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者自浊，清者自清。

　　放在其他地方，这样的思想或许没有错误，但是放在商场，这是死路，需要时间成本的清者自清往往就能让一个公司破产，还有消费者心态，并不是一句清者自清就能完全理解的，一个可能有问题的产品，一个完全没有问题的产品，是人都知道怎么选择，卖牛奶的传出里面有三聚氰胺，虽然最后查出来没有，但消费者依然宁可选择其他价钱偏高的牛奶，也不会选择被误传的牛奶，这是现实，直接面对消费者的产品，名声尤其重要，一不小心将万劫不复。

　　青楼也算得上是直接面对消费者的产业了，朱元璋没有规定逛青楼有罪，但如果得知逛怡红楼会得出麻烦，那很多人自然选择丽春院或者花船了，跟柳眉讲什么叫消费者那是自讨苦吃，当人老师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所以瞿云天也只能从实际情况出发，最实际的东西就是钱，账本体现的就是怡红楼的钱，所以瞿云天将怡红楼的账本账本摆到了柳眉面前，问道：“沈爷是什么时候受的牢狱之灾？”

　　“上月十五。”

　　柳眉接过账本，不明所以，账本跟沈爷受牢狱之灾有什么关系，不过瞿云天既然问道了，柳眉也只能回答。沈万三受牢狱之灾，周庄的人都记得很清楚，谁让他是周庄的沈爷。

　　“从上月初八开始看，支出收入利润一起，看看和十五之后有什么不一样的。”瞿云天在木板上列出了一串数字，正是从上月初八开始一直到今天怡红楼的收入支出数字，还标出了每天之间的差数，瞿云天长期跟数字打交道，对数字很敏感，昨天晚上将上个月账本重新用数字做过一次，就已经清楚记得怡红楼每天的收入和支出，所以将账本递给柳眉，依然能在木板上写出这些数字。

　　柳眉看着还是很吃力，毕竟刚学会瞿云天这种新的做账方式，不说做账，也就只能勉强看懂，记得个大概，转头又铁定忘记了。

　　“掌柜的，初八到十五，每天一百二十两左右的利，没有太多变动，十五沈爷受牢狱之灾，看起来还没有变化，仍然有一百九十几两，可从十六开始，一百二十两，一直减少，到月底只有三十几两，这月刚过了八天，每天基本上都是在三十几两，这些都是收入，每天的胭脂水粉，伙计的工钱，酒菜等等加起来每天差不多都是十几两，根本不可能减少，算起来这八天的客源算是稳定了。”

　　“原来楼里的营生状况与沈爷还有这么大关系。”柳眉算是明白了最近每况愈下的情况与鬼神作怪无关，而是与沈爷有关。

　　“恩，有很大关系，但如果维持这点收入，基本上可以够缴纳赋税的，虽然以前这里没有什么敲诈的事情出现，那是因为沈家大院坐着个沈爷，可现在沈爷进去了，难保有人会从中作乱，没有足够的钱，这日子恐怕就熬不下去了。”

　　瞿云天没有明说会从中作乱的都是些什么人，柳眉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瞿云天指的是谁，沈万三坐着，这些人都不敢使这些手段，可现在难保会趁着沈万三倒霉的时候跳出来，瞿云天能想到这些，既然瞿云天这样说了，柳眉也不能不考虑，更何况瞿云天说得丝丝入扣，账本就摆在面前，不相信也不行。

　　“就那些钱我还拿得出来，现在楼里都还没有问题。”柳眉道。

　　瞿云天摇摇头，道：“恐怕不行。”

　　“怎么会，现在客源不是固定了，每天都还有几十两的利吗？我就不相信熬不下去。”虽然说得这么肯定，但柳眉自己底气都不足，她知道瞿云天会把她这点底气都打消掉。

　　其实瞿云天知道只要挨到沈万三被放出来，怡红楼的危机基本上就会解除，也不能说是只有怡红楼的危机会解除，就连丽春院等等其他所有地方的危机都会解除，朱重八散播出来出资筑应天府都城乃一大功的谣言可能不久之后就会传到沈万三耳朵里，但没人知道沈万三会什么时候答应出钱筑应天府都城城墙，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总不是瞿云天的性格，再说能坚持到沈万三出来的机会并不是很大，这个没有必要对柳眉说，说了柳眉也不会相信，那可是尊贵的洪武大帝啊，怎么可能缺钱，怎么可能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刚才掌柜的也都听见了，那花母鸡极尽本事造谣，用来打击我们，我想现在周庄基本上都已经知道了，就连城西的王公子都已经过丽春院了。”捡能说的说，反正瞿云天知道只要让柳眉相信就行了。

　　听到这个，柳眉皱了皱眉头，这确实是个问题，一直都在怡红楼风流的王公子都已经去了丽春院，瞧这事闹的，真不知道那些当兵的这个节骨眼上来这里干嘛，将楼里的客人全都吓跑了，越想越生气，看着桌子上那封“柳眉亲启”的信件，烦闷无比，随手哗地将那封信扔了出去。

