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寒风,摇曳的灯笼。
有些龙门客栈的感觉,房中的炉火若隐若现,茶桌上刚刚倒下的热茶没用多久就变成一碗凉茶。
苏春池心中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在这里碰到那三个人,今晚怕是要睡不安稳了。
影子出去了,虽然没有告诉苏春池她的踪迹,苏春池也心神领会,好强的红丫头一定是去悄悄的查探商流云的动静去了。
临回房间之前,苏春池要了一壶烈酒,晚上喝点暖暖身子。
一杯凉茶,一碗烈酒,一杆老烟枪。
鼻子里混着烟草的香气和炉火的烟熏味,苏春池吐了一口烟雾,腾起的白烟看不出是烟雾多一点还是受冷化为白雾的呼吸多一点。
房门响了一声,穿着黑色衣装的影子,身子娇小的从门缝中穿了进来,神秘兮兮。
“相公!今晚怕是要睡不安稳了?”嗲声嗲气,娇媚的调笑,苏春池感觉就像是妖精在天国门口招手诱惑自己。
苏春池没好气的一把揽过影子娇柔的身子,怀中顿时感到一阵冰冷,她刚从门外回来,身上衣物都透着一股冰冷,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没多久身上便温暖了起来,苏春池看着影子娇羞畏怯的小脸,带着异域风情的媚惑,轻轻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怀里的身子顿时颤抖着软了下来,苏春池脸上坏笑一展,心中揣测着眼前的妙人儿确实是身怀媚骨的绝世尤物。
“你倒是说说,今晚怎么个不安生?”苏春池扶起她的身子,看着她没好气的望着自己,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那个姓商的可是正想着打相公注意呢?”影子娇嗔的偎在苏春池怀里轻声说道。
“嗯?你打听到什么?”苏春池摆正脸色问道,心里有些疑惑,有些警惕。
“等那姓商的一会儿来了,你就知道了。”影子没好气的瞪了苏春池一眼,而后从苏春池怀里挣脱,生气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苏春池脸色无辜的望着眼前神情变幻的小女人,心中有些不解。莫名其妙,自己哪里又惹到她了?
房间里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影子皱着眉头,坐在那里一个人生着闷气。
从影子的话里,苏春池听出来似乎商流云认出了自己几个人,而且要有事情找上自己。苏春池顿时皱起了眉头,商流云而今是大梁国举国通缉的逃犯,自己的回国之路已经很艰险了,千万别再横生枝节了,否则怕是年前回到大靖的愿望就要变成奢望了。
没多久,房门便被敲响了,苏春池看了一眼影子,心想看来确实被她说中了,影子却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子去,苏春池心中苦笑,对于商流云前来的目的更加好奇了,能让心胸宽广的影子如此愤愤不平,怕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请进。”苏春池高声叫道。
如果不是影子提前打了招呼,苏春池还以为门外的是阿丁和米勒两个人呢。
房门被推开,一股寒风便从门外吹了进来,炉火向着苏春池坐着的方向扑了进来。
苏春池看着走进来的三个人,果然是不久前见到的全副武装的三人。
苏春池心中明了,脸上却挂起惊诧之色,迟疑的问道:“三位是什么人?走错房间了吧?”
影子在旁边再次冷哼一声,很是鄙视苏春池的虚伪。
苏春池才没有功夫搭理身后吃干醋的小女人呢。
身前的三人听见苏春池的问话,便先后把头上蒙着的黑布摘了下来。
昏暗的灯光下,苏春池第一时间便认出眼前的三人确实是商流云,身后跟着的是一副精神萎靡的魏伯,旁边站着的是一张清冷的倾国容颜,不显声色的柔风。
苏春池脸色惊疑不定,迟疑的喊道:“商兄,你……怎么……”
没等商流云作出回应,苏春池赶忙迎上前去,很是热情的拉着商流云的衣袖,嘴中叫着:“快请坐,快请坐。”
苏春池脸色真诚,商流云身后的魏伯从一进门,眼神就死死的锁定在苏春池身上,直到这一刻看到苏春池似乎没有心怀敌意,这才移开目光,转向了旁边坐在那里的影子身上,影子狠狠的盯着站在一边的柔风身上,小嘴赌气的鼓着。
苏春池挽着商流云做到自己原先坐着的椅子上,亲自为商流云倒下一杯水酒,这才转身对着影子打着颜色,说道:“还不快请魏伯和柔风姑娘坐下?”
