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汉冲着宋明拱了一下手,扭身离开了,魏七等人顿时将目光投向了门口处,想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片刻之后,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即,一名三十多岁、衣着华贵的中年美妇,手里抱着一个黑匣子,一脸焦急走了进来。
“张副堂主,你可要救救开林,这件事情与开林无关,全都是妾身那不争气的弟弟做的。”中年美女进门后见忠义堂的几大香主都在,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望了一眼坐在上首处顶盔掼甲的宋明后,走上前,扑通跪在了张清的面前。
“田夫人,宋巡守在此,你尽可实话实说。”张清闻言,眉角禁不住抽动了一下,向中年美妇一指宋明,不动声色地说道。
“宋大人,田开林是冤枉的,还请大人給民妇作主。”中年美妇连忙跪向宋明,高声说道。
“你是何人?”宋明望着中年美妇,神情严肃地问道,虽然他知道中年美妇是田开林的妻子张氏,但是作为审理的流程,他必须要先问明张氏的身份。
“民妇乃田开林的发妻张氏,大人明鉴,这个玉牌是民妇二弟昨天下午交给民妇的,并非田开林强抢而来的,还望大人明察。”中年美妇说着,将手里捧着的那个小匣子向宋明一举。
宋明使了一个眼色,一名立在边上的高大军士从张氏手里接过小匣子,给他拿了过来。宋明打开匣子一看,里面是一个白色的玉牌,由极品美玉制成,通体晶莹剔透,正面雕刻着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和一些云团的图案,后面写着“福寿安康”四个字,一看就是价值连城之物。
“谢姑娘,你看一下,这可是你的物品?”将玉牌放回匣子后,宋明将匣子递给了那名高大军士,让他将匣子給谢莹。
“宋大人,玉牌的背后是否刻着‘福寿安康’?”谢莹接过匣子后也不看,径直望向了宋明。
“确有这四个字。”宋明点了点头。
谢莹这才从匣子里拿出那块玉牌,翻看了一下,斩钉截铁地看向宋明,“宋大人,这玉牌正是小女子之物。”
听闻此言,魏七等人不由得对视了几眼,暗自摇头,黑哥先前一直不承认谢莹用玉牌抵债,现在却从田开林的家里找到了这个玉牌,看来田开林这次凶多吉少:谭纵如次大张旗鼓地折腾这件事情,岂会轻易放过他。
黑哥先前之所以不承认这块玉牌的存在,是因为他昨天上午特意找扬州城里的珠宝商鉴定过,虽然那个珠宝商也不清楚制造玉牌的玉的来历,但是断言这种玉可能来自大光(既现在的缅甸)的一个玉料老坑,品种珍稀、质地上乘,现在的价值应该在三百五十两银子以上。
谢莹欠他的赌债不过两百两,如果谢莹用这个玉牌来抵债的话,那么就根本没有勾引黑哥的必要,黑哥的谎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再者说,黑狗已经将这个玉牌送给了姐姐张氏,也不好再要回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承认玉牌的存在。
令黑狗没有想到的是,自从谢莹出事后,谭纵已经详细调查过他这两天来的举动,不仅知道他去了玉器店鉴定了玉牌,而且还知道他将玉牌送给了张氏,因此早就想好了应对黑狗抵赖的办法,布下了今天晚上的这个局。
明着里,谭纵是在找证人证明黑狗当晚试图侵犯谢莹,实际上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因为谭纵清楚光凭那些证人的证言根本就无法使得黑狗认罪,这块小玉牌才是击垮黑狗的关键,黑狗越是当着众人的面否认玉牌的事情,那么就越无法从这个泥潭中脱身。
因此,当询问完白斯文后,谭纵就开始拿那个玉牌做文章,他以田开林强抢玉牌为由,让宋明派人,故作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去田家搜查,制造紧张压抑的气氛来迷惑张氏,令其主动交出玉牌。
为了使得张氏放松警惕,谭纵特意让张清也派人参与其中,有漕帮的人在,尤其是副堂主张清的人,那么张氏将更容易相信此事。
谭纵的理由很简单,如果黑哥说的是真的话,那么张氏手里绝对没有那个小玉牌,而张氏手里如果有谢莹所说的小玉牌的话,那么这就表明黑哥是在撒谎。
由于谭纵的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因此张清虽然心中不愿意,但是根本就没法拒绝,因为他知道即使自己拒绝了,那么宋明的人也会去田府。
即使张氏看出了什么蹊跷不交出那个小玉牌,城防军的人还是会找到的,因为张清相信宋明绝对会让士兵们搜查田府,将田府翻个天翻地覆来找这个小玉牌。
万一城防军的那些人在其中做些手脚,栽赃陷害张氏的话,那么可就有理也说不清了,因此,张清慎重考虑后,派出手下前去,一是监督城防军,二来也是表明漕帮光明磊落,并没有徇私。
城防军的士兵凶神恶煞地闯进田府后,告诉张氏,说田开林带人抢了一名京城贵族子弟的小玉牌,那名贵族子弟已经上告到了扬州府,田开林已经被官府的人拿下,但拒不交出小玉牌,因此他们奉命将田家人带去大牢拷问。
张氏被这个突然其来的消息惊呆了,她见城防军的士兵全副武装,而且还有漕帮的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会被骗,情急之下拿出了小玉牌,前来給田开林伸冤,坐实了黑狗的罪名。
虽然张氏很奇怪那些人会将自己带来大通赌场而不是府衙,但是看见外面站着的那些城防军士兵和漕帮的人后,她的心中立刻为田开林担心其来,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小细节。
黑狗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看似不起眼、并没有被众人所重视的玉牌,将给他最致命的一击。
在得到谢莹肯定的答复后,宋明就让张清和魏七等人一一查看小玉牌,看见小玉牌后面“福寿安康”四个大字时,众人的心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个念头――大局已定!