　　如梦刚走进账房，信正好掉到如梦脚下，心想是不是瞿先生和掌柜的闹了什么矛盾，俯身去捡地上的信函。瞿云天觉得自己挺正人君子的，可在如梦俯身的瞬间，他那眼光也免不了受到牵引，从领口肚兜下面那晃眼的白花花一片，仍然免不了鼻子有些发痒，接着恁是不争气的流了血。这下子糗大了，瞿云天赶紧拿手捂住鼻子，速度惊人的与如梦擦身而过，去院子里找些凉水洗了洗鼻子，又用水拍了拍后脑勺，感觉清醒了些，摸了摸还在发烫的脸颊，不停的鄙视了猥琐的自己一番，几番深呼吸，来个气沉丹田，抑制了快速分泌的荷尔蒙，脑袋这才有些清醒。

　　“瞿先生这是怎么了？”如梦看着飞奔而出的瞿云天，不明所以，以为瞿云天出了什么事，问柳眉。

　　柳眉看着瞿云天的样子，郁闷的心情当场烟消云散，她笑眯眯地看着不明所以的如梦，道：“没事没事，瞿先生这是虚火上升，火气太旺。”

　　如梦将信递给了柳眉，道：“那要赶紧给他找份药，听说彩蝶那份上火的偏方很好，等会我去帮瞿先生拿过来吧。”

　　柳眉随手将信扔到了抽屉的角落里，笑眯眯地道：“瞿先生那火气什么偏方都没用，只要、、、”

　　瞿云天很直觉的感觉柳眉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点鼻血，听见柳眉说什么偏方都没用，瞿云天就知道柳眉接下去会说只要女人之类的话，要知道这是青楼，说这些话夜没什么顾忌的，他急忙踏进门口，打断了柳眉的话，道：“凉茶，只要一碗凉茶就可以了。”看着柳眉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瞿云天假装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只要一碗凉茶。”

　　“你确定只要凉茶？”柳眉又问：“你确定不需要其他的？如果你想要，许多人可是很乐意的，比如玉蝶，要不你先去找玉蝶？”

　　这里是青楼，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有什么要求，除了如梦之外，柳眉还是会照顾照顾瞿先生的，不过瞿云天不是土生土长的荷兰人，没试过没事逛逛红灯区的伟大壮举，所以第一晚才有让玉蝶睡到丫鬟房间的伟大壮举，这事谁都知道，现在看看如梦都能上火，看来是上火上得太严重了。

　　“真的只要凉茶。”

　　趁着如梦不注意，瞿云天在背后双手合十，朝着柳眉直摇手，让柳眉别再说下去，再怎么说被自己偷窥到的人就在眼前，知道了多尴尬。

　　捉弄他也够了，柳眉没打算继续，道：“如梦，你去帮瞿先生拿杯凉茶，我和瞿先生还有事要谈。”

　　“唉，知道了。”

　　如梦盈盈而去，经过这个小插曲，账房里的气氛怪怪的，瞿云天总觉得柳眉有意无意拿不同的眼光看自己，而且嘴角老是往上翘，她还没忘记自己刚才的糗事，这种气氛让瞿云天挺不自在，不过说到正事，瞿云天这种不自在就渐渐消除了。

　　“这种谣言虽然在其他时间容易破，但现在这个时候就很难，前几天，周庄全部赌场被清空，可以说是兵荒马乱，陈强被带走，还被罚了银子，现在都没有放出来，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现在可以说得上是人心惶惶，这个时候被官兵盯上，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怡红楼虽然没有被查封，可有心人说起来有鼻子有眼，别人都以为来怡红楼喝花酒是件危险的事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官兵带走，这种情况下恐怕谁都不会选择怡红楼，反正周庄除了怡红楼还有别的选择，花酒到处能喝，没必要喝花酒喝到进大牢的地步。”

　　瞿云天说的当然是真的，被抓了罚点款没事，可谁不知道进一次监牢跟脱了一层皮差不多？牢房那是雁过拔毛的地，就连一直狗进去了身上的毛都能让人拔光，没人愿意去受这个罪，就像监牢里那个被砍头的张头，要知道摸下人会丢命，说不定早把自己手剁了。

　　“你的意思是怡红楼之后不会有客人？”柳眉问。

　　“对，这种情况下，怡红楼真的熬不过去。”瞿云天说得很肯定，这是当然的，不到半个月，需要缴税，送礼，七七八八下来，怡红楼拿不出这个钱，也养不起那么多人。

　　现实很残酷，柳眉知道瞿云天说的都是真的，而且就是后面准备发生的事情，自己没有任何改变的力量，瞿云天既然能分析出来，应该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局，“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改变。”瞿云天说得很肯定，目前从怡红楼的账本上发现，与怡红楼有利益纠葛的人大多数已经死了，柳眉两三年内洗清底蕴，改变最大的阻力只有柳眉一个人。

　　“关掉怡红楼，开些别的营生。”瞿云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