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位于邯山之东,因山得名。因背靠太行山脉,又南邻漳河之水,所以易守难攻,为赵国通往中原的咽喉之地。
春秋时邯郸原属卫国,当时为晋国正卿的赵简子从卫国手中得到此地后,便将其纳入了赵氏一族的势力范围。为了加强赵氏对南部领地的管理,便依险修筑了邯郸城。三家分晋后,邯郸成为了赵国南下争霸的桥头堡,地位愈加重要。赵敬侯迁都于此后,邯郸便取代了晋阳成了整个赵国军政经济的中心。
因邯郸地靠中原,向南紧邻着齐国和魏国,若是赵国与二国交恶,则邯郸便直接成为了战争的最前线。所以作为赵国王都的邯郸不断的修缮加固,到了赵何为王时,邯郸已经成为了天下最大的军事城塞,单论艰险牢固的话,远远胜于咸阳、临淄、大梁等都城。
邯郸除了有高大的城墙庇佑之外,尚有五个卫星小城散布其外,北面邯山险要之地也设有关隘。战时这些小城关隘与邯郸主城互为犄角,遥相呼应,敌军想若要攻下邯郸,则必须将这些卫星小城一一攻克方可无后顾之忧,同样若是卫星城被大军围困,则邯郸的赵军主力就可以以轻骑出击袭击敌军背后。
由此可见,这些卫星城在邯郸城防体系中极为重要,历来也是由城卫军派出重兵驻守。
夕阳西下,暮色渐重,已过申时三刻。按照赵国制度,驻防的守军要将城门关闭开始执行宵禁。
就在城门关闭之时,远处却传来一阵马蹄声,两骑朝着城门飞快驰来,看样子是想赶在城门关闭前入城。可惜终究晚了一步上,马上的骑士只好勒缰停在了已经关闭的城门外,面露失望。
城头上的赵军士卒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他们平时到是见多了这种场面。时常有在外经商的路人因为错过了城门关闭的时间,不得不在城墙下哆嗦抱怨一晚上,只有等到第二天寅时开启城门时才能入内。
宵禁制度在赵国执行了百年,夜晚关闭城门后除非有紧急军情或者手持王令,否则任何人不得出入城门,即便是王公权贵也不能破例。所以守城的士卒们闲来无聊,也都幸灾乐祸的看着城下二人倒霉。
城下二人相视一眼,身材清瘦一些的骑士提高了声音,对着城头高声道:“城上的兄弟,请问你家校尉可在。”
城头上的赵兵烟探出头来懒洋洋的说道:“喊什么喊,别喊了。城门一闭,你就是天王老子也得等到明早再入城,老老实实的给我待着,我们校尉哪有空见你。”
赵信却不生气,仍然笑着好声说道;“我有要事在身,还望这位兄弟帮忙通传一声,你们校尉见了我绝不会怪罪你的。”
那赵兵见赵信说话语气底气十足,不由凝神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虽然天色暗看不清模样,可依稀可以从他身上的装束看出是赵军中将领的装束。他自己区区一个小卒,自然不想得罪赵信,便又客气的说道;“这位上官,请问你是何人,我也好通传校尉。”
“你只需说是羽林军中旧识便可,你家校尉来看看便知了。”
那赵兵听到羽林之名吃了一惊,心下也不敢怠慢,忙道;“上官请稍候,小人这就去通传。”言罢蹬蹬瞪爬下了城楼,一路小跑而去。
赵信身后一直低着头未说话的人忽然抬起了头,虎目中闪过几丝笑意,打趣赵信道;“看不出来,你小子在邯郸的名声到是挺大。”
赵信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这不都是托主父您的赏识,这校尉想来是赵中尉手下的将领,我和城卫打过不少交道,他们应该都认得我。”
心中却是知道,防守此城的正是乐毅。上次他替乐毅向中尉李希讨了个人情,李希也就顺水做了个人情给赵信,将乐毅调往邯郸城北的郾城任驻军校尉。赵信正是心知此事,所以才如此胸有成足。
在得到燕王姬职的承诺后,赵雍便也不再停留。为了尽快回到邯郸,他决定和赵信两人骑着军中良驹日夜兼程赶回。又令韩胜带着大军打着自己的旗号依然留在代地和燕王会盟,以此来迷惑别有用心之人,防止中途生变。
两人所骑都是赵雍收集来的千里良驹,人皆双马替换,日夜兼程吃睡皆在马上。从代地南下邯郸近千里之远,二人却只用八日就已赶到。赵雍虽然年事渐高,却半点也不输于年轻之时,累了就在颠簸的马背上随意休息一会,饿了只是简单的抓起袋中的干粮嚼上几口,强行军六天却混若无事,倒是赵信一路叫苦连连。若是路上有人看见二人赶路,任谁也想不到这个胡须拉碴、满脸粗犷的中年男子就是赫赫有名的赵国主父。
