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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话说杜芸溪被泰蔼鑫与孟岚琥联手喷回去后,她才发现,她把儿子儿媳一起叫来,实在是个大大的失策。
一个孟氏就够难对付了,如今再添上个伯爷,简直是都无需孟氏开口,就能把她怼到南墙上去了。
本以为儿子心中多少会为珊瑚那美婢对孟岚琥存下点不满,可如今看来,那家伙仿佛眼瞎了一般,完全就没一点惦记的心思。
杜氏见此,难免就想到,也许就算孟岚琥真收下珊瑚做小妾,她的这位好儿子很可能也就是当个玩物用用,根本就不会动心吧。搞不好,这位伯爷其实是个断袖吧?!
不知为何,杜氏的思绪已经歪到了某些不好描述的事情上,她烦躁地一挥手,让眼前这俩碍眼的货色都赶紧消失、滚蛋!
泰蔼鑫夫妻俩相对做个无奈的表情,携手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孟岚琥扬声对附近的下人说道:“以后,老夫人若没什么大事,就不要瞎胡乱的传人。她现在是在反省修德,不是在饭馆点菜。你们倒好,把伯爷伯夫人当凉菜冷拼就这么随便传来传去。知道的,说你们不懂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老夫人是个没脑子的糊涂玩意呢!”
说完,就听身后房间内传来了乒呤哐啷一通乱响,而伯爷两口子则四平八稳地离开了西苑。
且不说珊瑚小两口如何喜从天降、喜笑颜开,孟岚琥倒是对珊瑚那个残疾弟弟,颇有些好奇。
珊瑚本名叫重慧,她有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六年前姐弟俩跟着泰家几个大一些的仆人孩子在街上玩,结果一辆马车朝他们斜冲了过来。
危急关头是弟弟重树推了珊瑚一把,才让她没受重伤。而重树则因为反推力,不幸被马车压碎了膝盖。
一般外伤大夫都知道,若是腿骨断了,接骨接好了的话,其实也没大碍。可若是膝盖关节碎了,那腿基本就废了。
也因此,本来聪明伶俐的小重树,在他七岁这年就成了个别人口中的废人。
而撞上他们的是一户权贵,那家已经算是讲理了,多少还赔了些钱,不过也就这样了。
重母为此对珊瑚也有了埋怨,只平时重树常常劝解,这才让家中保住了太平。
孟岚琥之所以有点在意这小子,是因为珊瑚搬家时,她这弟弟不但一直在忙前忙后地出力,还全程把各种杂物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事还是吴敏回来说的,她因为力气大就跑去帮珊瑚搬家,结果见到珊瑚的弟弟如此聪慧能干,就真心为他感到惋惜。
当然,吴敏之所以告诉孟岚琥这事,也是觉得,也许伯夫人知道了,能给重树找条出路也不一定呐。
孟岚琥听了就对吴敏说:“咱们如果想帮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首先要确定被帮之人是否值得咱们出力。因此,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你这个月就留心观察下,珊瑚弟弟的言行。平日你有事再来找我就行,不用天天在这里发呆了。”
一番话说得吴敏脸色微红,她确实常在夫人院子里发呆,有几次还睡了过去。
这说起来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夫人这里总让她觉得安心,不自觉就放松了下来。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她偶尔也会半夜摸出去做点正事,这样白日里自然就会觉得困倦……
不过孟岚琥这话也挺好,简直就是让吴敏以后能奉旨瞎逛了!夫人对她这个皇帝的暗探也太配合了吧,吴敏都有点替孟岚琥着急了。
把自己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后,孟岚琥就开始了她的“酬谢”行动。
嘉和二十一年正月十八这天,泰伯府新上任没多久的伯夫人改了一个小规矩。
孟岚琥宣布,为了公平起见,以后各房的主子以及身契不在公中的那部分仆役的月钱将不再按人头发放。
取而代之的是会按照嫡庶长幼之分,给各房发放一笔固定的银钱。这些银钱就是主子与他们握着身契的那些亲信仆役们以后的月银了。
