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的命可真大,中了这么多枪,医生的断定,皮外伤。”朱晓径直站在床头,冷气逼人,淡淡的眼神直盯王辰逸。
好冷的气势,王辰逸的第一感觉。怎么话里听着非常刺耳,朱晓在生气。无声的冷不盯防,甚至动也不动,就那么死寂般的盯着自己,王辰逸居然从心底感觉到了畏惧,颤栗。
他是什么人,在生死边缘徘徊,一次次闯过死门关的人,早就看透了生死。在此时的朱晓面前,竟然不敢正视。就连王辰逸自己都搞不清为何如此,那种情感,似乎是愧疚。
“呃,那我,身体里有没有子弹?”不知为何,说话都吱吱唔唔,低声嗫嚅。生怕会糟到朱晓斥骂。
但王辰逸想错了,朱晓依旧冷冷淡淡,直视他面不改色,一副嘲讽的样子。“你命这么硬,就算子弹留在体内又有什么,何况已经取出来了。嗯,下次继续,只要见到漂亮的女人,什么都可以不顾,和漂亮的女人约会多好多重要啊。”
赵龙迪在一旁听出火药味,他觉得混身不自在。其实,朱晓的身份帮中兄弟都清楚,但是朱晓和王辰逸的过去只有赵龙迪知道。至从王辰逸上位以来,朱晓多次帮忙出谋划策,还有他们两人那昭然若揭的默契赵龙迪清清楚楚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早已将朱晓视为王辰逸的女人。很明显,朱晓在为王辰逸孤身与宫崎樱约会的事耿耿于怀,其实就是在吃醋。赵龙迪见势不对,立马撤退。似恍然惊愕,吱声说道:“对了,呃,医生说你要留院观察几天,手续还没办,我这就去。”
这个节骨眼,王辰逸多么希望赵龙迪能留下来,至少,他心里还些底气。赵龙迪一走,硕大房间就剩他们两人,谁都没说话,气氛很尴尬。须叟,王辰逸实在忍不住接着这个话题唔声说道:“哦,子弹取出来就好,如果留在里面以后就麻烦了。”
在说这话时,王辰逸自己都觉得没底气,甚至很奇怪。他又没做什么,为何不敢正视朱晓,涣散瞟了一眼,看她反应如何。出乎意料的是,朱晓透露出深深的担忧,责备,还有滔滔不绝的念叨。
“你怎么这么大意,以为没了李易,就很安全了是不是。不要忘了,你是干什么的。一但走上这条路,处处都要提防。你看看哪位大哥,出门走巷不是带着一大群手下,谁还单独一个人在大街上走。就算表面上很平静,谁又能非常肯定暗中没有人想要你的命。很多人都自以为是没有大碍,结果恰恰掉以轻心横尸街头。你以为你做上大哥就没人敢动你,要你命的人很多,铁头帮屹立日本多年,生意对头,暗中对手不计其数,就算哪方势力不动手,很多混际底层的混混都想一枪结果了你,好扬名立万。你以为你很了不起是吗?其实比起没有保障的小混混,你比他们更没保障,更危险。你这是在玩命,是在玩命知不知道,命只有一条,死了什么都没了你知不知道,我到底要跟你讲多少次你才明白,你说呀,怎么不说话……”
朱晓一翻数落,越说越起劲。王辰逸不可思议望着朱晓,一向以理性和睿智著称的朱晓,刚刚讲到最后情绪激昂,甚至是吼着出声,记忆中,她还从未这样过。终于,她说完了,也说累了,哀怨盯着王辰逸,娓娓忘倦。“那个,宫崎樱到底什么来头,值得你撇开身边的人。”
女人,一但醋劲上涌,总是先绕个圈子说一大堆题外话,发泄完了,还是会将主题扯出来。王辰逸被朱晓数落得哑口无言,的确,朱晓句句真理。混道上的人,表面上风光无限步步为营,同样也步步惊心,整天都在想如何算计别人如何自保,相互利用各取所需,其实很累很累,王辰逸近段时间才真正体会到其中的滋味。指不定哪天,一个疏忽,就被人干掉了也说不准。这次,是他大意了。
