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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荒村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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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毕,他一扯缰绳,胯下的白马撒开四蹄,就朝着荒原奔去。

   溪草回头望着梅凤官离去的方向,手不自觉地摸向脖颈。

   每当心绪不宁地时候,摸一摸梅凤官送她的半只玉兔,她的心情便能平静不少,这已经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可是扯出红绳,她却震惊的发现,绳端挂着的仅余一枚玉佛,那半只兔子竟已不翼而飞。

   “停下!停下!我的玉坠落在雪地里了,我要回去找!”

   溪草惊叫着拍打谢洛白的手臂,他蹙眉低头,看到溪草脖子上的玉佛,又漾出笑意。

   “丢了就丢了,有二爷送的玉佛,还戴什么劳什子玉坠?大不了回雍州,我照着样子再给你打一只就是了。”

   溪草心急如焚,只得撒谎道。

   “不行!那玉坠是我娘留给我的!你打一百只也代替不了!”

   谢洛白怀疑地睨着她。

   “真的?别是姓梅的送的吧?”

   不得不说,谢洛白的眼睛真是毒,一眼就看穿了她,但溪草哪能承认,她冷下脸。

   “你说这种话,不过就是嫌我麻烦,我本来就是个麻烦,不敢拖累二爷,不如就在这里放我下来,我自己回去找!”

   主动送到了怀里的人,若还放她去追别的男人,他谢洛白岂非成了傻子?

   谢洛白怀疑归怀疑,但现在不像从前,他已不大舍得吓唬威胁她,这小女人使起性子来,他是越发没辙。

   他哼了一声,只得下令调转马头,折回那雾淞林子。

   除小四外,他随身还跟着十余名乔装的兵,还有三四条狗,都放出去给溪草找玉坠,可大晚上的,雪下得又厚,拇指大的东西,落进雪地里早没了踪影,哪里那么容易寻。

   很快就有副官提醒谢洛白。

   “司令,这地方不宜久留,咱们劫了火车,很快就会惊动附近驻地的潘代英,他若是带人来剿匪,我们这么几个人,恐怕很难逃脱。”

   谢洛白就看向溪草,一脸你看,不是我不帮你找,实在是形势所迫。

   溪草不是那种不分场合任性的人,虽然心中万分惋惜懊恼,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只得默然地跟着谢洛白上了马。

   刚刚她当着梅凤官的面,被谢洛白抱在怀中,又把他所赠的玉佩丢失了,这一连串的误会,她真是百口莫辩,现在人又被谢洛白扣住,不知何时才能回到雍州,当面向梅凤官解释。

   一时深深叹了口气。

   她神游太虚,浑浑噩噩地在谢洛白的怀中颠簸,直到天色蒙蒙亮时,视线里才出现一座村庄,村子不大,约莫十几户人家,石屋顶上都覆了厚厚的一层雪。

   谢洛白的马进了一处大院子,溪草踩着马镫,欲跳下来,谢洛白这才瞥见她脚上的鞋掉了一只,不由分说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走进屋里。

   “二爷回来了!”

   屋里迎出对老实巴交的中年夫妇来,看这家人战战兢兢的样子,溪草估摸着谢洛白和他们部下是以马贼的身份占了这个村子做根据地。

   而那夫妻两,见谢洛白怀里抱了个被皮裘裹住的姑娘,表情顿时凝滞了,彼此交换了一个神色,怜悯地将她望着。

   溪草涨红了脸,她马上反应过来,人家老乡很可能以为她是谢洛白半路上抢来的压寨夫人。

   这么一想,她嘴角抽了抽,就要跳下来自己走,谢洛白按住她。

   “瞎扑腾什么?鞋掉了也不吭声,你这脚不想要了?”

   他抬头吩咐那对夫妻。

   “去做点热食。”

   然后把她放在炕上,扯过棉被裹住她的双腿,亲自替她脱了袜子,一双原本白笋般莹润可爱的玉足,冻得通红,早就没了知觉,不过她一直在隐忍。

   谢洛白心疼地将她的脚握在掌中搓揉,溪草非常不自在,生怕别人进来看见不妥,就要把脚从谢洛白手中抽走,他却握着不放。

   “再动,我就亲你。”

   溪草身子一僵,乖乖地不动了。

   外头天寒地冻,屋里的炕却烧得热烘烘的,谢洛白按揉的力道适中,他的手也很温暖,溪草身上的寒气渐渐退散了,一夜未睡,这种舒适感让她犯困,像只窝在暖炉里的猫,裹着被子,垂着睫毛,头一点一点地打盹。