当然做为半个主子的姨娘通房之类的也被孟岚琥大手一挥归进去了。
这笔钱每个月都自动送到各房主母手中,至于她们会怎么分钱那就是各房自己的事了。
这样一来,虽然看着似乎是把重要的权利分到了各房的主母手中,然而,在孟岚琥看来,不过是甩掉了些麻烦和包袱。
以前这批人,因为身契的关系,就算是拿着府中发下的月钱,可他们也只忠于各自的主子罢了。
且每个月,也正是这批人最爱因月钱的多少找府中管事的麻烦。
如今把他们的月钱和主子的月钱混在一起后,矛盾就从孟岚琥这里被转移了出去,发多发少找你主子去吧。
孟岚琥的新规矩一出,各房的反应,差异很大。
比较高兴的有三房庶子泰蔼芒一家,他们院中的人数是最少的,以往虽没受到太多苛刻,然而日子仍旧过得有些紧巴。
如今按着孟岚琥的规矩,他们拿到的钱比以往至少翻了两倍,让他们院中从上到下都非常高兴。
而大房泰蔼察院中情况就比较复杂了,杨惠娥拿到钱后,按以往的标准,先把自己以及子女和心腹的月钱分了出来。
剩下的钱就都交给了泰蔼察,并告诉他以后通房姨娘的月钱多少就由他来决定了。分完这些女人的月钱后,剩下的钱就是他自己那份了。
泰蔼察以前就对身边的女人都挺大方,所以第一次分钱时,就落得个自己没钱花的结果。
时间一长,这位手松的大老爷也变得越来越小气了。到最后,有时大老爷发的月钱还不如大奶奶一高兴打赏的多。
大房中的情形在逐渐发生改变,首先是大老爷,他竟慢慢改掉了三天两头就多一个通房的爱好。
其次是那些小妾、通房,她们先经历了一段时间的争宠乱斗后,有那聪明的竟改了风向,鞍前马后地跟着大奶奶打起了转。
而各房中最生气的莫过于四房,要知道,泰蔼峦可是实打实的嫡子,他不像大哥那样因为身份问题,而在自己的娘子面前直不起腰。
因此,他第一时间就把自己院子的那笔银钱要了过来。再给自己与受宠的小妾发了超额的月钱后,才把所剩无几的余钱交给了梁华玲。
这样一来,小妾丫头们倒是越发喜欢粘着四老爷,见天儿地争宠吵闹,把院子里给闹得乌烟瘴气。
而梁华玲与她的心腹日子就难过多了,事情不少做,月钱却越来越少。
因为如今分钱的是自己的主子,这批人就连以往能找府中管事抱怨两句的权利都没了。
难不成他们敢对四老爷说“少花点钱在小妾和自己身上,多分点给我们吧。”
因此,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四奶奶手下的几个心腹竟然渐渐生出了异心。凭什么他们累死累活,最后得到的月钱还不如院中二、三等丫鬟拿的高。这就为他们今后的背叛埋下了伏笔。
孟岚琥这条新规矩一出,府中的账房就非常高兴,这实在是去了他们一大麻烦。每个月,光为了给这些刺头儿发月钱,就得闹得他们好几天不得安宁。如今这样,一整块发给了各房主母,那些刺头再有想法,也不能找账房的错了。
当然,所有人中,最高兴的估计是泰伯爷。他已经听老婆说了,鉴于他一个小妾都没有,一点钱都没乱花的优秀表现上,他以后每个月的月钱将翻十番!!达到了……五十两银子之多……咳咳。
由此可见,泰蔼鑫大概算是全国零花钱最少的伯爷了吧。
就这样,孟岚琥还奸笑着对她相公说:“当然了,若是夫君什么时候想纳妾了,这零花钱就得匀出……四十五两,做为纳妾经费了啊……”
对此,泰蔼鑫不屑地嗤笑了声“你若是能从我这里拿到一两银子的纳妾费,就算我输!”
至于二叔泰和仁那边,孟岚琥倒也一视同仁,只是她给的定额基本就等于之前他们的月钱,而二婶唐羽是个大方性子,也没从中克扣什么,所以大家的月钱变化基本不大。
相比伯府中,大多数主母的愉快心情,四奶奶梁华玲就真是又后悔又愤怒。
她如今也明白了,这新规矩其实就是孟岚琥对她的报复。
当初她出那个主意时,就考虑过孟岚琥事后会对她报复。但只要能拉拢了伯爷,孟岚琥在府中的权势也就不足为虑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伯爷对孟岚琥的信任与感情超过了她的预期。以至于如今,她不但没能瓦解孟岚琥的势力,而且还赔上了一笔银钱。
这些都还在其次,她事后也试图去弥补(糊弄)一下,结果孟岚琥直接就对她说道:“老夫人说,她本来还不想把珊瑚塞进来的,是你提出这主意,又坚持要送珊瑚的。你如今也别在我面前说什么姐妹妯娌和睦相处的话了。我要再信你,那就是连三岁小孩都不如了。黄鼠狼给鸡拜年这话,我也知道呐。你要觉得冤枉,我们就去老夫人那里对对质?”