此时此刻,被发泄一通,王辰逸的心反而好受了很多,同时也很感动。表面上朱晓跟本就算不上自己什么人,顶多是知已良友。每次在遇到困境时,她总是不离不弃站在自己身边,实话实说,出谋划策。一次又一次帮他解决困境还无时无刻给他带来心灵上的慰藉。就算是知已,也有置身事外的时候,可她总是在身边默默支持着自己。这早就超出了原则性的范围。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建立深深的默契,心底对彼此的位置早已很深很深,只是有层纸还未被捅破。看到朱晓醋意大发,心底真诚的担忧,王辰逸又一阵纠心。痛心疾首望着朱晓,平静,淡然,忍不住歉意的解释:“我真没想到那么深,我也以为不会发生什么。龙应该跟你讲了宫崎樱,朱晓,还记得从前我跟你说过刚刚偷渡到日本遇见的那个女人吗,就是她。”
此话一出,朱晓不禁愕然,王辰逸继续讲道:“在见到她之时,说真的,我很激动。我只想感谢她,答谢她点什么。这条路是见不得光的,我不想对她暴露身份,所以撇开其它人,想单独和她相处一会儿,没别的意思。”
朱晓非常了解王辰逸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刚正不阿,即便走上这条路,原则性的问题仍然没有改变。他更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有恩必还,有仇必报。如果真是这样,也就不难解释。朱晓心里有了底,突然踏实了很多。忧愁和斥责淡化很多,还是将信将疑问道:“真的?”可明显,情绪平稳不少。
“真的。”
得到肯定答复,朱晓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她又恢复了理性睿智的神态,坐在王辰逸床边轻轻帮他牵了牵下滑的被单,知性美的神韵惹人垂涎。盯着她轻柔的动作,王辰逸感到暖意。其实,生活就是如此,从平淡的细节中体会,享受,感悟。或者更简单一些,不去想,不故意而为之,顺其自然,随遇而安,点点滴滴就促成了生活。
女人变脸真是比翻书还快。前一刻醋意大发,大失常态,下一秒又淡定自若。换在平时,对于睿智贵雅的朱晓还好对应,可在刚才她表现出的另一面,倒令王辰逸措手不及,忐忑难安。如果不去理会,心底过意不去,说得过多,反而还会糟到坏果子吃。
朱晓是聪明的女人,王辰逸一言一行她都清楚看在眼里,所以将信将疑,但也只是将信将疑,并没完全相信。轻声叹息,斥责一扫而空,眼眸变得迷离,柔和。“在大在急的事,也必须带人在身边。你已经不在是一个人,整个社团千多兄弟都跟着你,你要做的事还没做。你不是想风风光光回国吗,答应我,以后不许在一个人行动。”
“嗯。”知我者谓我心忧,朱晓什么都不索要,无欲无求,只为埋在心底深处那分异变的羁绊甘愿心忧。王辰逸清楚感觉到她真切的深意,心扉纠结,却又不敢正视。他不敢正视朱晓,总是害怕,一但害怕,就开始躲避。他自己都说不清到底在怕什么,在躲什么。
“辰逸,我查到策划这次行动的人。”朱晓肃然盯着王辰逸,也许得到想要的答案,也许感觉到他异动的心,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把握分寸度量。立即转移话题。
如果不是之前在电话中听到朱晓急迫的喊问,也许王辰逸在当时就丢了命。现在,他当然要知道是谁干的。王辰逸有一个原则,人不犯我,绝不欺凌它人,但如果有人想对他不利,绝对要还回去,而且要让对方彻底服输,后悔。
他淡然望向朱晓,眼神平静,却又蕴藏着隐晦的凶光。每当王辰逸发出这种眼神,就说明他要干大事。“谁?”
朱晓平静讲道:“住吉会,太田真朗。”
太田真朗,熟悉的名字熟悉的人。还记得当初在拍卖会上,朱晓丝毫不给面子,不仅当众拒绝他的表白,最后还将那条龙纹之鳞捐回给拍卖会。这种赤裸裸的当头炮,完美将了太田真朗一车。可是为何太田真朗要派人暗杀他?
注视着沉眉思索的王辰逸,朱晓继续讲道:“上次我跟你说过,要小心筱田建市,李易,还有太田真朗。李易已经被你取缔,还剩筱田建市和太田真朗。”
王辰逸若有所思,问道:“我和太田真朗并没有过节,这次派人杀我,难道是因为生意的缘故?”
