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和已经半官方半民间的盐卖相比,铁器的贩卖却是绝对的不同。
作为一种完全意义上的战略性物资,除了少部分铁矿用于民用——包括农具、生活用具以及民间侠客所用的武器外,绝大部分出产的铁矿全部都被国家统一规划。这也让大顺朝的军队,在武器装备的质量上就要高与北地蛮子一筹。
当然,如此大规模的开采,自然也是因为大顺朝朝廷上下心里的底气。要知道在某些能人志士的指点下,大顺朝已经在国内开采出了数个比较隐蔽的铁矿,例如西川的攀枝花矿、例如东北的鞍山矿,而这些铁矿都是被大顺朝朝廷的历代官家严格控制其出产量以及交易量的。更因为监察府的存在,这些铁矿绝无可能出现私采现象,更不可能出现私下买卖的可能。
否则的话,监察府怕是就要面临一次灾难性的内部大清洗,也绝对会在朝堂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即使和朝堂离的比较远,但赵云安也同样清楚,在大顺朝的朝廷里面,监察府可不是个受欢迎的角色。只要有机会,文武两系的官员们,绝对不介意联合起来让监察府从大顺朝的官员序列里直接消失。
而通过曹乔木,赵云安却又清楚的知道,目前监察府内部还是一如既往的严格。特别是受皇家直接控制的内府,这个负责监督监察府的机构更是安稳如山,没有丝毫的异向。
只是,这么一来,就无法解释这些山越人的武器是从何而来了。
“难不成是这些山越人手里自己有个铁矿?还是说,这些武器都是北边的蛮子偷偷运过去的?”赵云安胡思乱想中,也只能想到这么两个可能性。而其中,赵云安倒是宁愿相信前者,因为后者所带来的影响就太大了。
“这些问题都不甚重要。”挥退了钟诚,曹乔木这才一脸凝重地回答赵云安道:“关键是,这一次数县同时遭劫,显然是有人在背后策划,而且是酝酿已久的一次行动。但是,我们监察府却是半点消息也没收到,这很不正常。”
赵云安听了,却是忍不住皱眉。曹乔木刚才说的问题的确很严重,但却和他想的完全不是一码事。他在意的是这一次山越人的突然出现,会对整个环太湖地区、苏州府甚至整个大顺朝造成什么影响。
特别是江南一带承平已久的百姓,会不会因为这一次突然到来的劫难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骚动,甚至会不会让某些藏匿起来的老鼠误认为这是一个可以冒头的征兆?虽然在之前的二十来年里头赵云安对于政事一直都不大关心,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赵云安对大顺朝内部的环境就一点都不知情,毕竟大顺朝从建立初始就与以前的所有朝代都不相同。
“京城那边去了消息没有?”赵云安暂且放下心里的担忧,很是严肃的看着曹乔木。
曹乔木却是同样一脸严肃地回答道:“消息一式两份,一份用快马传递,一份用信鸽分批次传递。此事事关重大,由不得我不谨慎些。”
对于自己这位二姐夫的敏锐,赵云安却是十分欣赏的。脸上神色微微松懈后,赵云安却是又问道:“谭纵现在到了无锡,监察府那边我不好插手,你看你是不是能给予一点支持?这人也算得上是足智多谋,而且用起来也不用太担心,倒是可以让他先去摸一摸底子。正好苏州府知府被山越人绑了,却是一个好机会。”
赵云安这话已经说的十分明显,显然是想让谭纵这个当事人借闵志富被绑架的事情,去摸一摸山越人的底细。只是他语气里透露出来的对谭纵的信任却是有些太足,若是有旁人听到了,怕是就要惊呼三声了。
曹乔木却是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对于赵云安过分信任谭纵的事实他不仅不奇怪,反而说道:“让谭纵去办倒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一次监察府在无锡县那边的布置也有些损伤,我必须过去一躺。而且卷子我这边也准备好了,正好一并带过去,便算是给他的身份来一个盖棺认定,也算是给官家一个交代。”
“那便是极好。”赵云安却是点头道:“你便先一步动身,待我处理完王知府的事情,我便去无锡与你回合。说不得,若是你们进展顺利的话,介时我还得请老将军也随我走上一遭。”说罢,却是终于露出一副轻松神色,随即又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自嘲道:“当初被老头子一支玉如意诓来江南给他办事的时候我就觉得没好事,没想到竟然还多了这么多变故,却是亏大了。等回京城去,非得让老头子给我补偿回来不可。”