   谢洛白看着,心里就痒痒的,他手中握着她的柔嫩的小脚摸来摸去,更像是握着一团火种,攥进他的胸膛里,慢慢烧起来。

   他忍不住凑上去,捕捉到了她的双唇,噙住品尝。

   溪草马上惊醒,她急得要推谢洛白,却身子一歪,倒在炕上,谢洛白顺势欺身上来,捧住她的脸,吻得更深了些。

   他呼吸急促起来,手下意识就伸向溪草的衣襟里,触到她发抖的皮肤,一下子想起在报社的桌上,她说的那番话,又压住下腹的火,生生把手撤了回来。

   不甘心地在溪草唇上咬了一口,谢洛白放开了她。

   溪草有点意外,这活阎王来了兴致,哪次不把她狠狠欺负一番,直到她反抗得厉害,才肯罢手。

   今天却这么快就肯鸣鼓收兵,实在稀奇,以至对于他的强吻,溪草都一时生不起气来。

   “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谢洛白无奈地叹气,在她脸颊上掐了一把。

   “你可知道,要男人在这种事上忍耐,可不比打仗来得轻松,你很会折磨人。”

   溪草目瞪口呆,气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你自己禽兽,居然还怪我!”

   说话间,她发现对面窗沿上,居然趴了几个带皮帽的小脑袋,乌溜溜的眼睛正往屋子里瞅,红扑扑的脸蛋上满是好奇,还小声对她评头论足。

   “那就是白二爷抢回来的女子?长得可真白,像俺家养的小兔子。”

   溪草不知道这几个小屁孩是何时趴在那里的,是否看到了谢洛白把她压在炕上那一幕,一时又窘又气,谢洛白见她无地自容的样子,随手摘了一个墙上挂的蒜扔过去,几个毛孩子便惊得四处逃窜。

   “这群小混蛋,半点规矩都没有。”

   谢洛白随口抱怨了一句,眼睛里却带着笑意。

   溪草瞌睡彻底醒了,脑子也清醒了几分,她连忙背过身整理好头发衣襟,觉得和谢洛白独处,不找点什么话说,他又要动手动脚。

   “二爷是把军队驻扎在村子里吗?”

   谢洛白也起身脱了斗篷和皮帽,抖了抖头发上的雪,他身材高大却不壮硕,一身黑衣,勾勒得身形劲瘦优美,特别像一只大型的猫科动物。

   即便是装作马贼,也俊美得太过了,若马贼个个都像他这般,只怕不愁压寨夫人自个儿送上门来。

   “潘代英勾结了胡炎钊,两路人马集中在野马岭想把我耗死,他们人多势众,又对这边的气候和地形更为熟悉,硬碰不划算,不如分散开来,和他们打游击。”

   谢洛白假装失踪,先让东西北联军以为击溃了谢氏,戒心松懈下来,实则暗中将兵力分开,潜伏在各个村庄,有的甚至扮作马贼突袭,行踪诡异,声东击西,打对方一个手忙脚乱,却又寻不到目标,确实是很聪明的办法。

   溪草心生佩服,由衷地夸奖道。

   “二爷出身王公贵胄,却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和那些养尊处优的遗少截然不同。”

   难得听她一句真心的赞美,谢洛白脸上带了几分得色。

   “那是自然,我们蒙古人,不像你们满人,早已丢了游牧民族的血性,个个都是天生将才,你那几个哥哥若是成器些,你阿玛当年也不至于道尽途殚。”

   见溪草面色一变,似乎要否认什么,他就笑道。

   “润龄格格,我以为你的身份,咱们都是心照不宣了,怎么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打算和我虚与委蛇不成?”

