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第三节
朱瞎子颓然坐下,喃喃道:“这是朱家的宿命……我也不想……连我,都不是你爷爷生的,而是——你太爷爷生的……”
朱孟程一呆。
朱瞎子用手指着梅娘,说:“程儿,把你母亲搀起来。”
朱孟程愣了:“什么?母亲?”
梅娘也抬起身,看着朱瞎子,说:“老爷……”
朱瞎子叹了口气,说:“梅娘,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叫我‘老爷’,我一直都没能给你个名分,你、一定很恨我吧?”
梅娘哽咽着摇头:“老爷一直待我这么好,再说我答应过小姐,要好好伺候老爷一辈子……”
朱瞎子摇头,道:“你怎么可能不恨,自己的亲生儿子,经常对你呼来喝去,可是,我心里放不下你们小姐,我真的不能给你名分!”
梅娘捂着嘴点头,说:“我生的儿子,就是小姐的儿子,早过继到她名下了,我是心甘情愿的!”
朱孟程脚一软,跌坐在地上,然后,爬过门槛,爬到梅娘身边,晃着她的肩膀,说:“梅、娘,我娘真的没死么?你真的是我娘么?”
梅娘老泪纵横,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朱孟程一把将梅娘抱住,放声痛哭。
朱瞎子慨然道:“程儿,我不是有意瞒你,在我心目中,你的生母,仍然是你死去的那个母亲!她无可替代!当年,你母亲要过门,你爷爷给她算命,说她命薄,我不信,我喜欢她,从小就想娶她,她是村里的大户人家,却不嫌弃我这个穷算命的……她身子弱,第一胎没保住,调养了一年,第二胎,生了你大姐,第三胎,生了你二姐,再之后,就说什么都怀不上孩子了……你爷爷逼我休了她另娶,说她那块田种不出庄稼了,我死都不肯——我那时和你,是多么的像啊……你母亲就劝我把陪嫁丫头梅娘收成偏房,我仍是不肯,我不肯让你母亲受任何委屈——结果、结果——”
朱瞎子两行热泪,滚滚而下:“结果你母亲居然自杀了——她留下遗言,说她最后的心愿,就是让我续弦娶了梅娘,好让朱家有后!我娶了梅娘,但不肯和她同房,结果有一天,梅娘居然怀孕了!而让她怀孕的居然是你的爷爷!我去找你爷爷拼命,结果你爷爷告诉我,
你母亲,是被他生生说死的,他把朱家的一切秘密都告诉了我……我本来杀他的心都有,但听他说完,我只有接受命运的安排……我接受我做为朱家子孙的宿命!!”
朱成碧脸色煞白,喃喃道:“你们、都不是人……朱家的人,都不是人……我也不是人……我是朱家的人……”
周易心中无限痛惜,说:“成碧你别这样,你跟我说句话,还有我呢!”
朱成碧把眼睛转向周易,绝望的目光中,似乎露出一点生机:“对!周易,我们家的人这么脏,你不会不喜欢我了吧?我——我给你之前,都是清清白白的,周易你相信我!”
周易泪下,不住点头,更加紧地抱住她瑟瑟发抖的身躯。
朱瞎子忽然大喝一声:“姓周的,你给我滚!不许你碰我孙女!!”
周易抬头,冷冷看着朱瞎子,说:“我会走的,这里实在是太脏了,但、我要带着成碧走!”
朱瞎子怪笑一声,说:“我们朱家,之所以这样,还不全都因为你们周家存在!要没有你们周家,我们又何必背负如此沉重的使命?周家的男人,比我们朱家的更不堪,周易,你还不是冲着我的盲派命理,才答应我的要求,去把碧儿从高岛身边引开的么!”
朱成碧身体剧震,猛然推开周易,用惊骇欲绝的目光瞪着周易,喘息道:“周易,他说的是真的么?他说你——你告诉我不是真的吧,好不好?他是坏人,我爷爷是坏人,坏人说的话,都是假的……假的……”
周易心如刀绞:“成碧……我可以发誓,我绝不是为了什么盲派命理才接近你的!”
朱成碧似乎突然之间平静了下来,擦了一把泪,问:“那是为什么?”
周易喃喃道:“为……为……”
朱成碧凄然一笑:“我忘了你的周家的人,我们朱家的世仇,为了屠龙术吧?对,你问起过我,我没说,周易我没有不肯告诉你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屠龙术的细节……”
周易大声道:“不是成碧!不是为屠龙术!”
朱成碧背脊抽动,说:“那是因为我漂亮?我还痴心妄想你会娶我……我真傻,纵然把处女之身给了你,又如何呢?周易我最后只想知道,你追我,是出于本意,还是出于我爷爷的授意!”
周易脑子乱嗡嗡的,嗫嚅道:“我是出于本意——那天你爷爷找我,说你有性命之忧……我算了一卦,如果你跟了高岛,就——就很危险,于是,我就决定追你,把你从高岛身边夺回来——成碧你别误会,其实我本来——”
周易还没说完,朱成碧已经身子一软,向后便倒,周易急切间一伸手,没有拉住她。她的后脑,重重磕在了饭桌的桌角上。倒到地上后,鲜血,从她的脑后,汨汨流出。
周易傻了,小心翼翼扶起她的头,手上,是抑制不住的热热的鲜血,朱孟程疯了一般冲过来,周易一拳将他打得仰面跌倒,然后,周易冲他吼道:“快叫救护车!!!让他们准备血浆!!!”
周易和朱孟程,垂头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开了。
先走出来的那个主刀医生,神色严峻,不时低声跟后边的助手嘱咐着什么。朱孟程抓住他的手,带着哭腔问怎么样了,医生皱眉,说:“后脑有严重淤血,不排除失忆或植物人的可能。先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三天……希望三天后,她可以醒过来。”说完,摇着头走了。
周易如遭雷击,用手紧紧扣住长椅,才没有坐到地上,脑中只翻覆着一个想法:一定要让她醒过来!一定要让她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