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爻并不希望陈军去沈阳器械厂，这并不是说陈军的能力不足以让它起死回生，陈军有这样的魄力，也有这样的能力，再加上陈爻自己在旁边的帮助，器械厂在8月3号就肯定不会被黄牌三振振出局，但这不是陈军必须答应赴任的理由。

　　陈爻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国有企业需要器械厂这样一个拐点，才能走下自高自大的神坛，国营经济现在也营经济现在也需需要这样一个“超过八级的改革地震”，才能震醒那些还在醉生梦死沾沾自喜的国民经济这些强大的主体力量。

　　陈军不一样，因为陈军生活在这个特有的时代里，他并不希望看到一家国有企业倒闭，因为那是国家的财产，也同样是人民的公共财产。陈军最终还是接过了沈阳器械厂的接力棒，回绝了龙城东汽厂长助理的职位，龙城东汽周厂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只是爽朗的大笑道：“这才叫魄力。”

　　三月中旬，陈军携带着陈爻，奔赴沈阳。

　　三月的沈阳桃花初现，可依然很冷，脱掉棉衣棉裤这样危险的事情也只有在中午才能偶尔做做，陈爻没有到过沈阳，身在春姑娘早已来临的南方，早就没有了寒冷的感觉，陈军服兵役时的所在地就是沈阳，所以特意在龙城的时候每人买了一件已经准备在商店里下架的大棉袄。

　　火车停在了拥有东北第一站之称的沈阳老北站，上车就睡着的陈爻被陈军惨无人道的用冰冷的手弄醒了，陈军提着大麻袋，陈爻提个小麻袋，随着人流亦步亦趋的走出了沈阳老北站出站口。

　　来接站的人应该算是不多的，仅仅只有五人，鼎鼎大名的送葬罗汉韩耀贤拿着组织部的任命书，还有原厂长也就是现在的副厂长石勇阶，剩下的三人则是器械厂的工头和两名工人，两名工人举着一条“欢迎陈军同志莅临指导”的横幅。陈爻现在一看见横幅就想起了日本机场里“欢迎xxx来日，扬我国威”这条经典横幅。

　　陈军陈爻在石勇阶的带领下来到了器械厂，被工商局判了死缓的器械厂果然就如同等死的人一般，毫无生气，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陈爻的感觉是非常不好受的，这70多名工人都面无表情，在车间里将铁丝弄弯，然后砸直，整个车间中就只剩下叮叮的砸铁声和吧嗒吧嗒的抽烟声。看见石勇阶带着陈爻走进了车间，也只是抬头忘了一眼，没人理会。

　　“这是我们新来的厂长陈军同志，请大家鼓掌欢迎。”整个车间中只有石勇阶自己一个人的掌声，显得突兀而且刺耳。陈爻知道同样是被下达了死缓通知的农机三厂和五金铸造厂已经脱离了死亡的边缘，剩下的就只有这家先天不足而且后天营养不良的器械厂还在死亡线上苟延残喘，等待最后的判决，工人已经死了的心并不是那么人容易就能被激活的。

　　陈军看到这个情况，接过了石勇阶的话茬，走上前说道：“看来我并不是很受欢迎嘛！都说解放军是最可爱的人，我也曾经在沈阳这个工业城市当过几年兵，可还没有忘记我当兵时坐的折椅上面就写着防爆器械厂这几字，真是记忆犹新啊，那时的我在部队抓小偷的时候，由于没有找到合适的武器，顺手抓着一把折椅拍向了小偷，本以为折椅要烂掉了，没想到折椅还好好的，却将小偷屁股拍的是又红又肿，整整三个月在牢房里都是趴着睡觉的。小偷是抓住了，可那折椅的质量却让我因伤害过度背了处分啊。”

　　工人们听了之后也不自觉的将头转向了陈军，甚至还有些工人们悄悄然的站起身来，陈军压压手让所有工人们都坐下，自己也随意坐在旁边的机床上，接着问道：“谁能告诉我我们厂子里除了生产那个让我背了处分的折椅之外，还有些什么？”

　　石勇阶在一旁刚准备答话，陈爻就扯了扯石勇阶的衣袖悄声说道：“石叔，这些得让工人们自己说，你说了不作数的。”

　　石勇阶诧异的看着身边的陈爻，蹲下身来问道：“小爻，这是你爸说的？”

　　陈爻点点头道：“恩，我爸他说要先激活工人的心思才有办法让他们重新找到希望。”

　　等了好一会，一个和陈军年龄差不多的人才期期艾艾地站起来说道：“还、、、还有防爆水桶,防爆料铲,防爆漏勺,防爆提油泵这、、这些东西。”

