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文彬依然昏迷不醒。
白月生坐在草席子上,回想着那个小男孩——岳飞?是名字的巧合?还是,这男孩就是历史上那个精忠报国的岳飞?如果是的话,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瞧他那副顽皮的样子,白月生打定主意,以后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少来南街为妙,不然被他逮住玩唱戏,就白月生这嫩胳膊脆腿的,一分钟不到就得被他给玩死。
怪不得他说好久都没人跟他玩了,就他这么个玩法,也就孙悟空那样的能跟他玩在一块儿。
“刚才隐约听到他跟时文彬说,这供桌下面有什么东西?”白月生掀起桌布,便看到一块松动的地板。
揭开地板,白月生便看到,下面有一条黑漆漆的通道。从外边向内看去,能看见的只有几级土台阶。再往深处,由于光线的原因,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寂静中,传来时文彬轻微的呻吟声。
白月生慌忙盖住地板,回头望去,但见时文彬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胸口,满脸的痛苦之色。
白月生放下桌布,走到时文彬身边,道:“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时文彬缓缓睁开眼睛,有气无力道,“那个孩子呢?”
“他妈妈喊他回家吃饭去了。”
“哦……”时文彬挣扎着站起身子,让白月生扶着他回了衙门。一回到后衙,便躺在了床上,整整躺了一天,胸口的疼痛才算稍稍减轻了一些。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白月生就被时文彬派人叫到了后衙。
“替我把那个孩子找来。”时文彬躺在床上,有气无力道。
“干嘛?”
“治他的罪!殴打朝廷命官,本官要治他的罪!”
“太爷,说实话,我不敢去。”
“你不去,我就治你的罪!你信不信,我发一份海捕文书,让你没有容身之地?”
“……”
白月生心里骂着娘就出去了。什么玩意儿啊!不就一个七品小县官吗?动不动就拿海捕文书吓唬老子!你有能耐,你吓唬唐武去,你吓唬雷横去,你吓唬宋江去!你吓唬老子算个球的本事啊!
白月生来到南街,在南街口踌躇了大半天,又返回宋江家里,换上公服,带了把腰刀,才磨磨蹭蹭再次回到南街。
打听到岳飞的住所,是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子中,一片简陋的瓦房临街而立。
白月生刚走进巷子,就看见虎头虎脑的岳飞站在不远处,右手抓着块大石头,低着头朝地上四处踅摸着,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白月生正琢磨着该怎么跟他打招呼呢,却见岳飞抬起头来,一看见白月生,脸上顿时扬起了欢快的笑容,三两步就跨到了白月生面前,兴奋道:“你来了?昨天那位伯伯呢?”
白月生看岳飞没有一见了他就喊打喊杀的意思,忐忑的心情才稍稍松缓了一些,道:“那位伯伯在他家里等你呢。”
“等我?”
“嗯,他在家里搭了个戏台,让我来叫你跟他去唱戏。”
“哦……”岳飞四下里又踅摸了一顿,“你见没见我打下来那只鸟死哪儿去了?”
白月生摇头,道:“没看见。”合着这小子拿着块石头打鸟玩呢。
“那走吧!”岳飞的小脸上略有些遗憾,扔掉手中的石头,拉住白月生的手,对白月生全然没有防备之心。白月生心里有点愧疚,有种充当拐卖小孩的怪叔叔的感觉,但好在他知道时文彬不是个不讲理的人,时文彬说要治岳飞的罪,顶多也就是嘴上骂这孩子两句而已,难不成还真打他几十板子,然后把他关进大牢里去?要是那样的话,时文彬就需要做好观赏大牢里鸡飞狗跳的心理准备了。
一路上,岳飞好奇地打量着白月生的公服,道:“你这身衣服真好看!跟真的捕快衣服一样呢!哪儿买的?——哟!还有刀呢?让我瞧瞧!”也不管白月生答不答应,岳飞就捏住白月生的手腕,白月生只感觉一阵生疼,手上的力道一松,那把本是用来诈唬岳飞的刀就被岳飞轻而易举给抢过去了。
呛啷啷
短刀出鞘。
寒光一闪,直晃得白月生一阵尿急,霎时就生出一种要当流窜犯的冲动。
奈何岳飞死死抓着他的胳膊,他如果想跑的话,就必须得先跟自己的胳膊说永别。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加快脚步,巴不得赶紧走到衙门,把这个愣头小子甩给时文彬。
时文彬不是要治他的罪吗?正好,白月生也不敢张口跟岳飞把刀要回来,就让他拿着,等到了地方,看这俩货谁先吓死谁!
岳飞一路上舞着刀,见东西便砍。但见他走过的地方,柳条飞落,杨叶飘舞,碎石四溅。没一会儿,那把刀的刀刃就被他折腾得卷了十几道口子,从一把普通的短刀成功晋级为锯齿刀。
好不容易捱到衙门口,岳飞抬头一瞧,疑惑道:“你拉我来这儿干嘛?”
“昨天那位扮演吕布的伯伯,就在里边等着你呢!”
“哦……”岳飞低着小脑袋,略一思索,道:“你骗我呢吧?他是不是把我给告了?”
“没有啊!”白月生没想到,这小孩这么聪明呢,只好扯谎骗他,道:“那位伯伯真在里边等着你去唱戏呢!”
“你来!”岳飞示意白月生蹲下点身子,把嘴巴凑到白月生耳边,道:“告诉你个秘密,我害怕进这种地方!”
“为什么?”
“因为我在我老家的时候,县太爷的儿子脱我的裤子,我就把县太爷的儿子给打到床上去让他躺着了。我老家是汤阴县的,汤阴太爷说要弄死我,我就把太爷也给打了,还把太爷的十来个衙役都给打了,我娘就拉着我逃到这儿来了。现在,我一看见衙门就害怕。要不咱们别唱戏了,回去吧!”
短短的几句话,听得白月生一愣一愣的。这小子才几岁,就一个人放趴下十来个衙役?
白月生道:“你这么能打,有什么好怕的?”
岳飞道:“我当然害怕啊!昨天那位伯伯告我的状,如果这里的太爷不讲理,我害怕我又把太爷给打了啊!那样的话,如果让我娘知道了,我更怕我娘揍我!——走吧,回去吧!”
二人正说着话,白月生就看见,时文彬穿着七品官服,手捂胸口,颤颤巍巍从里边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