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不远处的岳飞云耳朵却是一侧,随即不屑地在嘴角扯过一个冷笑。
以他血旗军的名号,又如何会畏惧这等文官。若是这胖子当真不知好歹敢卡血旗军的军费,且不说血旗军的赵老将军手底下的门生故旧了了,即便是官家知道了怕也轻饶他不得,撕了他那张补子都还算是轻的。
又过得一会,却有前哨回来报信道:“大人,那车上是三名女子,似是今年南京府乡试亚元谭纵的妻妾,唤作苏瑾、清荷、莲香。这会儿她们却是去翠云阁的,不想马车走到此处车轴断了。”
“谭纵?”岳飞云听了这个名字顿时就是一愣,他却是记起来了那日与安王冲突时,最后时间那个带着巡捕司的人离开的人可不就是叫作谭纵么,而且在军营里头也曾听胡老三说起过这个名字,好似这人与王爷还是一起的,似是王爷的幕僚。而这三女若是谭纵的妻妾,自然不会是刺客了。
“王爷。”岳飞云刚一开口,车里的赵云安便知道这岳飞云的意思。因此径直开口道:“去后面请韦大人过来与我同坐,后面那辆车便让给三位谭夫人吧。”
“姐姐?这回如何是好?”清荷坐在马车内,一脸正色地望着主位上的苏瑾,左手却是使劲攥着想动弹的莲香。
安王让三人换车,若仅仅只是清荷与莲香也就罢了,料他堂堂一位王爷也看不上两位勾栏出身的卑贱女子。可若是苏瑾的话,却是有些不妙,安王化名“蒋五”时却是追求过苏瑾的。
“安王有请,乃是我们这些小女子的福气,又哪来的如何是好一说?”苏瑾微微一笑,浑不似先前在家中那般慌乱模样。
径直推开车门,一身盛装的苏瑾率先下得车来。也不是袅袅娉娉,也不是扶风杨柳,苏瑾只是如寻常那般走到赵云安车前,施礼道:“多谢王爷相助,否则怕是耽误了我家夫君的大事了。”
苏瑾这话是话里有话,明着是感谢赵云安,可实际上却是点出了谭纵的名字,跟是直言“大事”二字,分明是提醒眼前的这位安王,切莫因小失大,若是因美色而使得心腹离心,那才是耽误了大事——虽然谭纵一直表现的有些怪异,可苏瑾却是隐隐感觉的出,自己家这位男人已然是安王在南京府的一大助力。
只是苏瑾这话当着赵云安的面来说,那就算是十分无礼了。
即便苏瑾与赵云安相熟,即便苏瑾的身份是赵云安的幕僚——谭纵的妻,即便苏瑾身后站着江南乃至周边诸府的士子,可这般与公然与一位皇子夹枪夹棒的说话,已然于理不合,若是真个追究起来,那是铁定要问罪的。
虽然在大顺律上这事的罪责着实算不上重,但这不妨碍底下的某些人乱扣帽子,古话说皇家无小事却不是乱说的。
因此苏瑾这话一出口,身后跟着的莲香倒是不觉得如何,可清荷却是被惊吓出了一身冷汗——你若是与“蒋五”这般说话也就算了,这会儿既然“蒋五”已然恢复了正身,便等同于安王在此,你这般可不就是冒犯了皇家威严么。
而苏瑾是谭纵的妻,她清荷是谭纵的妾,此时两人同为一体,除非她清荷首先朝苏瑾开炮,否则若是苏瑾被问罪,她怕是也难脱身去。除非她抢先开炮,直贬苏瑾不是,说不得还可得点嘉奖,至少便能将苏瑾打入牢里头,或许她一跃而上便可成了谭纵的妻。
只是,清荷又如何会如此不智,又如何会做出这等损人难利己的事情来!
即便是一心爱慕荣华的小蛮在此,怕是也不会如此造次。不仅如此,清荷反而多了许多对苏瑾的担心,只想着一个不好,说不得便要冒了得罪苏瑾的风险出声帮苏瑾说上几句。
只是,几人却都未想到,车厢里的赵云安尚未说话,反倒是刚刚进得车厢的韦德来抢先开口喝道:“车外那妇人好大胆!”
韦德来初到南京,又不曾做过什么功课,因此还不知苏瑾几人的名头,也不知谭纵是什么人物,更不知道车外的苏瑾也曾是赵云安朝思暮想过的。
先前岳飞云在传话时,由于他根本不曾提及赵云安目的乃在分车与其他旁人,因此这韦德来见赵云安将自己唤去同车而坐,还只道自己蒙这位深的官家器重的皇子看重。
却不料刚关好车门不久,就听到外头有女子这般与王爷说话,哪会轻易放过这等拍马屁的机会,顿时喝止出声:“你们是什么身份,又如何敢与王爷这般说话。莫非是心怀不忿,故意来此出此激言不成!”
