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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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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哥哥去了北京上大学。他坚持独自一人去报名,没有要叔叔婶婶送。我们从机场出来的时候,有飞机从上空划过,留下一道飞机云。我不知道哥哥是不是在那架飞机上,只是本来轻松的心却有些怅然若失。

   让我害怕的我凶巴巴的哥哥终于离家,我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雀跃。嘉馨说我这是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没有想到哥哥竟然会给我打电话。

   “喂,请问你是哪位?”我询问,百年难得一用的手机上显示的是陌生的号码。

   “是我。”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但口气还是没变。

   我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哥哥。”

   “嗯。”那边应了一声,然后就是一片沉默。

   我没话找话:“呃,你都安顿好啦?”

   “废话。”

   我暗想,既然我说的都是废话你还打电话给我干吗?不过还是好脾气地继续问:“哥哥你找我有事啊?”

   “没事。”

   我傻眼,没事还不挂?

   又是一阵沉默,那边不挂,我也不敢挂,只好又没话找话:“今天这边下雨了,我没带伞,幸好嘉馨带了,结果风大雨也大,我们俩都被雨浇得湿淋淋的。”

   “笨。”

   “我们明天要去喝喜酒,婶婶单位宋阿姨的儿子结婚,哎,不知道新娘子漂不漂亮。”

   “反正比你漂亮。”

   我翻了翻白眼,但还是继续讲下去。讲着讲着倒也不觉得没话可说了,都是一些生活琐事,难得他听得下去,只是张嘴必定是打击我的话。两人就这样随便说说,竟然也讲了半个小时。

   挂了电话,我才觉得奇怪。难道是想家了,却又不好意思讲?

   没想到这电话一打,就打了四年。

   每隔个三五天,哥哥总会打个电话过来。有的电话短,几分钟就挂了,有的却很长,一打能打半个多小时。渐渐地我倒也习惯了,反正就是随便讲,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天气怎么样,叔叔带我们去哪儿玩了……偶尔他也会讲一些自己的事,军训、脾气古怪的教授、要求诸多的作业。有时候他室友也会抢着在电话里跟我打招呼,要我叫他们哥哥,告诉我有女生天天给哥哥送饭,让我告诉婶婶准备等哥哥一毕业就抱孙子,结果马上就会听见那边一阵混乱,还有惨叫传来。我在电话这边哑然失笑。

   第一个学期哥哥回来的时候,看起来竟然又高了一些,身材也强壮了许多,大概是军训的原因,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曾经漂亮秀气的眉眼看起来也坚硬了许多。叔叔婶婶都很开心,说他看起来懂事了不少。但在我看来还是没什么两样,还是那样狂躁,动不动就发脾气,对我颐指气使,还不如电话里的态度好呢。不过因为通了一学期的电话,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好像比从前好了许多。

   大家都以为哥哥的皮肤只是因为军训暴晒,慢慢地就会白回来,结果没想到,他每次回来都比上次还要黑一些。

   姥姥很不喜欢,她向来喜欢男孩子白白净净的,可是哥哥一年比一年黑。哥哥对此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办法:“它要黑,我还能拦着不让?”

   于是姥姥喊婶婶:“明天你把成蹊带去美容院,给他也美白美白。”

   “我才不去。”

   婶婶笑:“妈,他又不是个小姑娘,黑点就黑点吧,我看着也挺好的。”

   “我看着不习惯,我们成蹊以前多白多秀气,现在整得这么黑头黑脑的,看着我就闹心。”

   可是哥哥就是不依,姥姥却也无可奈何,最后拉过我:“幸好圆圆还这么白净,女孩子可得好好保护着,可别学你哥,整成个小黑鬼。”

   哥哥笑嘻嘻地拥过她:“小黑鬼您还不是稀罕?”

