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楚随天轻轻拍了拍小浪,小浪也感受到他心中的伤感,却没有和他相斗,乖乖地蹲下身子,让他和莫星华跳了下来。关三刀勒住缰绳,看了看楚随天,又看了看莫星华,一脸的不解。
“我们过去属于一支叫红衣烈火的队伍,那个队伍中,都是英雄好汉,了不起的男人。”莫星华看着过去曾经支起帐篷的那处小空地,不无感慨地说:“但可惜,我们最后失散了,现在他们是生是死,我们全不知晓……”
“谁说都是英雄好汉?”楚随天冷冷地说,“有位候大爷,可对不起‘英雄好汉’这四个字!”
莫星华知道他说的是候小成,想起候小成已成了明宣周的朋友,将来或许也会成为“厉鬼”的人,不由心中不安,轻轻低下了头。
“难怪。”关三刀跳下马,看着楚随天,慢慢点头:“师父真是个重情义的人啊。”
“少拍马屁了,弄点树枝草叶什么的,准备晚上生火,今天咱们就睡这里。”楚随天扛着鸟铳,慢慢走到那片空地上,环顾四周,闭起眼,似乎又听到了篝火舞动的声音,刘响摆弄拐子铳的声音,司徒猛烧烤野山狗的声音,雷四哼小曲的声音,商秋原缓慢呼吸的声音,还有白玉那因思念兄长,而轻轻叹息的声音。如今,这些声音只能存在于他的心中,却再也不能被真正听到了。
楚随天转过身,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嘿嘿一笑,低声骂了自己一句:“娘的,谁说他们死了?没见着尸首,就可能还活着哩,你哭个屁!”
不一会儿,关三刀就生起了篝火,烤了些刚抓到的小妖兽,几人分吃。小浪变成鹤形后,不光是力气长了上去,饭量也随之猛增,却累得关三刀又跑出去,在黑暗的林子中费了好大劲,才又捉到只类似狐狸的妖兽,给他烤来吃了。
几人吃饱喝足,围着篝火坐下,聊了一会儿天,渐渐感觉困乏,小浪化为火鹤后,喜欢如鹤般站着睡觉,但为了楚随天和莫星华能睡得舒服,却是躺倒下来,用翅膀当被,盖在二人身上。关三刀自告奋勇,要先守夜,到了半夜之时,才又叫醒楚随天换班。四人轮流守夜,平安到达第二日清晨。
起程出发,一路经过的,莫不是从前走过的路,楚随天心情越来越沉重,莫星华也是心中难过,几人都极少说话。
这天正走着,前面的关三刀忽勒紧缰绳,回头说:“师父,前边没路了!”
楚随天一怔,拍了拍小浪的脖子,小浪快走几步,来到前方,楚随天向前一看,只见前方原本应有的一道缓坡,已变成了一道悬崖,悬崖之下,一片白茫茫水色,再向远方看,却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波涛,原本应是山谷的地方,却变成了一座大湖,只在远处,几座原本高耸的小山,还能微微露出一点点山头,看上去,就像是湖中的小岛。
“雨神复苏,雨神复苏……”楚随天喃喃地念叨着,终于慢慢低下头,伏在小浪颈上。小浪感觉到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知道他是难过到了极点,也忍不住垂下头来,轻声悲鸣。
“咱们还往前走吗?”关三刀看着楚随天,“我这鱼龙马在水里比地上快,你们在天上飞就是,我跟得上。”
楚随天一怔,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好,四处看看吧。”
关三刀一点头,催马向前,鱼龙马奋力一跃,凌空而起,跳入水中,只见它中间两足一遇水,便立时变成两只巨大的鱼鳍,身上的灰色长毛,也立时卷了起来,化成一片片光滑的鳞,如箭般向前方飞速游去。
小浪疾奔几步振翅飞起,在这大湖有之上盘旋数圈,又向南边飞去。鱼龙马一路追赶,果然未被落下多少。
楚随天和莫星华,一路低头下望,但只见到一片片的水光,却哪里能找到当日众人留下的痕迹。小浪展翅高飞,楚随天极目远眺,只见前方数十里,全是水光,不由长叹一声:“回去吧,再向前也没有什么用了。”
小浪盘旋一周,自鱼龙马头上飞过,关三刀便已知其意,调转马头,又向来处而去,不多时来靠近崖边,鱼龙马长嘶一声,巨鳍高高举起,用力一拍水面,便已腾空而起,跃到崖上,一落地,两只巨鳍便又化为马足。
“走吧!”楚随天挥了挥手,脸上又出现了笑容,“找不到,什么也找不到了。走吧。”
他在笑着,虽然眼圈通红,但还是在笑着。莫星华看着他,突然更觉得心酸了。眼前的这个男子,不管面对什么事,都始终保持着他的笑容,仿佛世间一切无情折磨,对他来说都并非可怕的事。然而他的内心呢?
他是痛苦的,从那通红的眼,和刚才颤抖的身躯上,谁都能看出这点,可他为什么总是要笑?
莫星华慢慢地想通了,他的笑是给别人看的,是为了让别人不伤心难过,而勉强做出的。他想用坚强的笑,来感染身边的每一个人,想让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只能看到他的笑,而不会看到他的泪。
回程里,楚随天总是说个不停,一会儿谈周围风景,一会儿讲起笑话,一会儿又拿小浪打趣,那沉闷悲伤的气氛,便被一扫而空——毕竟,小浪和关三刀与红衣烈火的人并不相识,也不可能有什么感情。
但莫星华却知道楚随天用意何在。
当天夜里,几人用过晚饭,楚随天突然将自己的鸟铳扔给了关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