韦德来这话一出来,便算是给苏瑾等人抢先定了性了。换在后世那就叫领导定了调子,因此不须他再吩咐,从行辕里同来的那些个随员,以及一些个护卫的御林军已然将三女团团围住。
这些人,面色凶恶,更是个个尖刀出鞘,此时即便明月不显,可亮晃晃的刀身已然在黑夜里泛起一团黄光,冷的吓人。
此时只待赵云安一说话,这些人便要将眼前这三个不知好歹的女子拿下。
与这些人不同的是,岳飞云却是一脸的冷笑。
似这等拍马屁的事情,他们这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汉子从来不屑为之,更何况对象还是三个手无寸力的妇孺,更兼且这三人乃是深得王爷器重的幕僚——谭纵的妻妾!
即便这三人有何失礼处,以谭纵的身份而言,只怕王爷也会担待一二,又如何会与一群妇孺计较这般许多,那才是失了皇家的脸面。
而最关键的,自然是这话乃是韦德来说的。
岳飞云先前本身就对这韦德来拿腔拿调的语气十分不爽,更是气愤这人竟然想克扣他血旗军的军费,虽然这话不过是个笑话,可光有这心思便是不行。因此适才给这韦德来传话的时候,岳飞云是故意存了半截话未说,单说了赵云安要韦德来换车的事儿。、
至于说这话的时候究竟存了什么心思,即便是他岳飞云自个都说不清楚,可到了这会儿,等这韦德来真的闹了乌龙,把三女当成了普通人,他又如何会在这时候出声提醒,说不得还存着看韦德来笑话的心思。
故此,当那些个韦德来的随员与一众护卫的御林军团团围上三女时,岳飞云却是悄悄做了手势,让一众兄弟纷纷退到外围,只要注意周围形势即可。至于这里头的事情,他却是不想去参合了——这时候纯看戏就行。
车外头刀剑出鞘的声音响作一团,赵云安又如何会听不出来,正想喝斥左右退下,却不料韦德来说话时一直在偷偷盯着他的脸色变化。
待见到赵云安眉头轻皱时,韦德来便以为是赵云安对车外的三女十分不耐,心里头说不得就是一喜,顿时不等赵云安开口,直接推开车门,步下车去对左右吩咐道:“左右,正待如何?还不速速与我将这几个刁民拿下!”
韦德来身为四品大员,位居户部右侍郎的要职,虽说不如吏部那般显贵,可也是重要部门了,因此这权柄自是不轻,这话说起来那是惯熟的很。吐字时,只看他那嘴这么一张一合,更有隐隐官气喷薄而出,直教人不得不乖乖听话。
那些个随员常年伴随韦德来左右,与成告翁的那些随员大为不同,乃是他真正的亲信,因此自然是深懂其心的。
而御林军乃是在皇城根底下呆着的,虽说是天子脚下见得官多,可对于这些个真正的大人物的权势他们却也是最了解的,因此在这些人手底下听差时也是最听话不过。此时见赵云安一直不开声,而韦德来倒似是赵云安的代言人,因此这会儿自然是以他韦德来马首是瞻。
这会儿韦德来一开口说要拿下,两拨人顿时齐心合力,将刀剑一夹,分分秒秒就把三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子拿下了。
自然,以这些个人的脾性而言,对于一众大汉出手欺负三个弱女子,那是绝对不会有丝毫愧疚心思的。
这会儿,韦德来背对赵云安,却是看不到赵云安脸色变化。可岳飞云却是在外围瞧个清楚,此时赵云安脸上分明是阴云密布,显然是对韦德来这般鲁莽行事是极为不满了,只等着一个由头怕是就要发火。
只是到了这会儿,岳飞云又如何会不知时间拖的越久、他韦德来话儿做的越多,赵云安的火气就越盛?因此岳飞云再打手势,再度吩咐一众兄弟稳住形势这会儿只看戏就好。
岂料这会儿却是苏瑾抢先开口道:“大人倒是好大的官威,只是不知大人是何等人物,苏瑾却是未在南京府里见过大人。”
与毫无血色,已然色色发抖的莲香不同;与脸色铁青,双唇欲张不张的清荷也不同,苏瑾虽然同样刀剑加身却是毫无异色,身子更是连摇也未曾摇上一摇。
相反,苏瑾双目如星,直视韦德来不说,言辞更是犀利如刀,一字字飘进韦德来耳里:“即便是民妇言语不当,却不知民夫究竟犯了何罪,竟当的起大人如此重刑!还是说,大人乃是自作主张,想借了安王的威风,有意要在民妇面前耍上一耍,想要在安王面前欺男霸女不成!莫非大人忘了,四十三年前的那桩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