她盯着城墙上的方向,看不见他,但心中却时时刻刻的为他担心焦虑,心中虔诚的为他祈祷。
“准备。”城墙上,使令响起。
大战将起,人心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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