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葬礼

　　时沐笙睡了一觉，这一觉睡的很长。

　　隐约觉得陆瑾珩就在身边，他站在远处，波涛翻滚的海面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逐渐淹没，时沐笙伸出手，一颗子弹陡然射进了陆瑾珩的匈膛。

　　“不要……不要啊！”

　　时沐笙睁开了眼睛。

　　阳光明亮，是在医院。她的腹部处包裹着厚厚的纱布，侥幸捡回来一条命，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门被推开，言蔚熙走了进来。见到时沐笙醒了，满是惊喜的抱住了她：“沐笙，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时沐笙怔怔的看着窗外，一棵树摇摇晃晃的落下了它上面的最后一片叶子，满是寂寥。

　　“我睡了多久？”

　　言蔚熙说：“两天。”

　　足足两天，也就是说，距离那天晚上新婚之夜过去，也就只有两天而已。

　　那么，陆瑾珩……

　　一想到这个名字，时沐笙的心脏突然一阵绞痛。她死死的，抓住言蔚熙的手，问道：“陆瑾珩……他呢？”

　　“你不知道吗？”言蔚熙叹了口气：“那天船舱突然着火，人群匆忙逃窜。有人说看到陆瑾珩从甲板上掉了下去，至今搜捕队还在打捞。”

　　也就是说，还没有死？

　　可是，时沐笙在昏迷前，亲眼看到林峰朝海水里开了好几枪，而水面上鲜红的血足以证明林峰枪有多准。在那样的情况下，他绝对不可能游太远。

　　不管怎么样……时沐笙握了握拳，在心中默默祈祷，你要活着，千万要活着。

　　报完仇的她也得到了报应，在医院没几天，便回了家。外面的人只道时沐笙克夫，并不知道陆瑾珩这次是时沐笙杀的。所以她仍是安安稳稳的陆太太。回到和陆瑾珩一同居住过的别墅中，只觉得边边角角都是他的味道，他的气息，像是一座插满利刃的囚牢，时沐笙只能蜗居其中，动弹不得。

　　七天后，搜捕队联系时沐笙，找到了陆瑾珩的遗体。

　　听到“遗体”二字，时沐笙浑身一震，电话摔到了地上。她做过许多心里假设，唯一没有预料到的，就是陆瑾珩真的死了。

　　怎么可能会死呢？

　　他是天之骄子，智商一百八的高级人类，能够在无数次的危急关头化险为夷，救她，也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只是如今，却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了。时沐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搜捕队只说打捞到了一件像陆瑾珩遗体，并没有说就是陆瑾珩。时沐笙抱着百分之一的希望，去了C市。茫茫海岸上，简易屋子里堆满了冰块，一具尸体盖着白布，肉眼可见的鼓胀，应该是个胖子，时沐笙心中一松。然而那人却一把扯开白布，并非是胖子，而是一具被泡的发胀的尸体，看不清他的具体容貌，脸部皮肉像是一个充了气的大皮球，只是那个人的手中却拿着一块巨大的红布，上面几缕扯掉的金线，时沐笙再清楚不过那是什么。那是喜袍，他们大婚之日时，上面清清楚楚绣着的龙凤呈祥，如今却面目全非。

　　陆瑾珩……

　　不，这不是你！

　　时沐笙一个踉跄，几乎要站不住。

　　旁边搜捕队的队长堪堪扶住了她。

　　“陆太太，您没事吧？”

　　时沐笙不说话。队长叹了口气，说：“您先别着急，这具尸体只是像，再说了，每年被海水淹死的人那么多，说不准儿这个不是陆先生呢。咱们先别自己吓自己，等DNA检测报告出来了再说。”

　　对，还有DNA报告。时沐笙眼神陡然一亮，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突然充满了希望。千万不是，千万不是！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然而稍时，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把一份检测报告递到那个队长的手中，附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队长的微笑的表情微微一怔，而后回头，意味不明的看了时沐笙一眼，赔笑道：“陆太太，实在不好意思，这具尸体……就是陆先生的。”

　　“不可能……不可能！”

　　时沐笙捂着头，口中发出犹如野兽一般的低声嘶吼。

　　怎么可能是陆瑾珩，明明好像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在一起。如今面对冰冷的尸体，时沐笙实在无法接受现实。

　　怎么办……陆瑾珩，你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

　　然而这个男人永远不会说话了。

　　剧本已经写好，万事水到渠成，接下来便是犹如泡沫光影似的场景转换。陆夫人头戴素槁，满眼通红的找到时沐笙，她说：“沐笙，我不怪你。”

　　越是这样说，时沐笙就越是愧疚。她心痛的简直要死掉，却不得不作出一副开朗的样子，安慰陆夫人：“妈，我会代替陆瑾珩，孝顺你一辈子的。”

　　陆夫人无声落泪，缓缓道：“外面都说你是扫把星，一进门就克死了自己的老公。可是沐笙，这跟你没有关系。瑾珩在世时最喜欢你，想必他在天有灵，也会愿意你平平安安的。妈不怨你，你好好的，千万要好好的。老了老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尽是丢了我半条命啊……”

　　陆太太声声如泣如诉，却是用平静的口吻说出来的，陆瑾珩家教良好，有一半是源自陆夫人。这个女人白发人送黑发人都能保持优雅似的平静无澜，宛如一口巨大的井，无论好的坏的照单全收，馈之于人的，总是恰到好处的冷静。

　　陆夫人不说，时沐笙自己不可能不怨。许多次午夜梦回，她总会一幕幕的梦见那个被水泡的发胀的尸体，都在提醒着她做了什么。纵然情有可原，是为了报仇，但是时沐笙已经永永远远不可能原谅自己了。

　　眨眼间便到了陆瑾珩的葬礼。

　　如此迅速办完喜事又办丧事的，说出去，估计会成为所有人津津乐道的话题。那天下了巨大的雨，陆瑾珩的墓碑周围放满了白色的花。他的黑白照片挂在石碑上，面无表情，却英俊无铸。时沐笙撑着一把纯黑的伞，但是前额的头发仍然被雨水浸湿了，她脸上尽是水珠，说不出来是泪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轻轻的勾唇，微笑着摸了摸陆瑾珩的照片。

　　“过去了。”

　　她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