见回报的赵兵半天都没有回信,赵雍和赵信等的渐渐有些不耐烦了,于是下了马来。半响过去,才见那赵兵将他们领军的校尉带了过来。
乐毅本在营中正在用膳,听到手下禀告时也没放在心上,仍然慢条斯理的用着晚膳。
在他看来无非就是一些大户豪门的子弟出外游猎玩耍晚归了而已,以为仗着权势就能破例入城,在他乐毅这里却是行不通的。
他自上任二月以来,这种场面不知道碰到过多少,也就见怪不怪了。
用完膳后,乐毅才抬了抬眼皮问道;“那二人是什么身份。”
“一个少年说是羽林中校尉您的旧识,其他到没有多说。”
乐毅一怔。“少年”,“羽林”,他哪里还会想不到是赵信,心知顿时泛起了狐疑。
赵信这个时候不在宫中戍卫,却突然神秘兮兮的出现在城外,其中一定有问题。又联想到邯郸城内盛传主父和大王不和的风声风语,心知愈发肯定了起来。
想归想,不过既然是赵信来了,他自然不会不见。忙跟着那赵兵回到城楼处,举起火把伸头往城下望去,见当先马上的骑士果然正是赵信。
赵信抬头微笑的拱手道;“乐兄,别来无恙。”
乐毅将火把递给了亲兵,哈哈笑道:“果然是赵兄弟你,愚兄刚刚才得到回报,一猜便知道是你。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
顿了顿又奇道;“赵兄弟,你怎么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
赵信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奉命出城办理要事,回来晚了些才错过关门的时辰。”
乐毅面色犯难道;“赵兄弟应该知道,依照我赵国的律法寅时三刻便要关闭城门的,如无虎符王令,是不允许入城的。为兄虽然与你交情甚好,可律法在上还是不能通融的,还望见谅。”
赵信心中虽然微微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这确实是乐毅的性格。他本还想不暴露主父身份便靠着和乐毅的交情混入城中的,现在看来是行不通的。
扭头望向身后的赵雍,低声请示道;“主父,要不我让他下来见见您。”
赵雍微微点了点头,神情倒也看不出喜怒。他是提倡军制之人,见军中将领如此恪尽职守自然也不会生怒。
赵信虽然是压低着声音说话,可是神情动作却没有瞒过城楼上的乐毅。他见赵信回头低声和后面的人说了几句话,神情毕恭毕敬的,又见那人点了点头,看上去像是赵信在请示于他。
乐毅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赵信身为羽林主将,赵国中能让他鞍前马后的陪伴而且神情谦卑的人屈指可数,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人。
乐毅又见那后边的人虽然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楚相貌,但无论是身材还是举止,都和那人极为相似,心中也愈发肯定了起来。神情不禁有了些慌乱,幸好天色太暗别人也看不怎么清楚。
又听见赵信抬头开口道;“我自不会让乐兄为难的,我正是奉王命出城办事的,这里有主父的信物,乐兄不妨下来一看。”
乐毅点了点头,道了声“好”。城门开启关闭十分麻烦,乐毅就让手下拿来了绳索抛下城去,他沿着绳索滑了下去。
着地后迎着赵信走了过去,目光却是紧盯着赵信身后的人。
月光之下,那人抬着头正望着他,虬髯魁梧,龙颜鸟喙,双目迥然有神,相貌极为威武,不正是当今的赵国主父赵雍。乐毅此时哪里还敢有半点怀疑,忙跪下想要行礼,却被赵信上前一把拖住。
赵信低声道;“不要张扬,主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乐毅会意,忙压低声音低头向主父行礼道;“卑职参见主父。”
赵雍“嗯”了一声,扭头望向赵信,目露询问之色。
赵信正色道:“主父,此人名叫乐毅,和我交情想来不错。他为人恪尽职守,识得大体,主父完全可以信任他。”
乐毅听到赵信在主父面前如此夸奖自己,顿时心花怒放。要知道他满腹才华,唯独缺的就是主上的赏识,若是主父能对自己另眼相看的,将来平步青云绝非虚言。想到这里不由目露感激的看向赵信,心中却是暗暗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