正出房去的曹乔木听了,却是微微一怔,随即无奈地摇摇头。对于自家这个“没甚子出息”的小舅子,他却是无奈的很。而且,敢喊官家作老头子得,也就是自小就得宠的这位了,便是当今的太子殿下私底下也是一口一个父皇的叫着,又哪敢这般随意。
走到房门口,赵云安忽地又转过头来,随意道:“对了,我却是差点忘了一件事情。谭纵这家伙下苏州前,却是让我手下的人帮着他办了件事情,估计跟王仁落水有点关系。待会我便让人把卷宗拿来。你别说,玩这些小伎俩这小子还当真有两把刷子,看样子他来的地方也不简单,怕是比上一位那会儿要高明的多。”
赵云安却是听得感兴趣起来:“那你快些让人送来。听你这么说,我却是越发想知道他是从哪段儿来的了。也不知道等他看见那份卷子是什么表情,会不会跟活见了鬼似的。”说着,却是大笑起来。
“像他们这种人,活见鬼怕是难了。只不过撒手就溜的却是不在少数。特别是太祖后面的那些,更是如此。”曹乔木说着,却是也笑了几声,最后又提醒赵云安道:“我估摸着无锡那边的折子怕是就要过来了,你看是你单独列一份,还是干脆夹一起送上去,你这却是得拿好主意,别给人钻了空子。”
说到“人”字时,曹乔木明显加重了语气,显然是意有所指,并非随意说的。
赵云安却是点头道:“这些我自然省得,却不会那么蠢笨。那些人也就欺负欺负我大哥老实,不会拿他们怎样,放我这儿那些招数却不好使了。”说着,却是一脸笑意地将从笔架上拿来一直干燥的短笔,在手上随意地转起了笔花,嘲弄道:“我不过是一个疯名在外的王爷,他们即便想拿我做文章也落不了我身上一根汗毛。如果能有本事把我压在京城,我倒是反过去要谢谢他们才对。”
“反正你却是小心些,也免得你姐姐为你担心。”曹乔木却是难得的露了几分感情,又顿了一顿,最后才说道:“玉昭那事虽然是祖上的规矩,但你也注意着些,别把事情弄岔了。”说罢,曹乔木这才快步走了。
无锡县县衙
谭纵搁下笔,拿着一大沓的信件以及那张写有黄生好名字的借条从靠背椅上站起来,甚至很不引人注意地抖了抖腿肚子,这才一脸笑意地把一脸恭敬之色的李福秀招到了面前,再把东西全部递了过去,然后才一脸浅笑地坐了下来。
谭纵这个时候很确信,连续两个来小时的公堂对峙到这会儿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尾声,至于民众们期待的民胜官的高潮戏码今儿个怕是就上演不了了,因为谭纵这个时候已经明确无误的找出了这张借条上的破绽——虽然和谭纵事前的设想有些不同,但结尾相同就行,过程倒是不大重要了。
事实上,那个拿了银锭子的青皮就开始鼓噪什么不怕谭纵的大官身份,但从头到尾,这货除了一张有黄生好签名的借据外,就再拿不出任何东西。
而当谭纵提出要林青云验明笔迹真假的时候,那青皮虽然仍然强作镇定,但他身后的几个人却是暴露出了他们的心虚。而等李福秀带人从黄*瑶家里找出黄生好生前的书信,就着落款一一比对时,那人仍然是一副镇定模样,似乎当真没有半点虚假。
最后等公堂上的推官比对了半天,最后却说出字迹无误的时候,这人虽然腿肚子都在打颤了,但眼中却是露出了一丝带着猖狂的得意,而他身后的几人却似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竟是半带虚脱,半带欣慰地跌坐在地。
对于推官的鉴定,谭纵自然是信服的。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谭纵最多也不过是自认倒霉,然后掏一百两银子出来把那借据赎回来而已。只是那几个青皮的不堪还是让谭纵心有疑惑,便仗着自己六品游击的身份,当堂要进行复验,而且要亲自鉴定。
而很幸运的,仗着后世那些电视剧、电影的功劳,谭纵的确在半个小时的笔记对比下,很快地就找出了借据的破绽。
“林大人,我已在七封信件上分别勾注,烦请林大人与借据笔记一一比对,必然能看破这张所谓黄生好生前亲手写手的借据的真相。”谭纵说完,等林青云一脸凝重的分别比对完,直至将信件放下,谭纵却是又站起来,看也不看已经完全跌坐一地的青皮们,直接剑指那他们道:“林大人,这回谭某应该有资格状告这几位百姓诈取钱财,攀诬大顺官员了吧?”
谭纵这话一出来,堂外原本就有些骚动的百姓顿时就如炸了锅似的闹开来了。而堂里的几个青皮却是直接面无血色的瘫倒在地,便是那一只强撑着的为首的那青皮这个时候也是一脸的枯色。
大顺朝的律法虽然鼓励百姓举报官员不法,但若是攀诬官员的话,却也是重刑!便是最轻的那也是脸上刻字、发配北地为兵,重的却是先要在面上、身上刺字,随后再遣往海外之地,当那茹毛饮血的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