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天在接到谭纵的命令后,不敢怠慢,立刻下令召集城里的城防军,风风火火地赶往了南门和西门。
与企图夺取城门的忠义堂帮众血战之后,韩天在休整期间忽然想到了谭纵的家眷,现在扬州城里混乱不堪,要是谭纵的家眷受到暴民的冲击,发生什么意外的话,那可就是大麻烦了。
在韩天看来,即使城门破了,那么逃走的人也可以抓回来,而谭纵的家眷要是出事了,那可就没办法挽回了。
于是,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韩天硬是抽出了一部分人手,让宋明带着去黄府,他给宋明下达了死命令,如果黄府的家眷出了什么差错的话,那么他也就不用回来了。
谭纵在扬州城还没有成亲,因此韩天口中的家眷当然指的是施诗和谢莹,以及两人在黄府内的家人。
虽然韩天给宋明的命令是保护谭纵的家眷,不过里面有一层意思他是听明白了,那就是韩天口中那个出了差错就不让他回来的家眷,指的是施诗和谢莹,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能将两人保住那就是大功一件,至于其他的人,只有自求多福了。
不过,令宋明感到欣喜的是,他来的正是时候,乔雨和精壮男子等人已经杀得筋疲力尽,他没花费多少力气就坐收了渔翁之利。
虽然扬州城里骚乱四起,不过冲突的中心依旧是扬州府府衙。
蒋庆和魏七等香主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后,决定让那些投诚的忠义堂帮众去向外面的兄弟说明真实情况,他们先后派了两批人,每次都是刚出府门,还没走几步就被守在街道两旁的忠义堂的弓箭手乱箭射了回来,白白丢了好几条性命。
凌副香主早就想到了魏七等人会来这一手,因此早就做出了安排,只要从府衙出来的人,无论对方说什么,一律乱箭射死,免得中了对方的诡计。
在这难得的休息时间里,谭纵和凌副香主调兵遣将,为接下来的一场激战做着准备,空气中充满了一股萧杀的气息。
凌副香主以忠义堂总坛的名义,派出了多路人马,前去召集忠义堂在扬州城内各处的人手,源源不断的忠义堂帮众赶来了府衙,凌副香主手下的兵力顿时为之一盛。
府衙里的军士和囚犯在谭纵的指挥下,用各种杂物将府衙的大门死死堵住,用以阻挡忠义堂的人进来。
弓箭手们占据了屋顶上的各个有利位置,面无表情地用布擦着弓箭的监尖,在先前的那一场激战中,他们居高临下,大量杀伤了敌人。
谭纵召集了鲁卫民等人,商议着防守着事宜,可以肯定的是,接下来的这一场战斗将比刚才的更加激烈。
院子里的死尸已经被清理干净,官军在院子左侧而忠义堂的人在右侧,这一是为了接下来更好的战斗,二来也是对死者的尊重,免得他们的尸体在混战中受到亵渎。
“诸位,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等下大战一起生死难测,不论结果如何,本官都交定了你们这些朋友。”商议完了事情后,谭纵让人拿来了酒,让人给鲁卫民等人倒上后,冲着众人举起装满酒的碗,沉声说道。
“愿与大人共存亡!”鲁卫民等人闻言,立刻高举着手里的酒碗,异口同声地说道,谭纵的这一句,等于他们以后多出了一条上进的门路。
“干!”谭纵一仰首,喝干了碗里的酒,然后一甩手,啪一声将碗摔碎。
“干!”鲁卫民等人异口同声地高喊一声,纷纷一饮而尽,将手里的酒碗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谭纵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看来忠义堂的人要开始进攻了。
不用谭纵吩咐,鲁卫民等人各自散开,领着各自手下的人,列队守在院子里,严阵以待。
出乎谭纵的意料,忠义堂的人并没有冲击府门,府门左右两侧的围墙忽然响起了咚咚的声响,震得围墙一阵颤抖,原来有几队忠义堂的人各自抱着一个圆木桩,正用力撞击着围墙,凌副香主决定利用自己人多势众的优点,一鼓作气拿下府衙:
府衙前院的人加上囚犯和狱卒,也不过四百多人,而忠义堂经过补充后,人数又达到了上千,拥有绝对的人数上的优势。