影子很不情愿起身,没精打采的招呼着身后的魏伯和柔风坐在房间中的凳子上,自己却一个人躲在屏风后的床榻上。
苏春池坐在影子的椅子上,与商流云之间隔着一张木桌。
“商兄,先喝一杯水酒,暖暖身子。”苏春池示意商流云端起酒杯。
商流云脸上带着苦笑,有些唏嘘的端起酒杯,两人碰了一杯水酒,顿时感觉亲切了不少,商流云这才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苏兄真是艳福深厚的人,走到哪里身边都不缺少绝色佳人。”
苏春池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不过看到的不过是一张屏风。
“商兄见笑了。”苏春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商流云也跟着笑了笑,而后双方便沉默了起来,气氛顿时冷场。
苏春池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才望着商流云,看着他脸上明显加深的皱纹,心中也是叹息一声。权势这玩意不是那么好玩弄的。
“商兄,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如今大梁国形势不明,全国都是一片紧张警戒,想要回国怕是没那么简单。”苏春池低着头说道,似乎也为商流云感到为难。
商流云眯着眼睛,有些走神的望着远处的灯火,一时间被苏春池勾起了心事。
苏春池说完便没有再看口,站起身,重新拿了个杯子,为魏伯倒了一杯烈酒,轻轻的端了过去,很是尊敬的说道:“天冷,魏伯喝杯水酒吧,暖暖身子。”
魏伯睁开迷离的眼睛,瞪着大眼望着苏春池,就那么仔细的看着,良久才叹息一声,默默的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似乎心中有些东西终于落地了,而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抬头望了望上面坐着的商流云再望望身边沉默着的柔风,轻声说道:“好,好酒。”
不知道他说的是酒好,还是其他的什么。
苏春池拿着魏伯提回来的酒杯,回到木桌旁,再次倒了一杯烈酒,又倒了一碗热茶,而后一一端给了魏伯和一直安静坐在那里无声无息的柔风。
柔风在接过那碗热茶时,脸色的表情瞬间有了变化,先是皱起眉头盯着苏春池的眼睛,直到看到苏春池平静淡然带着一点温和的眼睛之后,才松开眉头,有些好奇和怪异的望着苏春池。
苏春池不知道的是,这个时代,一个大男人给一个身份卑贱的婢女亲自端茶,这其实已经是逾越常理的事情了,如果不是有所图谋,那么便是这个人是个“举世皆浊我独清”的人物。
就在苏春池转身往回走的瞬间,出神的商流云眼神一动与苏春池身后的魏伯对视了一眼,魏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商流云脸上才浮现出一丝微笑。
发生在苏春池身后的一切,苏春池自然没有看到。
等到苏春池走回椅子上,商流云才回神望着苏春池,有些感叹的说道:“我商流云走南闯北近十年了,从来没有碰到过一个像苏兄一样待人真诚的人,苏春池是清高伟岸之人,不屑于世俗看待,确实很让流云敬佩。”
苏春池摇着手,忙到不敢,心中苦笑着,知道对方夸完之后,怕是就要给自己找些麻烦了。
“商某心中是认定苏兄这个朋友的。苏兄怕是早已知道,商某是前朝商朝的遗族,谈不上身份尊贵,却也一心希望复国,重现我商朝雄风。这些年走访大洲各地,为了复国大业,花费了近十年光阴,和镇荒府那帮人暗中交易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只是我太心急了也太贪心了,竟打着如意算盘想要两方通吃,镇荒府的那群人是一群心肠歹毒的毒狼,没想到高鉴志小儿临死之前反咬了流云一口,致使流云身处而今这般过街坏鼠人人不容的险境,流云好恨啊!”商流云越说越急,最后脸色涨红,眼睛中冷光闪烁。
苏春池叹息一声,没有说话,心中也揣摩着商流云说这番话的目的所在。
“流云而今身处险境,举目无亲,回国之路又是险阻多多,能依靠的人不多了,今日所幸在这荒郊野外的客栈中与苏兄相遇,实乃天意啊!苏兄,而今小弟有一事相托,还望苏兄能手伸一把援手,在小弟在艰难的时候助我一臂之力,日后定然厚报。”商流云站起身躬身道。
苏春池连忙起身相扶,心中说道来了,嘴上却说道:“商兄不必如此,有什么难处直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帮的一定不会推脱。”
苏春池知道自己还是少与商流云沾染为好,不过少沾染不代表不沾染,以后的事情谁也谁不清楚,也许商家真的能够复国,也许自己以后有依仗对方的地方。
帮不帮,帮到什么程度,还要看是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