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的画坊被一阵高傲的马蹄声打断,门外似乎有着数匹骏马自巷口踏来,马蹄声响亮震耳,但却分毫不显凌乱。
众人纷纷侧目瞭望画坊门口,心中不由好奇此番来临的人会是谁,竟敢在墨砚画坊的门外还如此大摆招摇。
先生淡看着院中桃花,平静如水的心境也在此刻被马蹄声给搅乱,所以在其不惑之年的脸上,笑意渐渐收敛而去。他目光转向门口,那两撇倾斜着的眉宇轻轻皱起。
于是,随之便有一位肥胖的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大门。
少年看起来脸色白胖,衣锦华丽,只不过在其右手臂上却打了一层厚厚的石膏,白纱绕过他短粗的脖颈,缠住那条由石膏包裹的右手臂,静静垂挂在了胖乎少年的胸前。
少年正是萧家少爷,萧皮蛋!
“爹,您走快些!”萧皮蛋走进画坊内,见后方的人尚未跟上,微顿脚步转头向门外喊道,语气颇显着急之意。
“好了好了,只剩几步路的距离,你还着急什么!”话音未落,画坊大门外又走进一名满脸无奈的中年人。
此人脸色方正,浓眉虎眼,身材高大,同样是一身的华丽锦衣,只不过比起萧皮蛋,他却没有那般肥胖的身材。一头乌黑的浓密发丝里面掺杂着丝丝金发,男子脸上不怒而威,天生便像是有着一股让寻常人所恐惧的王者之气。
屋内的众才子佳人见到此人来临,刹那间便开始轻语议论纷纷,似乎对此人都很熟悉。
站在木雕窗前的先生瞧见男子进入画坊,心中也是怔了怔神,满脸尽是无解。
随后,男子便与萧皮蛋一同走近画坊,而就在二人将要踏步进入之时,那些站在画坊门口周围的才子们竟立即让道离开。他们速度快而自然,仿佛生怕沾染到这二人的身体一样。
先生见二人走进画坊,足下小步轻移,一双充满智慧的目光静望,随之将视线正面对准了这名男子,脸上无喜无悲。
男子见眼前的先生面向自己,脸上却不由轻蔑的笑了笑,语气颇显随意的微拱手说道:“萧德今日不请自来,不知常微先生可是欢迎?”
“王爷光临寒舍,常微自当欢迎!”先生淡淡说道。
萧德闻先生之言,似乎同样感受到了对方的怠慢与不屑,脸色上仅存的笑意也是渐渐消散,继续轻视说道:“据闻先生的画坊今日欲要收取亲传学生,不知我的犬子可是适合?”
萧德身为帝国君王二弟,说话自然是处处藏机拐弯抹角,而且不得不说的是一个身为皇家国戚之人,心眼儿总比寻常人要深得多,心机也比寻常人的多得多。只是萧德并未思索的是自己虽此刻依旧身为帝国王爷,但其不过只是个游手好闲且身在寮城休生养息的懒散王爷而已。
萧德从不认为自己是懒散王爷便会失去霸气,可他并不知在先生眼里,此刻的他就如被拔了牙的老虎,纯属外强中干之辈,根本掀不起大风浪。况且先生本与帝国君王相识,虽不敢说与之是生死至交,但至少在帝国君王面对他时也不会太过用君权来说话。
所以,萧德在常微先生面前用语言耍小心机,自然就等同于自取其辱。
于是,先生在听了萧德之言后,淡淡笑意缠绵,没有任何羁绊说道:“我于十四年前便已定下画坊规矩,每两年选一名亲传学生,只要能成为众多才子中的佼佼者,不论身世富贵贫贱,不论身处何地何国,兼可成为我常微的亲传学生。
“前年,唐将军的女儿唐菲菲巧手画艺名动寮城,在众多才子佳人里面脱颖而出,从而成为了我常微的第六名亲传学生,现今,王爷以口头言语问我萧少爷可否适合,岂不为我为难?”
“听先生之意是不肯收我犬子为亲传学生了?”萧德同样精明,听出了先生的话中之意,脸色冰寒道。
“王爷此言差矣,我常微一向只按规矩办事,只要萧少爷可以从众多才子中胜出,那么他自然可以成为我的亲传学生。”
“你……”萧德显然气的不轻,心中更是怒意滔天,从而致使他已经开始语音堵塞。他眼光很辣的看着先生,心中的火气正如火山口的岩浆一般汹涌,但他却始终不敢在墨砚画坊造次。
因此他对先生有所忌惮,因此这是寮城唯一的一处著名神圣之地,而且这也是他兄长身为帝国君王亲自立下的画坊。
“王爷如果担心萧少爷此番落选,那倒也不用太过着急,毕竟机会可远不止这一次。只要两年期限一满,萧少爷自可再来参加比试,而且明年的帝国才艺大会本就是国君为选取才子们所设立的一次盛宴,萧少爷如果手有奇力不妨去试试看,至少这场盛宴而你们而言不过都是一家人的事!”
“常微,你莫要逼人太甚!”萧德闻言,在忍不住心中的火气,顿时大怒道。
他此番前来本是为萧皮蛋的断臂之事而寻仇,他早已从手下的那些兵将口中得知,前些日子他们擒获不到仇人,皆由常微亲传学生朱墨阳从中阻拦,甚至不惜搬出君王立下的牌匾说事。
朱墨阳的人格品性在寮城百姓官员心里皆知,一切只按先生的吩咐办事,先生让其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可以化身霸道如君王,可以执笔文雅如儒士,完全是一个只会按照命令行事的木讷青年,仿若机械一般。
因此,以萧德自身的历世与精明,自然也可根据这简单的理论,推测出他为何会阻拦自己的部下,而且拦的毫无顾忌。
将士们惧怕君权,不敢在当日踏入画坊半步,但萧德即为王爷却不见得不敢进来,所以他想趁今日先生收取亲传学生之时便前来要人,他不信先生会再用一次君王立下的牌匾为折断自己儿子手臂的少年驼子抵挡,他更不相信对方会找出任何一个理由去维护那少年驼子。
萧德之所以有十足的自信去擒拿少年,那是因为他知晓那名少年此刻尚且与墨砚画坊毫无半点关系。一个完全没有关系的陌生人,常微先生还犯不着与他斗上,只是他并不知少年驼子在先生心中的重要性。
在寮城,陆家与唐家虽然在地位上与萧家共存,但萧德心里知晓只有自己萧家才是真正的寮城之主。他是一位王爷,即便只是懒散王爷,那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然而,意外终究还是会发生,原本的萧德只是想用言语试探性的对先生进行一个了解,毕竟他与先生在平日里的接触实在太少,可以说根本不相往来。
只是,等到他开始意识到对方的高才后,心中便又开始无止境的后悔,因为对方抓住不放并无限打击自己的始终只有一点,而这一点也正是他苍白无力之所在。
先生几句话语不离萧皮蛋,表面上看起来更是不断后者加以鼓励,但萧德身为聪明人,自然能想到这是先生在讽刺他的儿子,因为萧德很清楚自己的儿子实乃真正的庸才。
庸才之所以是庸才,便是除了为非作歹外,真的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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