   姥姥别过脸:“我可不稀罕。”说是这样说,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

   嘉馨来家里找我的时候碰见哥哥差点没认出来,最后她感叹:“你哥就是现实版的古天乐,活生生地从小白脸变成了小黑脸。可惜啊可惜。”

   可惜吗,我倒不觉得,好歹现在我不嫉妒他唇红齿白比我一个小姑娘还要好看了。

   小的时候一直觉得,四十五分钟一堂课的时间,就已经再漫长不过了。长大以后却发现,当你回头观看走过的时光的时候,莫说是一堂课,一天、一个月,就连365天都仿佛是眨眼之间的事。年华似水,匆匆而过。

   我顺利地升上本校的高中,成绩虽然不算好,但总也不用再花钱买了。班上的同学大都直升了上来,但也有人转校,有人出国,能再分到一个班的不多。罗维的爸爸本来要将他送去澳洲,他却抵死反抗,罗爸爸这么疼儿子,最终当然是妥协。所以在高一开学后的一个星期,罗维神奇地出现在了我们班上,也同我分到了一个班上的王凯和宋奇峰大呼倒霉,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掩不住。

   我也很开心,多么好,大家还能在一个班上,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共同度过生命中最纯净美好的年华。更令人高兴的是,我跟嘉馨也终于分到了一个班。知道分班结果以后我们手拉手兴奋了好久,令罗维不满意的是,杨云开竟然还是同我们一个班。

   “真没意思,那么多同学都分开了,活死人还是跟我们一个班,幸好离我远远的。”他靠在我桌子旁,边拿着我的笔袋把玩边说。

   “幸好,我也离你远远的。”我拿过笔袋,“要上课了,你还不快回座位?”

   他顿时垮下了脸:“梁满月,咱们去跟老师说吧,让我跟你同桌,我一个人坐后面太没意思了。”他回来的时候座位都已经排好了,只能暂时坐到最后一排去,等待下次换座位。

   “你想得美,我坐这儿不知道有多清静,谁要跟你一起坐,自讨苦吃。”

   我的新同桌恰巧是薛莹,她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你快回去吧,谁跟你一起坐啊,你过来了我怎么办?”

   他悻悻:“你少插嘴了,回头叫宋奇峰好好教育你。”

   薛莹红了一下脸,马上凶悍地抓了一本书丢过去:“要你管!”

   罗维猝不及防,被书砸了个正着:“你怎么跟个母老虎似的,就会在宋奇峰面前装小猫。”

   薛莹柳眉倒竖:“你还说?”大有要大打一架的架势。

   罗维连忙赔笑:“我不说,我不说了还不行吗?”边说边跑回了座位。

   我在一旁哈哈大笑。

   我真心怀念那些日子,那时我们还年少,岁月静好,纯净快乐,嬉笑怒骂皆是美好。

   高二的时候,我遭遇了一场桃花劫。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再在公车上给人让位,或者,我宁愿那一天我是打车上学的。

   莫名其妙地,就有人递了一张字条给我,约我下午放学后在学校侧门见。

   我首先想到的是初二的那次挨打事件,心中顿时一紧。嘉馨看到后却很是激动,直说这是情书啊这是情书啊,虽然简陋了一点字少了一点但分明就是情书啊你一定要去。

   我的脸不由自主地变得通红。

   从初中开始,周围开始有陆陆续续谈恋爱的同学,我渐渐也懂得并且接受了,不排斥,却绝对不会想要尝试。虽然叔叔婶婶对我很好,但我始终知道,自己和其他的同学不同。我懂得什么可以做,什么绝对不能做。

   但是又有哪个少女知道自己被人喜欢的时候不会暗自欢喜呢?我一直是这样一个平凡甚至有些内向的女生,不算聪明也不算漂亮,有时甚至会有些自卑。字条的出现,让我觉得自信了不少。

   虽然马上就决定不去赴约,我还是将字条细细地夹在笔记本里,毕竟是第一次收到类似于情书的东西,我很乐于珍藏。

   我以为我不去,大概那人就会自己放弃,可是没想到,他竟然那样执着。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字条还是会由不同的人递到我手中。

   知情的嘉馨和薛莹不断地劝我去见他一面,我不为所动,不是我冷血,有那么一刻我也有些松动,可不想做出什么让别人觉得有机会的行为,给自己也给别人添麻烦。

   那时想得很好,以为只要自己坚持不理,坚持不去,他总会放弃。很少有人会一直坚持做一件没有回应的事。

   然而第七天,放学的路上,我被人堵住了。

   那男生个子很高,只穿着校服里面的衬衫,看衣服并不是我们学校的。比我想象中好看,只是眉眼看起来有些凌厉,耳朵上还戴了耳钉,并不是乖学生的样子。不远处有几个男生笑着看着这边,显然同他熟识。

   他说:“梁满月,你为什么都不理我?”眼睛亮亮的,隐隐有期待。

   我顿时有些慌乱,不敢看他的双眼,只低下头,拉着嘉馨想要离开。

   他很快拦住我:“你先别走,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我红着脸,终于鼓起勇气看着他:“你说吧。”

   然后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我,他说:“我是温晨,我觉得你很好,我很喜欢你,我们,能不能试着交往一下?”