“田夫人,既然你说这个小玉牌是令弟给你的,那么你能否签字画押?”等众人查看完了小玉牌,宋明望向跪在那里的张氏,不动声色地问道。
“民妇愿意签字画押。”从张清和几位香主的脸色上,张氏预料到这次事态严重,为了給田开林解围,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宋明闻言一摆手,有人就将笔墨纸砚放在了张氏的面前,张氏出身一个富商的家庭,上过女塾,于是伏在地上写了供词,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你先退下。”宋明看了看张氏的供词,向张氏挥了一下手,有了张氏的供词,黑狗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大人,民妇的夫君是否没事了?”张氏起身后,一脸焦虑地问宋明。
“田香主有没有事,本巡守自会秉公办理。”宋明闻言,一本正经地回答。
张氏见问不出什么,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魏七等人纷纷同情地望着张氏,可怜的张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正是因为她的这个证词,将黑哥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地步,也使得田开林处于十分被动的境地。
张氏走后,宋明让人将田开林和黑狗喊来。
一进门,田开林就敏锐地感觉到室内的气氛与先前不同,魏七和姜庆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古怪。
“张厉,本巡守再问你一次,谢姑娘究竟給没给过你小玉牌。”等田开林落座后,宋明面色一沉,冲着准备走到田开林身后的黑狗大喝了一声。
田开林闻言,顿时如遭电击,整个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怪不得他老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原来是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小玉牌!
“宋巡守,小的刚才已经说了,小的根本就没有见过什么小玉牌。”黑狗不明所以,闻言停下了脚步,冲着宋明摇了摇头,矢口就予以了否认。
“那么你能告诉本巡守,这是何物吗?”宋明面无表情地看了黑狗一眼,打开小匣子,从里面拿出那个玉牌,沉声问道。
“这……这……”黑狗见状大吃了一惊,脸色刷一下就变绿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小玉牌会出现在这里。
“说!”宋明双目一瞪,伸手重重地一拍桌面,“这小玉牌从何而来?”
“是……是小的花钱买的。”黑狗的脸上顿时汗如雨下,他抬头看着宋明,双目中充满了惊惶。
“从哪里买来的,花了多少银子?”宋明冷冷地盯着黑狗,面无表情地问道。
“从……从一个外地的客商那里买的,一共花了三百五十两银子。”此时此刻,黑狗就是打死了也不能承认小玉牌是谢莹的,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情急之下随口编造了一个理由。
“那个客商在哪里?”宋明根本就不给黑狗喘息的时间,立刻沉声追问。
“他……他……他已经离开了扬州,小的不……不知道他在哪里!”黑狗此事就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脑子里一片空白,语无伦次地回答。
“在何处交易?当时有何人在场?有谁见过那名客商?”宋明闻言,冷笑一声,连珠炮似地发问。
“在……在……在码头交易,当时就……就小的与他两人,小的与他是偶遇,只有一面之缘,不清楚谁见过他。”黑哥被宋明的连续发问压得透不过气来,胸口极具起伏着,身上的衣服已经全被汗水打湿,神情显得极为惊恐。
“本巡守问你,你对玉石了解多少?”宋明双目紧紧盯着黑哥,问道。
“一……一无所知。”黑哥闻言摇了摇头,他现在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大胆!”宋明双目一瞪,用力一拍桌面,“好你个张厉,如次得刁滑,即对玉石一窍不通,又没有行内之人协助,你如何就敢花三百五十两银子买下一个陌生人手里的玉牌?”
宋明的话音刚落,黑哥剧烈地喘息几下,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在了地上,面对宋明的发问,他实在无言以对。
“宋巡守,在下这个妻弟一项胆大妄为,只要是喜欢的东西,就是花再大的价钱也在所不惜。”这时,坐在一旁的田开林开口了,脸色铁青地望向宋明,“他可能是喜欢这个玉牌,所以才不惜重金将其买下的。”
事到如今,田开林是骑虎难下,就像谭纵说的那样,一句谎言要用一百句谎言来掩饰,为了保下黑哥,为了他自己,他只有咬紧牙关强撑下去。
“对……对,我姐夫说的对,我喜欢它,所以就买了下来。”经过田开林这么一“点拨”,黑哥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坐在地上,连声向宋明说道,模样极其狼狈。
张清和魏七等人的脸上纷纷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很显然,田开林的说法是在胡搅蛮缠,自欺欺人而已,除非是腰缠万贯的傻子,否则怎么可能如此轻率地花费三百五十两银子买下一件来历不明的东西,他此时的这种行为无疑是在丢漕帮的人。
“田香主,你可能对玉器方面不了解。”谭纵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大凡是这种珍贵的玉器,尤其是订制的玉器,珠宝店都会对它的资料进行存档,以备将来查询。”
说着,谭纵看向了一旁的谢莹,谢莹于是娇声说道,“这个玉牌是小女子四年前生日时家父所送,由金玉阁的大师傅打制,肯定留有存档,届时只要到金玉阁一查存档便知。”
“天下间的东西多了,两件一模一样的玉器也未尝不可!”田开林冷笑一声,神情不屑地望向谢莹,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狰狞,“你凭什么说这件玉牌就是你的那件呢?”
“因为这上面刻有小女子的名字!”见田开林开始蛮不讲理起来,谢莹柳眉一竖,娇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