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丝沉默了足足一刻钟多,君轻暖手上的茶水都凉了。
很久之后,她才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血麒麟的话,却反而看向君轻暖,“孩子,你……不好奇你的玄凤血脉为什么会是两部分吗?”
君轻暖一愣,心中某处忽而像是被狠狠的戳了一下!
那一丝钝痛好像是属于她的,又好像不属于她,却又真实而沉闷!
她轻轻点头,“好奇,但是婆婆知道谜底吗?”
一个人的灵魂成了两部分,分别在两片不同的大陆传承下去,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君轻暖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是很奇怪,这一次说到明面上的时候,她感觉到了疼痛!
君轻暖低下头来,摸摸自己微微抽痛的心脏,有些不知所措。
血麒麟皱眉,忽而打断了这次谈话,“婆婆,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他揽住了君轻暖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另一只手下意识的落在了她微微鼓起的肚子上!
湘丝便明白,血麒麟害怕刺激到君轻暖的情绪!
“我也不清楚,只是随口问起……”
湘丝苦笑一声,摇头,转换了话题,“四百八十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
如果我们把这个世界时代,都比喻成一条源源不息的河流的话。
那么,四百八十年前,这条河流就被打了一个结。
这个结,像是一个一座巨型的堤坝一样,过滤了很多东西,然后这些东西就被封印起来……”
血麒麟闻言皱眉,“婆婆的意思是,现在这条河流虽然看上去还是源源不断,众生代代传承生生不息,但却已经不是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而是人为压制之后的状态?”
就比如,古传承的消失,人们找不到合适的修行之法,要么如同穹涬大陆一样逐渐没落,成为所谓的废墟,要么就如觞昀大陆一样修炼残缺的功法,剑走偏锋不得善终?
湘丝点点头,“只是,现在这个堤坝,被人撕裂了一道口子。”
所以,该出来的东西,都会一点点的出来。
包括九魔殿。
但是琴婆婆没说,撕裂了这道堤坝的,就是玄凤血脉!
只是,血麒麟那么护着君轻暖,她已经不能多说了。
湘丝点点头,而后看向君轻暖,笑意温柔,“暖儿,你和司筠先出去玩,婆婆有些话要和骋儿讲,好不好?”
“好。”君轻暖起身来,跟着司筠往门外走去。
血麒麟在她背后道,“暖儿,不要走远,我一会儿去看你。”
湘丝无奈,“你还担心我能把怎么样?”
说着,又是一声沉沉的叹息,“你想知道玄凤血脉的事情?”
血麒麟点点头,表情罕见的严肃,“我不想伤害她,别人也不行。更遑论她现在怀孕,所有不好的消息,我都不想让她知道。”
少年面容罕见的冷毅,如同他的立场一样不可动摇。
湘丝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少年这样说话的时候,会让她想起多年前檀寂这样说话的时候。
一样的不可忤逆,一样的无人可以撼动。
但区别是,血麒麟坚定的站在他爱的女子身边,檀寂坚定的站在他的帝王江山豪情壮志那边。
湘丝揉了揉眉心,这才道,“四百八十年前……”
……
“司筠,关于玄凤血脉,你知道多少?”
君轻暖坐在小楼的琉璃瓦上面,眯着眼睛看着远处腾空而起的旭日,却感觉有一层阴霾逐渐将自己笼罩。
司筠坐在一旁,轻轻摇头,“属下不知,很多事情已经无从考究。”
她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君轻暖微微凸起的肚子上,想到了血麒麟刚刚的紧张忌讳。
她不是不知道,是不敢说。
半晌,只是叹息,“不过成王败寇,典籍是胜利者书写的,信仰是胜利者确立的,和事实大抵关系不大,世事如此,大抵常态。”
君轻暖有些意外,她扭头看向司筠,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但她也没问。
聪慧如她,自然想到了和她有关的那些战斗。
传说中的涿鹿之战。
以及后来的阪泉之战。
炎帝统治末年,群雄并起部族争霸……
涿鹿之战黄帝大败蚩尤,让他的地位水涨船高,成为炎帝疆土上异军突起的势力。
当然,如果站在炎帝的立场,那就是异军突起的毒瘤。
后来,阪泉之战,黄帝战败炎帝,泰山封禅问鼎天下。
这样,他就是司筠口中的王。
那两场战争,蚩尤和炎帝,都成为了寇。
不过,炎帝总归曾是正统,再加上是投降,算是基本和平的解决了争执,后来便有了炎黄的说法……
这之后的典籍,之后的信仰,自然就……都是黄帝说了算。
蚩尤封魔,夸父追日……
君轻暖摇头,忽而笑意薄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随口道,“夸父追日是真的吗?”
司筠笑着摇头。
只是,这其中深意,要够聪明的人才能懂。
夸父既然有资格成为十大魔将之一,又怎么会像个傻子一样去追着太阳跑?
显然,是旁人嘲笑丑化了他而已。
只是,后世之人,竟然为此赋予了某种精神……真是可笑。
君轻暖思绪乱纷纷的,因为同时,她也联想到,自己曾一度都是黄帝的军师……
她究竟是千古功臣巨擘,或者,只是一个统治阶层荒唐的帮凶之一?
而后来,为何她又变成了现在这样?
现在又是谁的传承在掌控者这个世界?
思绪沉浮时,旁边传来了熟悉的清醇嗓音,“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君轻暖扭头循声望去,却发现血麒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侧,而司筠已经不见了。
他站在距离她丈许远处,狭长的眸浸透了阳光,清隽身姿卓卓而立,晃花了她的眼。
君轻暖心里一暖,笑意从唇边漾开,“你回来了?”
血麒麟快步上前来,在她身侧坐下,将她揽进了怀中,温柔圈着,“嗯,想你,就回来了。”
君轻暖靠在他肩头,“我也想你。”
但,离开了不过半个时辰而已。
这想,自然是想了,因为爱着。但,却又不是想,只是,双方都聪明的回避了不想多说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