   嘉馨小声惊呼,我呆住。不远处的男孩子听到他这样说,都笑着起哄,答应吧答应吧。

   他继续说,大意就是,他是四中的学生,同我是一路公车,在车上遇见过我好多次,有一次看见我给一位老奶奶让座,顿时觉得我特别可爱,就喜欢上了我。

   然后他看着我说:“你觉得怎么样?”

   我结巴:“我……我不认识你……”

   他一愣,然后笑:“现在不就认识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隐隐的戾气突然不见,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可是我做了一件最丢脸的事,我,当场跑掉了。

   我承认这种行为很没种也很没意思,可我就是那样胆小的一个女生,不敢招惹任何麻烦,麻烦找上了我,我只有逃。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无端地引来许多好奇的目光,班上竟然有大半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那些或探究或暧昧的笑容让我无比不自在,我怒视嘉馨,她连忙澄清:“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也没说,是温晨自己放出话来说,你是他女朋友。”

   前一天晚上对那个男生的唯一一点点好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自大自私目中无人不尊重别人的哥哥我已经受够了,不需要再来一个。

   罗维一来就哇哇大叫:“梁满月梁满月你快来解释一下,快来告诉我我听到的不是真的!”

   我正在气头上,怒瞪他一眼:“干你什么事,我凭什么对你解释。”

   他大惊失色:“不会吧,你真跟那个小混混谈上啦?不要啊!”

   嘉馨在一旁解释:“没有的事,是那个男生自作主张自作多情,你少添乱了。正烦着呢。”

   罗维顿时火冒三丈:“他逼你?我找他算账去。”书包一扔就要出去。

   我连忙喊他:“你回来吧你,要上课了你去哪儿?”

   “不行,他欺负你,你等着,我给你讨回公道。”

   我拉住他:“你别多事,我自己会跟他说清楚的。”

   王凯也过来,把他往座位上拖:“怎么跟个毛猴子似的,马上就上课了,先老实点,什么事一会儿说。”

   “是啊是啊,人嘉馨还没开口呢你先急了,就算要去你一会儿也叫上宋奇峰啊。”薛莹也在旁边劝。

   大家七嘴八舌的,终于把罗维给劝住。这是什么事,明明我是受害者,却还要来劝他?

   可是不能不感动,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当你有事时,朋友果然会第一时间站出来。罗维这样保护我,让我瞬间温暖起来。

   我相信,不用我去找温晨,他就会来找我。

   果然,这一天放学时,他又出现在我面前。

   我的心顿时狂跳了起来,不是那种欢喜的跳,是紧张的跳。我双手握紧,努力让自己正视他。

   终于,我鼓起勇气:“你能不能别再来找我了?我们明明没有交往,你也不要再这么跟别人说了。我没胆量也没精力跟你玩这种游戏,你找别人吧。”一口气说完了这套早已练习好的说辞,我的手心紧张得汗都出来了。

   他的脸顿时寒了下来,薄唇紧抿,过了一会儿才说话:“我不是跟你玩游戏,也不是随随便便地来追你,你可以去打听下,我不是这种人。”

   我摇摇头:“你是什么人对我来说不重要,我也不会去打听,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合适,你这样已经影响到我的生活了。”

   他沉默,站得笔直,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有种山雨欲来的气势。他同哥哥长得不像,但一生起气阴沉起来却有些神似,因为这种奇妙的熟悉感,我反而不怕了,气吧气吧,难道还能把我打一顿?

   我们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他终于甩出了一句话:“我不会放弃的。”然后就扬长而去。

   他说得这样坚定,让我开始怀疑,难道他真的不是一时兴起?

