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诗说完众人顿时大惊,铁震东赶忙打开锦盒将盒中的九龙匕看了个仔细。九龙匕失窃以来一直在锁不住手中,但如果九龙匕是被锁不住调了包,他又何必舍命相救?这是却听陈小诗道:“九龙匕一直放在我家,我绝对不会看错。这把虽然几可乱真,但绝不是西域寒铁所制。”她刚说完却听铁震东破口骂道:“你这野丫头少在这里胡言乱语,老夫压镖几十年靠的便是一双利眼,这把九龙匕明明就是我镖局丢失的那把。”
陈小诗正欲反驳,却听欧阳兰道:“任何东西我义父只要见过一次便能记住此物的特点,这一路九龙匕一直在贼王手中,绝对不可能被人调包。”陈小诗一时语塞,只得闭口不语。
铁震东将锦盒揣进怀中道:“快扶我起来,镖队就在前面的镇上歇脚,我们马上赶路,尽量赶在明日太阳下山前抵达京城。”欧阳兰听罢阻止道:“义父,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先在镇上疗养几日吧。”却听铁震东怒道:“这怎么行?只要全镖局人能保住性命,老夫丢一只手又能算什么?”说罢径自撑起身子,却觉浑身一软,又跌坐在地。
顾倾城一见急忙帮欧阳兰上前搀扶,铁震东将顾倾城上下打量一番问向欧阳兰:“这位姑娘是谁?”欧阳兰道:“这位便是倾城楼老板顾倾城小姐,这一路上多亏顾小姐多加照顾,孩儿才能平安无事。”顾倾城听罢面上顿时一热,铁震东已开口笑道:“难得啊,兰儿从没夸奖过谁家姑娘。”
二人将铁震东扶起,却见铁震东扫了一眼陈小诗,对欧阳兰道:“告诉你的朋友,说话要留神。”欧阳兰尴尬一笑,顿时无语可对。倒是陈小诗听罢心中气道:“不就是一个镖师,有什么了不起的。”想罢不情不愿的跟着欧阳兰三人朝镇上走去。
入夜以前一行人已随铁震东赶到了镖队所租用的宅院,只见镖车停在院中,由镖师们轮流看管着。铁震东命人匆匆包扎好伤口,急忙将欧阳兰、顾倾城、陈小诗与镖局二当家江太冲四人唤进房中。欧阳兰将一行人一路上的凶险遭遇与锦衣卫假意请镖局护镖实为诬陷之事一一告知铁震东,铁震东听后大为震惊,不由长叹一声道:“江湖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没想到为了一把九龙匕竟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想到苏晚舟、苏三郎和锁不住三人,欧阳兰顿时一阵悲伤袭上心头,轻声说道:“今后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为了九龙匕而送命。”铁震东道:“以后死多少人我们管不了,但总算保住了全镖局兄弟的性命。”说着又把目光移到右肩的伤处道:“今日老夫右臂已废,恐怕以后再也不能用刀了。”说罢一阵苦笑,一代刀王竟落得如此下场。
这时只听震东镖局二当家飞轮刀江太冲轻声劝道:“大哥,三弟被害之事请你放心,只要我江太冲还活在世上,定要找出那左手刀客为三弟报仇。”提到武天霸,铁震东心中更是一阵悲凉,铁震东、江太冲与武天霸三人早年便是金兰之交,三人一同创立震东镖局,几十年风风雨雨终于将震东镖局发扬光大,成为名震江湖的天下第一镖,三兄弟本想再过几年便隐退江湖安度晚年,谁想为了一趟镖,竟断送了好兄弟的性命。
铁震东心中想着,不由一股热泪已溢出眼眶,他急忙起身背向众人,沉默了片刻道:“你们先各自去休息吧,老夫想一个人静一静。”江太冲刚欲带众人离去,却听久为开口的陈小诗突然低声说道:“我还是觉得那把九龙匕……”话才说到一半,却见铁震东一掌猛击在身前的茶桌上,厉声喝道:“老夫念你与焰儿同路而来,才愿留你在此,你却一再胡言乱语,若不想留下你尽管离开便是。”见铁震东已下了逐客令,陈小诗当即回道:“走就走,请我留下我倒还不愿意那。”说罢一抖长袖,径自走出门去。
欧阳兰、顾倾城二人一见急忙追出门去,欧阳兰快步上前拽住陈小诗道:“小诗姑娘,你一个人要去哪里?”陈小诗一把挣开道:“去哪里总比在这里挨骂的好,该说的也说了,信不信便是你们的事。”说着又转对顾倾城道:“顾姐姐,若是有缘,他日再见。”说罢浅行一礼,快步朝院门走去。欧阳兰、顾倾城二人深知这姑娘的脾气,她既已决定也不好阻拦,只得站在门外目送陈小诗消失在街角处。
此时房中的铁震东仍是怒气未消,忽听一直陪在身旁的江太冲道:“大哥何必跟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怄气,凭她片面之词,又怎能坏的了大哥您的好事?”铁震东听罢心中一震,回身笑问:“二弟此话何意?做大哥的倒是听得不大明白。”只听江太冲诡异一笑道:“大哥不必隐瞒,一路上小弟已察觉了不少,您这招苦肉计用的实在是妙不可言。”江太冲有意将“妙不可言”四字加重语气,说罢望向铁震东。
只见铁震东一脸铁青,方才的笑容此时已无处可寻,他狠瞪一眼江太冲,低声问道:“你想怎样?”江太冲笑道:“大哥右臂已废,再说已到退隐之年,以后镖局的琐事,交给小弟处理便是。”
铁震东听完脸色一变,顿时满脸堆笑对江太冲道:“都是自家兄弟,有我的便有你的。”说罢二人不由大笑起来。