   他送出那对玛瑙双雁的时候,溪草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彻底暴露了,只是谢洛白不提,她便也跟着装傻。

   如今两人的关系不像从前那般互相试探,她也没什么好掩饰了,可谢洛白语气里的鄙夷到底让她心里不舒服,身为皇族,总有些不可磨灭的自尊。

   她酸溜溜地道。

   “你说的对,想我阿玛一生披肝沥血,公忠体国,却偏偏生了几个不中用的纨绔,大厦将倾,却是束手无策,只会携私逃跑。相比之下,你和你父亲却能在朝廷覆灭之际,另辟蹊径,闯出一番天地,这一点上,我们赫舍里氏确实不如你们博尔济吉特氏,难怪二爷看不上,”

   谢洛白挑眉,话锋一转。

   “我只是看不上赫舍里家的男人,可没说看不上你们一族的女人。”

   他凑过来,压低声音。

   “比如你,我是很中意的,听说忠顺王府的大福晋瓜尔佳氏如今住在东北,不如我打完这一仗,就顺便去东北提个亲?你们忠顺王府虽然落魄了,也不会允许自家的格格嫁给一个戏子,不比咱们门当户对……”

   好好地说话,他又扯这些乱七八糟的,溪草怒瞪他一眼,冷笑道。

   “前朝都不在了,哪还有什么格格,你少和我扯什么门当户对,再说了,喀尔喀亲王家一向都出金刀驸马,我听说如今漠城的小朝廷里,可有一位绝美的琬珍公主,若是小皇帝知道喀尔喀亲王有二爷这样优秀的子孙,一定很希望你能迎娶公主,好光复清廷。”

   谢洛白的祖先是蒙古可汗手下大将,蒙古第一骑士,曾跟随可汗征战南北,后娶蒙古公主,得成可汗赐金鞍,人称金鞍驸马,铁骑天下无敌,至清廷时期,家族又先后出过许多平定战乱的功臣,仍得皇帝赐金鞍,赐婚公主,延续了金鞍驸马的称号,世袭喀尔喀亲王。

   谢洛白身上虽有汉人血统,确实这一脉里最符合金鞍驸马人选的。

   若小皇帝知道他是喀尔喀亲王的后人,一定会想办法拉拢,联姻是最好的方式,琬珍公主比溪草大两岁,从前在西太后的寿宴上,溪草就曾见过,她年纪尚幼时,已生得如珍似宝,眉眼里依稀可以看出绝色美人的轮廓,就算是谢洛白,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她本来以为,这番调侃会叫谢洛白吃瘪,没想到他眉宇间却带了几分沉重。

   “你还不知道吧,漠城的伪朝廷,本来是日本人扶植出来的,小皇帝不过是个傀儡,你口中那位琬珍公主,因小皇帝需要讨好日本人,早被献给日方高层,和欢场妓子无异。”

   溪草愕然。

   想当初见到这位公主时,她穿着孔雀织金的朝祭礼服,冠坠珊瑚,颈绕东珠,金尊玉贵,端雅含笑,却不想有朝一日,竟沦为供人淫乐的玩物。

   而她和润沁,何尝不是经历了同样的遭遇?只不过她们还算幸运,幸免于难,顿时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浮上心头。

   谢洛白见她突然陷入沉默,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放心,有我在,永远不会让你落到那样的境地。”

   溪草心中突然有股莫名的酸楚浮上,她抬头目光盈盈,似乎想说什么,一个汉子掀了棉帘进来,点头哈腰地道。

   “二爷,饭弄好了,是给您抬进来吗?”

   谢洛白不悦地瞥了那人一眼,偏偏乡下人没眼色,犹自絮絮叨叨。

   “这大冬天,家里是不养鸡鸭的,二爷不许俺们离开村子,打不了野味,做不了什么好菜饭,这粗茶淡饭的,二爷和夫人千万别怪罪。”

   谢洛白本来已经沉下来的脸,听到夫人两个字,顿时又如沐春风起来,换溪草黑了脸。

   说着,他的妻子和女儿就端了几个青花土碗进来,放在炕桌上,溪草低头看去。

   只有一碗白菜炖粉条,一碗蒸得黄澄澄的咸鸭蛋,一碟辣白菜,还有一碗隔年的老腌肉。

   这里的米饭莹白饱满,倒很是香甜可口,但腌肉太油,鸭蛋太咸,白菜粉条又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味,溪草扒拉了两口,就放下了碗。

   她虽然落魄过,但即便在沁园春,也没挨饿受冻过,这北地农家的饭菜,很吃不惯。

   相比之下,谢洛白倒不像他外表那般高冷,有什么吃什么,半点都不挑剔,他吃了两碗饭,见溪草早就放下筷子,瞬间就懂了,不由笑道。

   “我姆妈曾说波斯猫最矜贵难养,果然,在这穷乡僻壤还是挑食。”

   溪草抿了抿嘴,也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正蹙眉准备重新拾起筷子,谢洛白已经起身。

   “起来!二爷带你进山打野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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