府衙门外的街道上,凌副香主和武副香主、齐副香主被一群人簇拥下,站在府门外的空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几队人哼哧哼哧地奋力用圆木撞着围墙,有几处围墙在圆木的撞击下已经出现了裂缝。
“凌副香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攻打府衙、谋害钦差大人,你不仅要忠义堂乃至漕帮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而且还要抄家灭族!”望着摇摇欲坠的围墙,武副香主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愤,愤怒地望向了凌副香主。
“本副香主不管什么万劫不复,也不管什么吵架灭族,本副香主接到的命令是攻陷府衙,杀了钦差大人和里面的那些富商,在没有完成这个命令下,谁也无法阻止本副香主!”凌副香主扭头看着瞪着自己的武副香主,语气冰冷地说道,“对了,还有那个钦使大人,如果一次杀两个官家任命的皇差,想必也开创了大顺朝的一个先河吧。”
“什么!”武副香主闻言,顿时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有想到凌副香主的目标不仅是钦差大人,而且还有参加酒宴的那些富商们,尤其是还多出了一个钦使大人,凌副香主这样做简直就是要使得扬州府大乱,不,是整个江南大乱。
齐副香主也被凌副香主的话惊呆了,他岂能不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由于外界不明白今晚这件事情的真相,他和武副香主事后肯定要被认为为罪魁祸首,那样的话一定要被满门抄斩的,搞不好还会夷三族。
武副香主和齐副香主的身旁都是凌副香主的人,两人的手下在外围,由于他们的身后各有一名拿着匕首控胁迫他们的大汉,因此两人虽然万分惊愕,但是却不敢轻举妄动,否则的话只可能白白送了性命。
终于,轰的一声,一段围墙再也承受不住圆木的大力撞击,轰然倒塌,紧接着,它周围的围墙也相继倒下,扬起了漫天的灰尘。
没有了围墙的阻隔,院子里的军士、囚犯与院外街道上的忠义堂帮众相互瞪着对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兵器。
“弟兄们,帮主就在里面,救出帮主,为许副香主和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不等那些灰尘散尽,凌副香主拔出了腰里的刀,冲着院子里一指,口中冷冷地迸出了一个字来,“杀!”
“杀呀!”听闻此言,聚集在街道上的忠义堂帮众顿时潮水般通过府门两侧坍塌的城墙,高喊着向里面的军士和囚犯杀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谭纵见状,抽出了手里的唐刀,冲着那些冲过来的忠义堂帮众们一指,大吼了一声后,抬步向忠义堂的人冲了过去。
当双方的人潮汇合在一处的时候,血腥的杀戮开始了,不少人纷纷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中。
沈三和沈四紧紧跟在谭纵的周围,除了两人之外,铁牛也拎着斧头尾随着谭纵,他也没有什么招式,只是凭借着一身的蛮力,将手里的斧头舞得虎虎生风,忠义堂的人碰上即死,挨着就伤。
随着越来越多忠义堂帮众的涌入,一场大混战在府衙的前院拉开了序幕,对战的双方都杀红了眼睛,仅仅凭借着身上的衣服来分辨敌我,不少人都是在杀了对方一个人后,被对方的另一个人砍倒在地。
屋顶上的弓箭手们在射完了手里的弓箭后,将手里的弓一扔,拔出腰间的刀就跳下了屋顶,加入了战局。
对于谭纵来说,他此时所要做的就是机械式地挥动着手里的唐刀,去夺取那些挡在自己面前的忠义堂帮众的性命,杀人对他来说,或许已经成为了手臂肌肉无意识的痉挛而已。
令凌副香主感到惊讶和不满的是,虽然忠义堂的人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但是他们依然没有冲破谭纵的防线,无论是军士还是囚犯,在谭纵的带领下都爆发出了令人惊讶的顽强和勇猛,他闻所未闻。
