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白月生回到了那近百名的宫女和太监堆里。
李师师用一把小水果刀,给他把胡子刮了个干干净净。
他本来想逃出童府,但李师师告诉他,这深处的院子里虽然没有禁军,但在最外围,驻扎着大量的禁军。其数量有多少,李师师也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些禁军能看得见任何一只意图进入童府的蚂蚁、任何一只想要飞入童府的苍蝇。而且,在后花园外边,也隐藏着大量的禁军。白月生之所以能进入后花园,是因为蔡球。
听到这样的消息,白月生一阵后怕,幸亏他误打误撞走到了这里,没有找到后花园,不然的话,他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在,白月生唯一可以离开童府的办法,只有在三天——现在是两天——之后,在童娇秀从那些宫女和太监之中挑选完毕以后,他才可以混入回宫的太监之中,离开童府。
白月生暂时是安全的。
在这安全的环境之中,他于白天随便找一间屋子,跟太监宫女们聊天打屁,顺便蹭饭——主要是为了蹭饭;晚上的时候,那些太监宫女自去“交流”,他偷摸摸回到李师师房中,与李师师挤在一张单人床上休息。
在这两天之中,他们除了互相搂在一起,再也没有太过分的亲密接触。李师师是怎么想的,白月生不知道。但白月生很怕自己忍不住,把她的处女之身给破了,那样的话,如果他一年之内不能再见到她,那么,在她十三岁被“疏弄”的时候,也就是她必须要死的时候。他不能把这个女孩的性命当做玩笑。
他现在可以给她的,是她最需要的,一种从天而降的感情。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不在乎美丑,也不在乎穷富,只要他像个真正的情郎那样对她好就可以。在与李师师相处的这三个夜晚中,白月生在这方面,无疑做得相当到位。他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陪她玩耍,陪她看星星,看月亮,看朝阳蓬勃升起。
这一天,朝阳再一次升起。
已是第三天。
他搂着她,坐在凉亭里,对她说:“一年之内……”
他的话没有说完,李师师便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巴,轻轻地摇了摇头,撒娇道:“不可以再说!”
白月生没有再说。
她盯着白月生,盯了很久,突然大声道:“今天,你可以对我做一切事情!”说着话,她死死抓住白月生的手,拽进了自己的裙子里。
白月生挣脱出来,紧紧搂住她,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留给下一次见面的时候。”
起身,离开。
走出了这座小小的凉亭,走出了这座小小的院落。
李师师望着他并不高大的背影,咯咯笑道:“我等你!”
白月生点了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晨风轻拂。
发丝飞舞。
晨风轻拂美人面,发丝飞舞为谁伤。
李师师终究落下了笑容,瘪起了嘴,放声大哭起来。
……
天高云淡。
白月生蹭完了早饭,偷偷摸摸藏进了一间太监居住的屋子里,准备着等到给童娇秀举行的“选仆人”结束后,便随着太监宫女们混出童府。
只奈何,他进错了屋子。
他刚走进一间屋子,就见童府大总管“童高”坐在里边,正左拥右抱着两名宫女,上下其手。
白月生无意间撞破了童大总管的好事,——好在童大总管并没有做“好事”的能力,对白月生的冒然闯入并没有发什么火气。但是,白月生却被他逮了个正着,被他拽住了耳朵,拖到了那些准备进入童娇秀院子里的太监宫女堆中。
“好生站稳喽!”
童高清了清嗓子:“诸位,只要能被童小姐选中,当了她的奴仆,一万两白银,杂家亲自奉上!”
转过身,一招手,当先带路,众人轰轰嚷嚷,向着寂院深处进发了。
白月生被夹在其中,想躲都没法躲。
“没想到,老子在童府里转了一圈,居然又要见到那位童大小姐了!我他娘藏哪儿不好啊?偏偏要挑最僻静的地方躲!这童高也是,大清早的,他跟宫女摸什么摸呀!”
一路上,白月生愁着眉,苦着脸,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要敢在这个时候跑,那简直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但他要是不跑的话,他的性命最终还是要落在童娇秀手里,最终还是要变成个玩笑。
当日,从童娇秀魔爪下逃生之前,他可是狠狠地把那位大小姐修理了一顿,顺势夺去了她的贞操。
这要再落入她的手里……
逃与不逃,等待着他的都是死。
他只能在跟着太监宫女队伍前进的同时,祈求上天保佑了。
穿过七八重院落后,童高一摆手,队伍停了下来。
“前面,就是童小姐的闺房。”童高指着一间被漆成了粉红色的屋子,随手点了几名太监和几名宫女,叫他们跟在自己身后,走向了那间屋子。
望着那本不刺眼、却很是刺白月生眼睛的粉红色,白月生扭过头,问身边的一名宫女:“姐姐,你知不知道厕所在哪儿?”
