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绍的死让杨伟青痛心不已,和郭彩镜一起找了个地方将他埋葬了,两人生怕金石海带着五圣教教众前来,不敢多作停留,离开了当地。
杨伟青体内气力被金石海吸去不少,郭彩镜在久斗之下也是筋疲力尽,两人勉强走到了几里外的小镇上,随便找了个客栈住下。由于两人一路匆促,身上所带盘缠不多,好在那客栈掌柜见两人可怜,大发慈悲,没有收取两人半点费用。
此时已经是初冬十分,夜间的寒气让人难渡,杨伟青静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星空,心中静不下来,不停地想着:“自从冥界回来,不少奇怪的事情接踵而至地找上自己,这一切到底是天意,还是有人有意为之?”
身上的通灵石仍旧在发着暗淡的蓝光,看上去却杀气腾腾,杨伟青思索了一会儿,从床上翻身而起,点燃了灯芯,用笔墨在纸上写下了一些字。
他悄然地走到郭彩镜的房间里,只见郭彩镜娇美的容颜在夜色下静谧可人,虽然在熟睡中依然美丽不可方物。杨伟青看了一会,莫明的感到一丝悲痛,呆呆地望着她,轻声说道:“彩镜,我要走了,苏前辈死前让我好好照顾你,可是我留在这里只会给你带来更多劫难,我此去虽然凶多吉少,但是唯有这样,才能够化解血海。”
这番话其实是在自言自语,郭彩镜在静睡中似乎没有知觉,杨伟青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叹了一口气,走出了房间。
他不愿打搅她,轻轻掩上房门,回到自己房中,随便打点了一下东西,离开客栈,来到马房中,将几锭银子放在了掌柜的帐台上,牵着马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背后郭彩镜的声音传来:“你要去哪?”
杨伟青微微一惊,只见郭彩镜已经醒来,身披一件软袄站在客栈门口,她脸上的神情安静又带这些许不安。
“没什么,我只想到凌大哥的墓前去看一看。”
“不要骗我,刚才你跟我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到底要去哪里,为何要瞒着我?”郭彩镜秀发在寒风被吹得有些凌乱,走到杨伟青身边,柔声说道:“伟青哥,不管你要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和你一起。”
杨伟青知道瞒她不过了,说道:“彩镜,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去见赵德孝,当着他面把这块通灵石摔得粉碎,只有这样他才会彻底死心。”
郭彩镜眸目见表露出一丝惊颤:“这样他会杀了你的。”
“没办法,如果不这样,他还会不依不饶地利用五圣教,而金石海会不断加害那些江湖中人,还有滕姑娘,还有你。”杨伟青哀然地说着,目光有些游离,不敢与郭彩镜的眼神相对。
而郭彩镜却注视着他,说道:“你知道的,我为了你完全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不必考虑我的安慰,你这么做,还是为了滕姑娘吧。”
杨伟青愕然不语,郭彩镜的一番话说到了他的深处。确实,他虽然为人正直,终归是个少年,没有那么多勃然大义,他为了化解纷争,十有八九是在为滕百灵着想,虽然滕百灵与他无缘,但要眼睁睁看着百灵卷入纷争之中,那是万万做不到。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彩镜,我跟你从未说过假话,让我彻底忘了百灵是决计不可能的,但是我现在更在乎的是你,如果我继续和他们这样僵持下去,他们难免不会对你下杀手。”
“你不用再糊弄我了,你若是真的为了我,大可带着我跑到一个偏远的避世之处,就像爷爷当年那样与世隔绝,但是这样一来,冬临党和五圣教就会四处追查通灵石的下落,很可能会对滕姑娘他们不利。”郭彩镜说着开始黯然神伤,继续道:“我在想,若是滕姑娘愿意跟你一起逃走,你恐怕不会留在这了。”
杨伟青真切地说道:“决计不会,我答应过你,一旦事成就与你成亲,可是眼下的状况,只有把块石头当着赵德孝的面毁掉,否则无论如何也无法化解这场纷争。”
“那你就不能带着我逃了一切,再不顾这些世事纷争吗?”
这样的一问让杨伟青顿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郭彩镜微微一笑,说道:“你不用紧张,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让你为了我一个人而不顾那么多人的安慰确实做不到。”
杨伟青不知道她为何要问这么多话,轻声道:“彩镜,如果此次一去,我还能活着回来,我一定与你成亲,不再去管那些世间纷争。”口中虽这么说,心中却很清楚:如果他当真砸碎了通灵石,赵德孝和五圣教一怒之下,肯定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他想得到,郭彩镜自然也想得到,当下便说:“不行,你答应过我的话不能食言,我们现在就成亲。”
杨伟青吃了一惊,问道:“现在。”
郭彩镜毅然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意,杨伟青却从这笑意中看到了一丝忧伤。
“可是成亲好歹也好请人送媒,设堂邀宾,现在我们一无所有,如此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郭彩镜淡然地笑了笑,说道:“那些都是世俗程式,我们连生死都不顾了,还需顾这么多吗?”