“恩。”朱晓应声点头。“这次生意牵扯的面过大,而唐春华当初把这条生意链垄断给筱田建市,其它势力不仅没得到好处,反而还被山口组占了先机抢走不少地头。住吉会把这次任务交给太田真朗,不仅没完成,还损失东京很多地头。他感觉大失颜面,按照规矩,没完成任务的干部,要么剁手指,次数多了,就切腹自尽,就算是总本部长太田健真也保不了他。这是日本暴力团的铁定规则,谁也不能打破。太田真朗已经到了自尽的地步,所以他不能失败,但他更不想死,既然生意做不成,那山口组也别想做,所以他才破釜沉舟策划这次行动。你一死,山口组还未接手的一半货源也就断了,无奈之举的亡羊补牢,按照规矩他剁掉一根手指就能保命。”
听明缘由,王辰逸恍惚若失。日本暴力团传统的武士道精神的确令人咋舌,他们以完成任务为目标,甚至以此为荣。如果达不到预定的任务,会觉得很没面子,无脸见人。这种铁一般的纪律和规则,必定铸就日本暴力团的实力和国际地位。可是换言之,他们的压力也很大,试想,没完成任务就以切手指或自尽,那需要多大的勇气,责任心,荣辱感。
“如果太田真朗消失结果会如何?”王辰逸并未因日本暴力团的纪律而产生心里上的束缚,双眼寒光一闪而过,沉声镇定,似乎由他判定结果。
“哪有那么容易。”朱晓言及此处,当然了解王辰逸在想什么。顿了半响若有所思,分析情况的关键。“辰逸,你现在面对的不单是太田真朗,表面上,住吉会高层不会主动帮他解决,但你别忘了,他是太田健真最喜欢的儿子,太田健真绝不会坐视不理。暗地必定帮他指定路线,收集情报打通人脉。遭受任务压力的不光是太田真朗,还有其它暴力团。太田健真虽然不能出面,但他可以帮太田真朗出谋划策,指明路线,拉拢利用其它组织的关系势力一同对付你。你手底下的人个个都是敢打敢拼的好手,这不假,但你面对的几乎是全日本的暴力利,一但伊地和集体排挤你,你的路也就到头了。”
伊地和是日本所有暴力团的统称,就像中国的洪门已经分成众多派细,统称仍然叫洪门,三合会。王辰逸听朱晓这般分析,大感诧异。凝神皱眉。“有这么严重?”
坐直身体侧面紧盯王辰逸,朱晓继续分析:“当然有。你现在的情况是危机四伏!据我得到的情报,当初唐春华在决定把这批货垄断给山口组之前,其实其它暴力团也找过唐春华,就连福清帮,东北帮的人也来跟他谈过。可唐春华一意孤行,因为他想让社团势力更大发展更好,暗地与山口组达成协议换取山口组某些公司的股份,他想融入日本上流。但同时,也与其它暴力团,华人社团塑造成敌人。唐春华野心极大,这是在冒险,他打拼几十年,一心想在日本把自己洗白,可他却忘了一点,日本是个非常排外的国家,由其是黑社会这条道,绝不允许外来势力的真正融入。与山口组合作,表面上社团将来的发展前景极好,却是条死路。等山口组不在需要他的提供,不仅不会在与其它组织对立保他,更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这个祸害。唐春华一死,你上位,这个难题也就留给了你。
还有一点,是最关键的。筱田建市看来并不打算在货全部接手在断掉与你的合作,现在,他已经在暗中布局害你。你想想,既然太田真朗策划这次行动,我都能得到消息,筱田建市会不知道?他不仅知道,比任何人都看得清看得透。如果我没猜错,筱田建市居然不抵制住吉会,看来是默许太田真朗动手。太田健真自然也能看透筱田建市的用意,这次行动虽然失败,假如在暗中联系其它暴力团的人,找准时机,说不定会在很短的时间将铁头帮连根拔起,从此在日本除名。
你现在处于非常时期,稍有差错,就是万劫不复。但也不是没有办法,筱田建市竟然没有明面上和你撒破脸,说明还是很顾及那批货,还有对于承诺的重视。承诺与铁头帮合作期为一年,那么在这最后几个月内就算不抵制其它暴力团,也必定不会动你。只要在最后这段时间以更加可靠的合作让山口组改变决心,你就安全了。虽然日本黑帮不可信,但他们也重利益,在利益驱使下,只要不影响他们自己,影响日本国民,就一定会同意。”朱晓突然语重心长,凝重思索。“这是最后时间,我们一定要想出方案。”
病房顿时鸦雀无声,气氛凝重,压抑。朱晓的分析听上去危言耸听,但不得不承认处处到位。的确,在日本,这就是日本的国情,形势。
倏然,王辰逸展露眉头,问道:“有个想法,我已经想了很久,不知道可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