梁华玲从没见过说话如此不……委婉的夫人,平日里灵活的三寸,一时竟僵硬得说不出话来。
打那以后,孟岚琥就没给过她好脸色,有时候还来个彻底无视,简直是让四奶奶在府中颜面扫地。
梁华玲觉得挺委屈,找到泰蔼峦哭诉。结果她夫君笑着说道:“你下次要能帮我把玲珑要过来,我绝对不会对你摆脸色的!哈哈哈!”
又过了几日,杜氏的大女儿泰元俪又来伯府了。她这次是来看看母亲送人给弟弟的事情可有什么进展。
结果,等听了杜芸溪的抱怨后,泰元俪不由得有些生气。
娘亲这次做得真没什么可挑剔了,说是低声下气也不为过了,可二弟倒好,还是那么无情无义地戳娘的痛处。
“不行,我要找二弟说说去。”泰元俪觉得自己身为大姐,有权利教育下弟弟、弟妹。
于是,等到泰蔼鑫散衙回府,就听赵英传禀“伯爷,柴夫人来了,正在大厅和夫人说话。夫人让您也去见见,那柴夫人有话要说。”
泰蔼鑫点点头,换好了衣裳就去了东苑正厅。
还没进门,就听见厅中泰元俪正在说话:“娘虽然以前糊涂做了些错事,可她毕竟是你们的母亲,就算是二弟心中有点怨恨,你该做的不是火上浇油,而是多多开解嘛,可……”
她话未说完,泰蔼鑫就走了进去,也不落座就开口说道:“这话我听着不对,大姐,我夫人做了什么就成火上浇油了?我可是知道的,那挑唆生事的是何人,架桥拨火的又有哪些?你想不想听我说说?”
泰元俪被泰蔼鑫说的一滞,立刻明白了伯爷口里挑唆生事的定然是梁华玲,而架桥拨火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二弟,你别生气,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打个比方罢了。”泰元俪虽然是想来教训下弟弟,可这事情真说起来,她并不占理,只得说了句软话,糊弄过去。
孟岚琥看自家伯爷面色不虞,也开口说道:“伯爷勿恼,大姐是心疼婆婆,可谁让反省一事乃圣旨所言,咱们就算明明想对老夫人宽松点,可更怕因此惹怒了圣上,给家里招来更大的灾祸啊。”
此时泰元俪没法接孟岚琥的话,因为不论怎么说,她和杜氏都是理亏的一方。于是干脆转头对泰蔼鑫讲道:“二弟,母亲往日也没和你说过,她当初处境艰难,才不得已做了错事,甚至连后面的公库……也是为了孩子所为。你气也气了,且把那些往事都放下吧,你和母亲和睦相处了,我这外嫁女才能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啊!”
泰蔼鑫眼中精光一闪说道:“本来这事我不想提,但今日竟然说到了,我就劝大姐一句。明知道母亲做的是错事,你可千万别再接着错下去了……哼!”
这话一出,泰元俪脸色一变,然而泰元俪性子有些拗,若是缓和着说,她比较容易服软,可若顶着来,她就常常咬牙死嗑到底。
因此,她再开口,说的话就不太好听了。
“我是你大姐,从小在伯府中教养长大,该怎么做人用不着你这在外面胡混了几十年的人教!”泰元俪话没过脑子,一冲而出,说出口时,她心中也有些后悔,然而那股执拗劲却让她死活不想在此刻低头。
孟岚琥听不得有人这么说自家相公,于是开口说道:“大姐不说,我都快忘记了,你可不就是婆婆一手调教出来的吗?伯爷是不想柴家跟咱们一样,再得份反省修德的圣旨。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婆婆那个心劲,能无事人一般,该吃吃该喝喝,还时刻盯着儿子的床上琐事不放……啧啧!”
“你!”泰元俪气得满脸通红,孟岚琥却加快语速说道:“要我说啊,婆婆是个实在人,她一早就说了,本来她根本就没想到要给伯爷塞什么丫头的,是四奶奶提出来,大姐又极力怂恿,这才做了个傻事。大姐啊,我这人性子直,有问题不问,憋着难受。我想问问你,出嫁了十几年的女儿,天天回娘家想往弟弟的床上抬人,是个什么道理?莫非你口里的伯府教养就是这么教导女儿的吗?我怎么觉得婆婆这次是替你和四奶奶背了黑锅呢?”