　　陈军让那人坐下之后说道：“以后说话就不要站起来了嘛，坐着总比站着舒服，要是站着比坐着舒服，那我现在肯定是站着的嘛，我现在坐着，那就是坐着舒服一些，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这个新来的厂长和别人都不一样，很平易近人，而且最主要的还是在沈阳当过兵，这点就要比其他人要亲切很多，都说军民鱼水情，这点就要比其他人要亲切很多，当兵的人在冬天的时候就没有少拿着铁锹扫帚为大家扫雪，也没有少为大家安装断了的电线，所有人都是知道感恩的。就这知道感恩的心，比起那些总以为别人为自己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人来说，可爱了不是一点半点。

　　“可能大家都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我这么年轻，怎么能当厂长。也难怪大家会这么想，都说看一个人办事牢不牢，就要看他嘴上有没有毛，我嘴上的毛虽然少了很多，但谁让我昨天晚上为了见你们特意将胡子刮了干干净净的。再说了，要是就看嘴上有没有毛来决定一个人能不能干，那我老婆肯定是不及我的，可现在我家的情况就是我老婆管着我，指东我不敢西，要我放盐我就不敢放米。当然了，炒菜我还真不敢放米。”陈军的话又引来了一片哄笑声。

　　“都说我们厂子没希望了，要跨了，这都是谁在那胡说八道的，要让我知道我抽他嘴巴。丫要是领导说的就算了，玩意惹毛了组织部，把我厂长职务一卸，让我从哪来滚回哪去，那我还不得灰溜溜的卷铺盖回家？说实话，这几年我还就看中我们厂子里搞的这折椅的质量，我还真想呆这看看这折椅质量是怎么弄出来的，一会弄一张给我看看，上面在写上坐稳了这仨字，我偷回家藏着。”

　　“刚才我看见韩队长刚走到门口就没进来了，看来他很怕进来啊。”陈军道。

　　“我们厂子破产就是他搞那劳什子破产法弄的，跟个催命鬼一样，他就是想搞资本主义复辟。”一名女工人说的话引起了大多数工人的赞同声。

　　陈军压压手让大家安静下来，才说道：“我也觉得他就一送葬罗汉；这点我还是同意你们的，但要说到资本主义复辟，我到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你们知道凤凰吗？”

　　“就是*焚身的凤凰。”刚才那个站起来回答的年轻人又说道。

　　“凤凰你说对了，但不是*焚身的凤凰，是浴火重生的凤凰。*焚身还是让你晚上回家自己感受会比较好。”听到陈军的话，工人们哄一声笑起来，那年轻人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凤凰的确是*重生的象征，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涅槃。什么叫涅槃，涅槃就是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的这个过程就叫做涅槃。凤凰是我们几千年以来的神物，现在看看资本主义的破产不正是我们凤凰的涅槃吗？不可能说他们将我们凤凰的涅槃用在了公司的破产上，我们现在也用凤凰涅槃的模式用在公司上，那就是资本主义复辟吧？所以韩队长的做法并没有什么错。”

　　“那不是让我们丢掉铁饭碗吗？”一名工人小声的嘀咕道。

　　陈军摇摇头说道：“从来就没有什么铁饭碗，自己做多少事情，那自己就端多大的碗，政府机关的碗够不够铁的？我觉得反正不比我们做的折椅差，我还不是同样扔掉了办公室主任这个铁饭碗来捧我们这个你们认为准备丢了的碗？”

　　“陈厂长说得没错，他是放弃了县办公室主任和龙城东汽厂长助理来我们厂的，我们厂是个只有70多人的小厂，可龙城东汽我想你们都知道，那可是个拥有几千人的大厂子。”石勇阶在旁边插话道。

　　“听我这么一些废话了，相信大家都乏了，要不就先这样，大家回去洗个澡睡个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还有今天晚上可不能在被窝里骂人家韩队长。”

　　陈军的忽悠工作那是非常成功的，在石勇阶家里蹭了晚饭之后，石勇阶又给陈军父子安排了房间，房间在工厂后面的筒子楼里，陈军作为自己请过来的厂长，石勇阶当然是安排了一间单人宿舍给陈军父子住的。因为陈爻说自己老爸打呼噜睡不着，所以石勇阶给陈爻安排到了一间暂时没人住的三人宿舍里。其实陈军睡觉不打呼噜，只不过陈爻不太习惯在睡觉的时候被陈军当个小孩子一样，而且陈爻睡觉前还有打坐吐纳的习惯，还喜欢趴被子里看着书或者看着电视睡觉，还有就是早上陈爻起来的时候也得练五禽戏和太极。

　　这些陈军知道，所以在陈爻问石勇阶的时候，陈军只能尴尬的转头过去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儿子，你说明天我们怎么办？厂子里生产的那些折椅以前最主要就是销售给部队和机关的，可是这两年部队和机关的折椅明显就已经饱和了，平常人家现在几乎都只用木凳子，折椅根本就卖不出去啊，根本卖不出去啊。”陈军推开门坐在床沿上，问正窝在被子里翻报纸的陈爻。

　　陈爻没有爬起来，他躲在被子里说道：“我有办法的，老爸，明天早上你先把工厂里的工人们先召集起来，让他们打打篮球，等我想好了明天下午就告诉您，所以您今天晚上还是好好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