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严式轩已经好久没直接召见周易了。苏窃脂近来在办公室内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很多时候是全程陪同严式轩在东方大学上课或在各种俱乐部和会所应酬，经常会抽空给周易发几条骚扰短信，报告她的方位和状态。艳羡之余，周易隐隐觉得严式轩和苏窃脂的关系有微妙的变化，因为以前，严式轩在下班时间是很少和苏窃脂在一起的，现在即便是在上海，也经常几天形影不离。

　　这天下午，苏窃脂一身很妖艳露骨的“范思哲”出现在办公室，臂弯挎着一个崭新小巧的“路易威登”包，新烫的波浪卷发，浓浓的香水味，让周易一时呆住。苏窃脂似乎不经意的眼波流转，在周易脸上停顿片刻，然后在他身前站下，低声说：“一会儿跟我来一下，严总找你。”

　　放下包，她转身去敲赵沉阁的门，在里面待了有十分钟，出来径直走向正门，周易快步跟出，却见她一折身，走向楼梯口那个拐角，周易心中一动，也跟了过去。

　　苏窃脂斜倚在墙上，半仰着头，似乎在呆呆地思索着什么。周易在她对面，也背靠到墙上，嗅到不熟悉的香水味，忽然觉得，近在咫尺的苏窃脂，如此陌生、如此遥远。不再是那个温婉可人的“窃脂妹妹”……

　　在周易面前的苏窃脂，似乎松弛了许多，周易看见她的眼圈，纵然有眼影和粉底的遮掩，也依然有一圈淡淡的青灰之色透出，眼中也有微红的血丝，这些，都不是一晚没休息好能带来的。周易有些怜惜她，轻声道：“窃脂，你是不是又犯失眠的老毛病了？”

　　苏窃脂点头，轻声道：“前段去肖恩医生那，他说要找单独的几天给我彻底治疗，严总答应肖恩医生下周给我三天假……”

　　周易奇道：“你和严总一起去肖恩那里？”

　　苏窃脂未觉有异：“肖恩医生就是严总介绍给我的，他和肖恩医生是老朋友了。”

　　周易脑中念头乱闪，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

　　苏窃脂忽然一笑，问：“哥哥，我现在的样子好看么？”

　　周易不忍刺激她，敷衍道：“好看，咱们窃脂什么时候看都那么迷人的。”

　　苏窃脂眼色一冷，道：“你肯定不喜欢我这么打扮！唉……我也希望自己能习惯。你去吧，严总在等你呢。”

　　周易侧过身，问了一句：“你不去么？”

　　苏窃脂无力地摇摇头，说：“我在这里静一会儿。”

　　严式轩没有像平时一样西装领带正襟危坐，而是一身阿迪达斯休闲运动装，正用心盯着笔记本的屏幕。周易在他对面坐下来，静待他示下。

　　严式轩眼睛继续盯着笔记本，嘴里说：“看你简历，你来上海之前在家里做过三年股票？”

　　周易点头：“是的，从威海回去后，正赶上股市不错，就做了几年。”

　　严式轩问：“股市分消息派和技术派，你属于哪一派？另外，你对各种预测术那么精通，预测股票也不在话下吧。”

　　周易摇头：“我仅是在年初时测一下全年的大体走势，很少做短期预测和个股预测。我看了不下百本股票相关书籍，是靠技术生存的。”

　　严式轩把笔记本旋转了九十度，界面是钱龙软件，显示的是一支沪市的股票：地龙实业。严式轩问：“从技术上，你怎么看这只股票？”

　　周易说：“这个不就是赵副总原来任职的那家公司么！”仔细看了一分钟，说：“这个股票是个杂牌军，主业是地产和餐饮，兼营医药和建筑，几乎每年都有一小波行情，之后就寂寂无闻。每年炒作的题材几乎都是一个——控股权的争夺。因为这个股票没有国家股，法人股股权也极度分散，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也只有10%上下，不过，每次都不了了之。从现在的图形上看，今年还没涨过，图形上又总是下降通道内放量大阳后的缩量阴跌，看来是有主力在有计划地收集筹码，目前看，离反转拉升已经不远了。”

　　严式轩点头：“跟我在东方大学讲股票期货投资的讲师孙城先生分析得差不多，果然是高手。你最近关注一下这只股票，有什么异动直接向我报告。”

　　周易心中奇怪，暗想严式轩怎么也研究起股票来了，莫非是想投资一笔？这家公司赵沉阁是财务总监，肯定对许多内幕心知肚明，不找他来看这只股票而找自己，其中必有蹊跷。莫非，严式轩对赵沉阁也有一层戒备之心？

　　严式轩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说：“方锦骊小姐在鹭岛那边最近怎么样？不如让她到咱们公司吧，剑勋那边的徐家汇分店就要开张，原来浦东南路这家店缺个店经理，剑勋向我力荐方小姐……有空你替我跟她说一声，我不好越过你这层关系直接找她不是，但我觉得，这对她是个职业生涯是个机会。”

　　想到方锦骊现在的处境，周易郑重地点点头，说：“谢谢严总，我会跟她说。”

　　事有凑巧，程剑勋因为徐家汇象山渔港新店建成，特意邀请周易和方锦骊来试菜。程剑勋是分头约的，周易和方锦骊在门口邂逅时都一脸惊讶，从办公室迎出来的程剑勋哈哈大笑：“没想到我给你们两个创造这么一次见面机会吧！怎么感谢我？”

　　方锦骊腼腆一笑：“我来才不是为了见那个谁谁谁，我是来看小魏的！”

　　跟在程剑勋后面的小魏走过来，亲热地挽住方锦骊，说：“对，方部长今天吃饭和我坐一起，那个谁谁谁不许沾边。”

　　四个人说笑着走进大堂，方锦骊“咦”了一声，程剑勋笑道：“从大厅到包房都似曾相识吧，基本就是按咱们上海鹭岛的格局设计的，除了面积小了几圈，连装修承包商都是一个。说起来我还真是个怀旧的人，呵呵。”

　　果然，包房的布局装饰和鹭岛的也几乎一样，让周易恍然如回到从前，不免感慨道：“没想到我们四个在这么一个环境下重新相聚，在另一家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