“可是我此去生死难料,若是我死了,岂不是要累你一世吗?”杨伟青愈发得觉得诧愕,心中激动不已,却感到无比地别扭,一切都太过突然了。此时天边已高挂夜空,两人在不经意间,已经谈了半个时辰。
望着郭彩镜颜如渥丹,杨伟青心中一热,说道:“那好,彩镜,我们现在就成亲。”
话语如誓。两人回到了客栈之中,这客栈位于小镇偏野之处,很少有客光临,倒也是安静得很。郭彩镜向掌柜的借了一根红蜡烛,在房间中点燃,很是简约地布置了一下房间,一会功夫下来,厢房被装点得有了些喜气,虽然还比不少新娘新郎的洞房,却也有了些气氛了。
夜色宁静,唯独厢房中燃着烛光,杨伟青郭彩镜坐在床头,那根红色的蜡烛就摆在桌上,偶尔的一丝微风吹来,包裹着烛芯的火焰不断跳动,印在两人脸上时亮时暗,如同两人的细语缠绵。
“彩镜,你还记得吗?当初在万命山上,我第一见你,你还穿着一身孝服。”杨伟青追忆往事,不由得看向郭彩镜,此时的她身着淡红绸绮,脸上虽然淡妆薄粉,却如清水花影般艳美。
郭彩镜眼睫微微下垂,轻声说道:“当时你一定觉得我是个肃穆寡趣之人,肯定很讨厌我。”
“讨厌当然说不上,只是觉得你冷艳非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真的想不到居然能与你结为夫妻,若不是我身上的伤还在作痛,定然以为这是在做梦呢。”杨伟青笑着看着她,又转而望向桌上蜡烛,那烛光闪烁不断,还冒着丝丝青烟。
一般的蜡烛只有灭了才会冒出青烟来,如此情形多少有些奇怪,但杨伟青也没有多留意,在这洞房花烛夜,哪还会去想这么多?
郭彩镜一直很是沉默,时不时地看杨伟青两眼,她那目光不单单是情意绵绵,更透着纠结和哀伤。杨伟青看在眼里,忍不住问道:“彩镜你怎么了,良辰美景,你为什么如此忧心忡忡。”
“没有,我是太开心了,不知道该说什么。”郭彩镜轻靠在杨伟青怀中,叹了一口气,抚摸着他胸前戴着的通灵石,怅然道:“要是没有它该多好,我们成亲之后,回到万命山去,再不理这些尘寰纷争,安宁地过一辈子。”
杨伟青听她语气哀婉,心中也惆怅起来,他也想避世绝俗,但想到凌绍的死、苏万命的死,一股怨气和无奈涌上心头,因为这通灵石中先皇的遗言,这么多人都死去了,如果再不和它来个了断,更多的人将遭到劫难。
为什么最美的时刻总是这么短暂,洞房花烛夜之后,他就要去了断了,不仅仅是通灵石,还有的他一生。
郭彩镜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叹息了一声:“为何这些事情总是要找上门来,夺取了我爷爷,现在又要夺去你?”
杨伟青贴着她的秀发,搂着她香肩的手明显感到她在发抖,安慰道:“没关系的,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这次前去,未尝不能死地逃生。”
郭彩镜点了点头:“我只是害怕,我已经失去了爷爷,不想再失去你,但是你执意如此,我又如何劝得过你,伟青哥,对不起,你一定不能死,但是我真的很想爷爷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异常,杨伟青感到有些奇怪,凝视着她,突然发现她眼中泪光盈盈,脸上已经有两道泪痕,怜悯万分,说道:“彩镜,你……”
郭彩镜淡然一笑,从杨伟青怀中坐起身子,手中已经拿着那一颗通灵石。
杨伟青吃了一惊,想不起她何时从自己胸前摘下这颗通灵石的,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想要站起身子,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动不了了。
郭彩镜将通灵石收入衣服中,强颜欢笑,淡然道:“对不起,伟青哥,我要去陪爷爷了,你我今世无缘,如果有来世,但愿上天记得住我们的前世宿缘。”
这一惊非同小可,杨伟青无论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眼睛瞪着郭彩镜,就连话也说不出了,心中却在狂喊:“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郭彩镜气定神闲地离开了床头,轻轻吹灭了蜡烛,烛光一闪,一缕青烟随风而散,她用手指在蜡烛的底部一划,整个蜡烛被掰开,中间居然是那根迷魂香,原来之前烛芯中飘散开的青烟居然是迷魂香所发。
郭彩镜走到了厢房门口,转过头来望着杨伟青,脸上的泪痕在月光下莹莹发亮,柔声道:“伟青哥,我知道依你的性格我是劝不过你的,所以只好在蜡烛中下了迷药,药性在两个时辰后就会解开,这段时间你不要动。至于这块通灵石,我会当着赵德孝的面将它砸毁,我死了没关系,你已经是冥灵之身,你一定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