时值深秋,夜凉如水。
院中只有两名睡意正浓的杂役把守镖车,幸好众人知道镖车上只放着作为掩饰的一箱珍宝,九龙匕已被铁震东贴身收起,所以便都无忧的睡去。
子时刚过,只听院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欧阳兰立时惊起,急忙套上衣物冲出房去,只见铁震东、顾倾城连同众镖师已全被这声惨叫吸引了出来,紧紧的围在院中。
欧阳兰挤过身去,只见奉命把守镖车的两名杂役已躺在地上气绝而亡。他连忙提过一盏油灯仔细看了看两具尸体,两人都是被一刀封喉而死,伤口由右至左左浅右深,显然出手之人是左手用刀。欧阳兰看罢不由忖道:“难道是杀死三叔的左手刀客?”想罢他急忙起身对身后众人道:“血还未冷,凶手定未走远,大家分头去追。”却忽闻铁震东道:“不必了。”众人目光齐齐看向铁震东,只见他提起一块墨绿玉佩道:“这是刚在镖车发现的。”
欧阳兰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向那玉佩,顿时心中一震:只见那玉佩之上刻着一个不大的“江”字,正是二叔江太冲随身之物。“二镖头去哪了?”铁震东发现江太冲并未在人群之中不由厉声问道,岂料竟无人知道江太冲的去向,人群中顿时一片唏嘘之声。正这时,只听门声一响,一个白袍汉子已哼着小曲摇头晃脑的走进院中,正是江太冲。
“二弟!”江太冲初进院中并未发现众人,回身关门之际却听铁震东一声召唤,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江太冲正欲答话,却听铁震东又道:“这么晚你去了哪里?”“我……”他本是夜逛烟花巷,却怎好在众人面前说出口,灵机一动谎称道:“想到三弟便难以入睡,所以趁着夜色出去散散心,大家怎么都还没睡……”不说还好,这么一抹到更让众人生起疑来。
不等他说完,只听铁震东厉声喝道:“将这个不忠不义的贼人拿下。”顿时一阵拔刀声划破天际,众镖师已将江太冲团团围住。江太冲当下大惊,口中瑟瑟说道:“大哥,大哥,这是为何?”铁震东抬手将玉佩掷向江太冲道:“亏我跟你做了几十年的兄弟,想不到你这个狗贼竟亲手害死自己的兄弟。”
江太冲一见玉佩早已心知肚明,这玉佩正是他昨日丢失之物,此时就算实言相告也是无济于事,只听他顿时破口骂道:“老贼,你这分明是嫁祸于我。”铁震东假装不理对中镖师喝道:“给我斩了此人,为镖局清理门户。”众镖师听罢顿时举刀齐砍向江太冲,江太冲被围在中间避无可避,几回合闪躲下来已身中数刀,他连忙飞身急退,虽尚未被砍死在乱刀之下,却已毫无招架之力。
欧阳兰见众镖师已杀红了眼,顿时上前一步阻止道:“各位住手。”众镖师停下手中兵刃,顿时十几双眼睛齐齐看向欧阳兰。只听欧阳兰说道:“仅凭一块玉佩怎能盲目认定二叔是左手刀客,兴许另有隐情。”却听铁震东怒道:“证据确凿,他休想抵赖。”说罢提过一把钢刀便向江太冲当头砍去,欧阳兰急忙挥刀一挡道:“义父,你怎能如此对待二叔。”铁震东听罢脸色顿时一变,痛骂道:“你懂个屁,此人背信弃义猪狗不如。”刚说完却听江太冲已狠狠骂道:“背信弃义的不知是谁?你为了一己私利……”话刚说到一半借着灯光只见寒光一闪,一把利刀已然划过江太冲胸口。
“二叔!”欧阳兰急唤一声,已然抱住江太冲身体,只见江太冲双唇微张似是有话要说,却已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见他双眼狠狠盯住铁震东,眸中越发显得暗淡无光,渐渐化做了一滩死水。众人呆立片刻,只闻铁震东道:“将尸体抬去埋掉。”说完已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再也不回头看上一眼,众镖师也相继各自回去休息,只留下两名杂役将江太冲尸体抬出门去。
欧阳兰独自站在夜色中,心中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悲愤,纵使江太冲正是害死三叔的左手刀客,但是毕竟也是眼看他长大的二叔啊。这时只见顾倾城缓步走来,将一件风衣批在他肩上道:“公子不必太过悲伤,怪只怪他心中的一个贪字,为了一把九龙匕最终落得如此下场。”欧阳兰轻轻一笑,紧紧盯住顾倾城道:“江湖险恶,等把九龙匕送到京城,我一定带你去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离开这个江湖。”
顾倾城听罢顿时面上摸过一抹红霞,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甜蜜,欧阳兰轻轻拉住顾倾城一双玉手,缓声说道:“这个江湖已不属于你我。”顾倾城轻轻试探着偎在欧阳兰肩上,轻声说道:“它本来便不属于我。”
江湖本就是一个局,你可以属于它,它却永远不会属于任何人。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最终葬身在这个永远令人猜不透的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