话音刚刚落地,便见一个三十多岁、略有几分姿色的宫女,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手中端着个纯银打造的便盆,往白月生面前一递:“小猴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懂不懂规矩?——尿吧!”
白月生晕头晕脑。怎么又是这位大姐?她那便盆哪儿变出来的?
那宫女见白月生没反应,就把便盆放在地上,当众脱下了裙子和内裤,撒了泡尿,末了又问了白月生一句“尿不尿”,没得到回答以后,就抱着便盆消失了。
白月生不得不怀疑,这位大姐是上天派下来专门惩治他的。
与此同时,童高领着第一批人,进入了童娇秀的屋子。但刚进去一会儿,便听到里边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一个小太监捂着血流如注的胸口,痛叫着奔了出来。
没奔出两步,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三五下,翻了白眼。
众人大哗之余,却见童高带头,那些进了童娇秀屋子的宫女太监一哄而出,四散奔逃。
披头散发、容颜惨白的童娇秀紧跟着追了出来,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滴着鲜血的小水果刀,双目涣散,一语不发,见人便刺。
有那跑得慢的,被她一把拽住,抄着水果刀,照着后心就捅了进去。
片刻之间,三人毙命。
“小姐!冷静!”童高跑得远远地,见童娇秀没追她,才喘息着站住了脚,对着童娇秀大喊大叫起来。
但童娇秀哪里听他说话?照着人多的地方就扑了过去。
白月生随着太监宫女们四散奔逃。
却在奔跑的过程中,与童娇秀对视了一眼。
童娇秀看见他,狂奔的脚步明显缓了一缓,随即将视线锁定在白月生身上,举起胳膊,冲白月生远远一指:“抓住他!赏银百万两!”
一句话,把个童高吓得:“小姐,咱哪有那么多钱呢?——听小姐的,快抓住他!”
在百万两赏金的诱惑下,纷纷逃命的宫女太监全部掉转了身子,将尚未来得及逃离的白月生团团围住。
眼看着他们就要扑上来,白月生无路可逃,只得一把掐住自己的脖子,大喊道:“我抓住我了!”
众人一愣神,白月生趁这个间隙,撒足狂奔。
但刚奔出两步,就被反应过来的两个太监给摁倒在地。
童高急急跑过来,将那两个太监推开,横身一跨,坐在了白月生的腰上,扭住了白月生的脖子,四下里摆了摆手,道:“这个人,是杂家单独抓住的!”
要是那俩太监敢跟他张口要钱,他非得跟他们拼了命不可。
眼瞧着童高势在必得,众人都很识趣地让在了一旁,离得童娇秀远远的。
但见童娇秀大跨步走过来,一脚将童高踹在一边,狠狠一屁股坐在了白月生的后腰上,反握着小刀,毫不犹豫,朝白月生的后心刺了下去。
白月生虽然脸朝着地,但在此时,还是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的,强扭着身子,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猛地向旁边一滚。
呛啷啷!
小刀重重地磕在了砖石地面上。
火花四溅。
童娇秀因用力过猛,吃不住反力的震痛,小刀脱手,掉落在地。
就在她刚要伸手去捡的一刹那,童高扑过来,“嗖”地一声,抢先将小刀搂进了怀里,但见童娇秀冷森森阴寒寒盯着他,童高死死攥住小刀,撒腿就跑。
被童娇秀捅死了三个太监,他已经很难向童贯交代了,这要是再死一个,那还了得?但他要是知道童娇秀现在想杀的这位爷,已经糟蹋了他家的大小姐,他就不会是这种反应了。
童娇秀失去了武器,倒也没去追童高,依然骑在白月生的后腰上,抱住白月生的脑袋就朝地上死命地磕了上去。
嘭嘭嘭
直把白月生磕得头破血流,眼看着要闹出人命了,童高急忙把童娇秀推在了一边,将她死死摁在了地上。
童娇秀咬牙切齿,狠狠瞪着白月生缓缓歪过来的脸
四目相对。
白月生脑袋上鲜血横流。
童娇秀眼眶里泪水打转。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过后,童娇秀从牙缝里蹦出几句话:“高总管,我说过,谁要抓住他,就赏百万两!——他是第一个抓住他的人,给他一百万两!”
闻听此言,把个童高急得直蹦:“大小姐,你还是把他交给我,我替你弄死他算了!”
童娇秀紧锁双眉,瞪了童高一眼,指着白月生道:“这个人,留在我身边!其余的,都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