“上,都给我上,一定要将府衙拿下。”凌副香主脸色铁青地冲着聚集在街道上的忠义堂帮众们一挥手,高声吼道,神情显得有些狰狞。
街道上的那些忠义堂帮众并不是不想往前冲,而是前面的人挡住了他们的路,他们根本就没办法进到院子里。
被逼无奈下,忠义堂的人只好从府衙倒塌围墙的断口处上去,沿着府衙前院的围墙向里面冲。
见到忠义堂的人上了围墙,院子里的军士和囚犯也纷纷上了围墙,由于围墙上空间狭小,每次上面只能走一个人,因此当最前方的忠义堂帮众被挡住后,后面的人只好停了下来,无奈地在那里等待,最后不得不跳下墙与下面的军士和囚犯厮杀。
凌副香主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不由得又气又怒,但又无可奈何,面对着骁勇的军士和囚犯,他不敢将手头的兵力分散去偷袭府衙里的那些富商,一是担心谭纵带人反扑,二来也是不清楚那些富商会藏在府衙的什么地方。
府衙里的战事就犹如一台绞肉机,伴随着战事的进展,谭纵和凌副香主手下人的生命不断被这台绞肉机给吞噬,地面上很快就横七竖八地铺上了一层尸体。
在这场惨烈的消耗战中,无论是军士、囚犯还是忠义堂的人,为了不同的信义,前赴后继,用生命和鲜血书写了一篇悲壮的篇章。
只不过,那些军士和囚犯得到的是鲜花和荣誉,而忠义堂的人则只能默默无名地埋葬在一个山岗上,墓碑上除了刻有各个人的名字外什么也没有。
如果不是谭纵在事后为忠义堂的人开脱的话,那么忠义堂的那些死者恐怕将背负起“叛匪”的罪名,大顺朝虽然比谭纵官位高的官员比比皆是,更有那些尚书、阁老直流的高官贵胄,但是在忠义堂的这件事情上,除了谭纵外,没有人能开得了这个口,也没有人敢开这个口。
原因很简单,忠义堂此次犯下的是“叛乱”的罪名,这在最任何朝代都是最忌讳的大罪,没有人想跟“叛匪”沾上边。
谭纵的上书不仅挽救了忠义堂,同时也使得漕帮逃过了一劫,重新恢复了秩序,稳定了大顺的漕运,更使得谭纵在官家的授意下冠冕堂皇地插手漕帮的事务,在漕帮中拥有了一份势力,从而更好地监控漕帮。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局逐渐稳定了下来,那些剩余的军士和囚犯被忠义堂的人分割成了几块,惨烈地厮杀着。
由于冲的向前冲的最猛,谭纵被忠义堂的人围在了门口处,身旁有沈三、沈四和铁牛等人,他们背靠背聚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张开了浑身刺的刺猬,使得周围忠义堂的人无法下口。
谭纵的身上沾满了鲜血,胸口处挨了两刀,他胡乱用布条往伤口上一扎,简单地止了血,能活到现在的人,几乎没有那个人的身上没有伤。
“你投降吧,本副香主可以饶你一命!”忽然,进攻的忠义堂帮众停了下来,闪开了一条路,凌副香主在一群人簇拥下走了过来,身后跟着面色铁青的武副香主和齐副香主,冷冷地向谭纵说道,准备逼降了谭纵。
“本钦使乃官家亲封的皇差,你何时见过投降的皇差?”谭纵闻言,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伸出唐刀一指凌副香主,傲然说道,“有种和本钦使单挑,不要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后面。”
“黄公子,你是黄汉黄公子!”谭纵的话音刚落,站在他前面的一名忠义堂的持刀大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后,惊讶地说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那名大汉已经认出了满脸是血的谭纵来。
四周的忠义堂帮众闻言,不由得一阵骚动,谭纵与忠义堂之间的事情这些帮众们是最为清楚的,他们只知道周敦然是钦差,却不清楚谭纵也是官家派来的钦使,思想上一时间产生了混乱,难道两名皇差要一起对付忠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