泰元俪“哐当”一声,砸了茶杯,胸部剧烈起伏似乎在搜肠刮肚地想词骂人。
可虎嬷嬷才不傻呢,乐呵呵捅了最后一刀,“大姐前面说,婆婆那些错事都是为了孩子做的,那意思似乎是她应该值得原谅。看来啊,在大姐心中,为了孩子搬空公库是个很理直气壮的事情,回头咱们少不得去问问柴伯爷,他对公库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泰元俪一听孟岚琥提到柴伯府,如一瓢凉水浇到了头上,她本就险些被柴伯爷休掉,若是夫君听了他们的话,去把公库详查一番,那她……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泰元俪腹内焦灼,再顾不得泰府中还有什么问题,一门心思想赶紧回去把公库的账目和实物做平,于是起身说道:“我想起府中还有要事,今日就说到这里,以后有机会再……”话没说完,她人已急匆匆地带着丫鬟走出门去。
而杜芸溪还在西苑等着她女儿勇斗孟氏的捷报传来,可惜一直等到晚饭时分,才知道泰元俪早就匆匆离府了。
“且,什么嘛,我还以为她多大的本事呢!”杜氏自私惯了,就算对女儿,说起话来也是很难让人喜欢。
“哎,要是父亲还活着多好啊,哪怕大哥在也行啊……”杜氏觉得自己势单力薄,不由想到了如今的娘家。
只可惜疼爱她的老父早就死不知多少年,恐怕已经投胎转世去了。剩下的三个兄弟里面,大哥也死了十几年,剩下大嫂见到杜氏就像见到了仇人。这也没奈何,谁让大哥死前一天,见过杜氏。杜氏一走,他就开始吐血,到了第二天黎明,人就不行了……
杜氏虽然没有亲手杀害大哥,可她自己知道,本就体弱多病的大哥,确实是被自己气很了,然后就一命呜呼而去。
大嫂痛恨她,教出来的侄子每次见到杜氏也一副讨债小鬼的嘴脸,所以哪怕他们都在京中,可杜氏却已经十几年不曾去拜访过了。
至于二哥,虽然对她还凑合,可人家全家都在四川府,远水难解近渴啊。
剩下个庶出的三哥,杜氏自己都不记得人家长什么模样了,只恍惚听说,仿佛在福建做个什么小文官,也是个指望不上的。
把自己的势力点算了一遍后,再想想她已经连败了几场,杜芸溪彻底熄了斗志,自己安慰自己道:“都说母子骨肉连,我且慢慢等着吧……”
转眼到了二月,这一日,孟岚琥刚理完家事,准备去逗逗小五,就听院外一阵喧哗,然后某个熟悉的大嗓门隔着老远就开始喊道:“姐姐!我要当爹了!姐姐,我要当爹了!有了有了,我有了!”
“哈哈哈!”周围响起一片哄笑。
孟岚琥笑着摇头,抱起沉甸甸的小五,走出房门。
此刻孟岚重满脸喜悦,笑得像朵波斯菊似的,连蹦带跳地冲进院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地,竟原地翻了几个筋斗。
孟岚琥握着小五的肥爪子,互相拍了拍,说道:“快给你舅舅喝个彩,这可是独独为咱娘俩演的猴戏呢!”
“嘎嘎!”小五早会说话了,只她这笑声也不知跟谁学的,一开口跟谁家的小黄鸭似的。
“舅舅,再来一个!”小五用力拍着胖手,拍了几下伸手去勾孟岚琥的荷包。
孟岚琥也不拦着,笑眯眯看着小五动作,只见她打开后,嘟着小脸探头在荷包里看了好一会,才伸爪子捡了个一两的银稞子,一使劲,就朝她舅舅扔了过去。
“嚯!小五都知道舅舅要当爹了,所以先送份贺礼吗?”孟岚重开心地凑过来,举着银稞子问道。
小五猛摇头道:“翻得好,打赏你的。”
“哈哈哈哈!”孟岚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看着蠢弟弟一脸无奈地盯着小五。
孟岚重突然伸手,把小五抢了过来,用力亲了几下说道:“姐,回头让阿芝给我也生个这样的,我就心满意足了,咱小五长得太俊了,舅舅看着就舍不得撒手,怎么办?干脆带家去吧,嗯嗯!”
说着,孟岚重扭身做出个要走的架势,小五一见,急眼了,竟大喊一声:“狗贼站住!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
她话音一落,屋子里的一点红非常配合地高声喊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祝您和小姐白头到老,百子千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