   哥哥照常给我打电话,我却有些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我连忙否认:“没……没啊。”

   我不认为这种事可以对哥哥说,他虽然爱玩,喜欢出去跟别人鬼混,面对我时却一下子变成了保守派,管得很严,要求诸多,偶尔我不小心讲一讲班上的男同学都会被他教训。如果我告诉他,他肯定会先认定是我招惹了别人,那首先挨骂的就是我。我虽然不聪明,但没事找骂的事绝对不会做的。

   哥哥没再追问什么,我们随便说了两句,他就挂了电话。

   拉锯战就此展开。

   每天放学后,就会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跟着我去站牌等公车,跟着我上公交车,一路上他也不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看得我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那个时段学校门口的公交车差不多都是本校或者附近学校的学生,没人认识我,但认识他的人很多,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我,男生眼里是好奇,女生眼里却有各种色彩,我只能低着头,让嘉馨挡着我。

   我改走侧门,却没想到他棋高一着,侧门还有通风报信的人,不一会儿就会赶上来。

   我改而打车,他就叫一辆车在后面跟着我,我到家他也下车,一直目送我进家门口。我回家以后从窗户向外看,他的身影看起来很孤寂,默默地站一会儿才会离开。

   偶尔他会送东西给我,可爱的小娃娃,漂亮的小饰品,都是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是别人教他的。我当然不会收,他却还是坚持不懈,被拒绝了也不生气,下次还是会拿出不一样的东西。

   他这样坚持,我只有装作视而不见,能说的我都说了,太绝情恶毒的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只能等待他知难而退的那一天。可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厌烦,他怎么就这样不识趣!

   周围的人对我议论纷纷,有人羡慕,说我好运气,有这么好的男生追我;有人阴阳怪气,说我假装清高,故意吊着别人;有人替我担心,怕我这样终有一天会惹怒了他。我愈发沉默,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

   嘉馨怒:“干脆跟你叔叔婶婶说,听说他爸爸跟你叔叔生意上有来往,让他好好教育下他儿子。”

   我摇头,不是真到了非要不可的时候,我不愿意为了这种事麻烦叔叔婶婶。

   不说别人,我自己也讨厌这样没用的自己。

   我没有想到罗维真的会去找温晨,两人还打了一架。准确地说,是罗维被一群人打了一顿。

   他去找温晨,二话不说就动手,温晨的朋友们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一起上来把他打得鼻青脸肿,最后还是温晨发了话,他们才停手。

   宋奇峰怒不可遏,一边骂罗维太冲动,一边纠结了一帮人就要去报仇。薛莹看事情要闹大,连忙给我打了电话。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便从家里跑了出去。

   赶到薛莹说的地方的时候,两边的男生已经是对峙状态。我第一眼看到了罗维。

   我捂住了嘴巴,跑到他身边,眼泪止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他的头上破了一大块,已经蒙上了纱布,眼角和嘴角都高高肿起,手臂上都是瘀痕,这还只是我看得到的,我不敢想象我没看到的他的身上会有多少伤痕。

   看见我哭,他动动嘴角,努力地扯出了一个笑容:“哭什么哭啊,哭得又不好看,我只爱看美女梨花带雨地哭。谁叫你来的啊?”

   看他这样,我哭得更厉害。

   我推卸不了任何责任,发生了这样的事,都是我的责任。无论罗维是出于什么立场去找温晨,我知道,都是因为担心我。是我的软弱无用给自己留下了麻烦也给周围的朋友带来了麻烦。他越是笑,我越是停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我恨恨地盯着温晨,从来没有一刻觉得他是那么可恶。是的,我胆小我怯弱发生什么事我只会躲避,可是我也护短,任何人不能欺负我的亲人我的朋友!

   温晨大概是没见过这样怒火中烧的我,愣了一下,我却已经扑了上去,对他拳打脚踢。

   后来宋奇峰说,他当时下巴差点都要掉下来,平常小猫一样的人突然变成了小豹子,嗖的一下就冲了过去,勇猛得让他们男的看了都咋舌。

   温晨并没有还手,他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任由我打。最后大家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将我拉回来的时候,我的眼泪还在不停地流,嘴里对他大喊:“你去死吧,你个神经病。你凭什么打罗维,凭什么打罗维!全世界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你的。你再敢打我朋友,我就跟你拼命。”

   他全身一震,良久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看着我。

   我努力地擦干眼泪,不再看他,一只手扯住罗维一只手扯住宋奇峰,死命地将他们拉了出去。

   从宋奇峰之后对我的态度来看,我就知道,那天我果然很恐怖,果然很吓人。嘉馨知道了以后对我目瞪口呆:“梁满月啊,想不到啊,你还有这么勇猛的时候!”

