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半城家里免费吃喝了三天,白月生和王英于清晨被释放了。
王英在白玉莲肚皮上狠狠地滚了几日后,心满意足地赶着他的马车,继续兜售他加了蒙汗药的馒头去了。
而白月生,抱着万分之一的期望再次回到衙门口等待杨戬——杨戬怕是真被老虎给吃了,这么多天过去,那些衙役一如继往地无聊着,衙门口丝毫没有大官到来的迹象。
黄昏,当白月生感觉到饥饿时,他才后悔起来,后悔不该对生死未卜的杨戬存有任何奢望。
白月生彻底心灰意冷。
他本该厚着脸皮让王英用马车把他载回郓城去的。
但现在,王英赶着他的马车,带着他的馒头,早已不知所踪。
白月生唯一能想到的去处,只有张半城家。
他要学王英,闹事,然后被不明所以的张半城关起来,在那里跟白玉莲混吃混喝,直到王英再次回来,好让他把自己带回郓城。
但就在白月生刚刚从衙门口转身,打算前往张半城家的一刹那,出乎意料的,他看见了本该已离开阳谷县的王英。
王英从一条巷子里转悠出来,穿着一身灰布衣服,挑着两个竹筐,背对着白月生,沿街叫卖。
“炊饼!”
王英啥时候改行了?
但白月生再一听那叫卖声,才知道那个矬子不是王英。王英的声音跟猪一样可爱,这位卖炊饼的声音虽然也不怎么好听,但粗厚的腔调里透着一股十足的中气。
“炊饼!武大炊饼!”
武大炊饼?
白月生疾走两步,走到这个矬子面前,一瞧,果然是“三寸丁谷树皮”。
三寸丁,自然是形容他的身高。谷树皮,自然是形容他的相貌。与王英那乳猪一般嫩滑的皮肤不同,眼前这位看起来将近四十岁的矬子,皮肤又黑又粗;单独拿出来还算不错的五官,一同放在那张脸上,便给人一种可笑之极的滑稽感觉。
卖炊饼的武大郎?
“武松?”白月生试探着问了一句。连日来,他都沉浸在傍上杨戬的花天酒地的幻想中,早已有意无意间将处在社会最底层的阳谷武松忘记。直到走投无路时,才想起阳谷县还有那么一位英雄可以结交。武松是白月生在梁山好汉中为数不多的尊敬者之一。如果能通过武大结交上武松,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吃武松的总比吃白玉莲的要好一些,至少不会引起王英不必要的误会。
“你认识俺弟弟?”矬子撂下担子,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白月生确定,眼前这位就是名副其实的武大郎不假。
那么,武大在这里,金莲在哪里?
对那个久负盛名的传奇女人,白月生早已渴求一瞻其尊容。
却听武大道:“俺弟弟早已不在阳谷县了,他去年打杀了张半城家里的一个仆人,如今流落在外,好些日子没有消息了。”
“哦……”闻听这个消息,白月生失望不已。看来,还是得找白玉莲解决食宿问题。
但是,金莲在哪里呢?
俗话说的好:为人不识潘金莲,便为色狼也枉然。
白月生虽然很想瞻仰一下金莲,但总不能当着人家丈夫的面就问她在哪吧?于是,白月生只能暂且退而求其次:“那啥,看在我跟武二的交情上,赊俩炊饼给我呗!”
“你谁啊?”武大憨厚的笑容消失了,转而换上一副警惕的神色,不待白月生再说话,挑起自己的担子就走。
“就两个!改日肯定还你钱!”白月生死皮赖脸追上去。他已从竹筐的缝隙里看见了白里透黄的炊饼。一看见粮食,他本来就一整天滴水未进的肚子,更是促使他不得不跟武大赊账了。
但看武大面色阴沉,一语不发,两只小短腿随着白月生“就赊俩”的声音中越迈越快,眼瞅着甩不掉白月生,武大只好发挥出平日里跟武松学来的一些武术皮毛,力贯双足,大腿不动,以膝盖为转轴,猛然只听得嗖嗖嗖一阵响!白月生便看见,武大的两条小腿飞速旋转了起来,好似车轮一般,载着他矮小的身子和装着粮食的竹筐如飞而去,转瞬消失在白月生的视线中。
“老子说什么了?你就如临大敌?”
继余氏之后,白月生又在阳谷县发现一位轻功高手。但余氏是以脚小为特点的高手,而武大是以腿短为特点的高手。这两位纵使有诸多不方便练习轻功的缺陷,也绝对能在遇到危险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就一跑了之。虽然他们的轻功比起传说中的神行太保戴宗要相差十万八千里,但就这两下,至少在白月生面前是无敌的。
原以为武大是个厚道的爷们,跟他赊俩烧饼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又不是不还他钱。可谁能想到,武大居然是这么一位鸡贼到一毛不拔的玩意儿!
暂且放下一睹潘金莲真容的想法,白月生不得不向肚子屈服,趁着月色找到张半城家,把那扇紧闭的街门狠狠地拍了又拍。
在这之前,他早已想好侮辱张半城的词句,反正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跟白玉莲混吃混喝,为此,他还找了个为自己开脱“吃软饭”的帽子的解释:王英从老子身上连讹带诈、半偷半抢去的一百多两,现在可都在白玉莲手里,老子就算不把银子要回来,——主要是老子打不过王英——也得在白玉莲这里把本钱都给吃回来!
街门开了一条缝,白月生正要开口大骂张半城,却见打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白玉莲。
“你怎么又回来了?”
望着白玉莲童稚的脸庞、丰硕的胸脯,白月生急忙把嘴边的脏话给咽了回去,低头抹了把口水,道:“那啥……王英让我在这儿等他。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白玉莲往身后瞅了瞅,确定没人注意后,把门打开,放白月生进来,悄声道:“老爷家里的佣人虽然不多,但你走路的时候小心一些,别让别人给撞见了!你先去第十进院子里,回你昨天住的那个屋子——吃了没?我给你弄点吃的?”
瞧瞧!
白月生暗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夫妻二人,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白玉莲这样一个集童颜、巨胸、温柔、贤惠、热情好客等等优良美德于一身的妖精,怎么就让那头猪给拱了?
“跟在我后面,别说话啊!”白玉莲蹑手蹑脚,把白月生领到第五进院子,对白月生道:“我去跟同屋住的姐姐打声招呼,免得夫人和老爷找不见我而生疑。然后我出去买饭,一会儿就给你送过去啊!”
第五进院子里,有两个屋子内亮着灯,白玉莲走向东边的一个,白月生自行进入通往第六进院子的小门。
刚走到小门旁边,耳中却传来白玉莲跟另一个人的说话声:“金莲姐,我出去一会儿啊!”
“去吧去吧!”屋子里,传出一个柔软中带着七分娇媚、二分慵懒的年轻女声。
不见其人,但闻其声,便叫白月生酥软了半边身子骨。
那是一种于不知不觉中就能勾去男人魂魄的声音。只要听到过这种声音的男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瞬间浑如触电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