   我伸手掐她:“知道我厉害了吧,以后还敢欺负我。”

   “岂敢岂敢,梁兄,我以后就靠你了。”她学着古装剧里的样子对我拱拱手。

   只有罗维夸奖我:“梁满月,知道你一辈子最漂亮的时候在哪儿?就在你为我打架的那个时候啊!太漂亮了!以后就应该这样!”

   我瞪他:“谁为你打架,我是为了我自己。”

   他嬉皮笑脸:“别不承认了,你就是看见我被打心疼了,我都知道。”

   我用手戳了戳他还肿着的嘴角:“你少臭美了,猪头先生。”

   他龇牙咧嘴:“梁满月你太狠了!”不过马上又嘿嘿地笑起来,“不过我喜欢。”

   “呸,真恶心。”

   我转过头不再看他,脸颊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烫,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我想起那天鼻青脸肿却还努力对我微笑的罗维,心中有一个地方突然变得很软很软。

   这天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对着窗外的月光发呆。皎洁的明月慢慢变成了罗维的面容,笑得没心没肺。我没有告诉他,其实我真的很感动,因为,从来没有人为我打过架,这让我觉得,我突然变得重要起来。

   第二天傍晚,我一回家就被客厅里坐着的人惊到了,哥哥竟然神奇地出现在家中。

   他却好像没事人一般,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也不作声,非等我叫了声“哥哥”之后,才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哥哥……你怎么回来了?”我问。

   “想回来就回来了。”他瞟了我一眼,起身径自上楼。

   我有些狐疑,却没有再问,因为再问他也不会回答我。这个世界上古怪的人太多,一个格外聪明的人,脾气已经非常差了,那么他再古怪点也没有什么。

   陈阿姨忙不迭地准备要加菜,叔叔却打电话来,说要带我们出去吃饭,这倒免去了陈阿姨的麻烦,我却得急忙跑上去换下校服。我可没胆量让哥哥等我,尤其在他这么诡异归来的时候。

   我们去吃泰国菜,叔叔婶婶和叔叔公司的几位经理都在。冬阴功汤非常辣,让我总觉得自己的嘴唇已经辣得嘟了起来,所以很快便吃完跑去阳台上吹风。

   南方的十一月还不算深秋,夜晚的微风吹得人十分舒服。我突然听到后面有响动,一回头,原来是哥哥。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站到我旁边,穿一件深灰色风衣,衣襟在微风中轻轻翻动。

   “听说你跟人打架了?”他突然问我。

   “没有,怎么会。”我一口否认。我哪有跟人打架,那只算是我打人而已。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冷不丁地转过身,弯腰平视我。

   我倒吸一口气,来不及反应,他却伸出手,点了点我的左腮:“那这是什么?”

   “我……我自己不小心挠的。”确实是我自己挠的,不好意思,当时激动了点。只不过,这么小这么浅的一道小伤,我以为没人注意呢。

   他眼底闪过一丝阴霾,随即拍了拍我的脸:“做得不错,不过以后打人这种事不用自己做。”

   我心虚地挤出一丝笑容,好吧,我也知道瞒不过他。

   隔天傍晚,哥哥就消失了,来无影去无踪,真乃神人也。

   后来我才知道,哥哥这次回来,并不是他跟叔叔婶婶所谓的“驾照掉家里了”,他只是,老实不客气地把温晨揍了一顿。

   罗维为我被打得鼻青脸肿,哥哥专程为了我从北京飞回来教训温晨,突然从可有可无变得如此重要,我受宠若惊。

   原来哥哥不是古怪,他只是回来为我出头。

   一种强烈的、被认同的感觉,充斥着我的胸腔,仿佛有人将我轻轻拉到羽翼之下,关心我,保护我,为我遮风挡雨。

   不过,更让我震惊的是,这件事是嘉馨告诉我的。

   那天我们正在上楼,因为快上课,周围已经没有人了,嘉馨仿佛再平常不过地问我:“满月你知道吗,上次你哥回来,把温晨打了一顿,罗维当时有多惨,他就有多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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