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韩胜心中自然清楚,赵信之所以能破格提拔,多半是主父为了安抚赵颌,以及他背后的李兑等人。
无论此事是不是出自安阳君指使,他无疑是最大的嫌疑者。主父此时用这种方式变相的补偿赵颌,就是为了让王党在朝堂上息事宁人,不以此为借口大做文章。
主父旋即语气愈发严厉的喝道;“李希可在。”
殿下正在心怀忐忑的中尉李希心中咯噔一下,心想坏了,果然牵扯到自己身上了。忙腆着肚子站出来应声道:“臣在。”
李希五十出头的年纪,比主父还略大几岁,精神看上去也是极好。他少年时曾征战沙场,倒也是名骁勇善战的将军,积功才坐到这中尉重位的。只是现在年岁渐大,身子也日渐发福,再无半点当年身手敏捷的模样。平时对人也是笑呵呵的,在朝中名声倒是极好。
不过任谁都不敢小看于他,论职他是中尉,身为邯郸城守,手握二万重兵兼管着巡防府,提携全城卫戍和缉盗,在邯郸若是得罪了他,日子定不会好过;论家世的话,李希出身世族大家李家,和李兑是堂兄弟,赵国第一大族李家的二号人物。他和李兑在朝中一文一武遥相呼应,在邯郸城内几乎没有人敢冒犯于他的。
当然,主父自然不会属于“没有人”之中。在军中待过许久的李希早已经习惯了对主父的敬畏和遵从,如今见主父神情不悦的瞪向自己,额头上忍不住冒出了一排细汗珠。
主父眯着眼睛看向这名曾经的部下,沉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巡防府对此事有何解释?”
李希感觉似乎回到了从前军营中,额头汗珠低落也不敢去伸手去抹,只是低头恭声回道;“回主父,赵内史遇刺当晚值夜的副将已经派出了巡卒满城大捕,只是那刺客极为狡猾,恐又是熟悉邯郸情况之人,所以并没有查到线索。臣已经亲自督促此事了,现在已经摸到了些端倪,正在全力追捕,务必会给主父和大王,还有赵内史一个交代的。”
主父重重的哼了一声,冷笑着说道;“好,寡人就给你十天的时间,若是十天内还没有抓到刺客,我看你的这中尉也不用当了。”
朝中看出门路来的人都人忍不住暗暗喝了声彩,心想主父到底是主父,轻飘飘一招借力打力就撇开了安阳君的嫌疑,又将这个罪责推到了王党身上。
李希则咬牙躬身道;“诺,臣今日起就在邯郸满城大捕,拼尽全力务必完成主父之命。”
抬起头来时却瞪了李兑一眼,心想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早知道最后还是会轮到我头上的。心中虽然有些恼火,但却并不怎么担心,他为官多年,这等事情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次,自然见多不怪了。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先抓捕一阵子,事到临头时再随便抓个死囚出去顶罪。反正见过刺客摸样的也只有赵颌和赵信父子,他们不吭声谁有知道呢。
且不说这赵颌也和自己沾亲带故的,就冲自己同样是李家之人、王党的核心之一,赵颌父子二人都不会为难自己。况且赵信前几日还特意来央自己将乐毅调回军中,算是欠了自己的一个人情。
主父虎目又扫视了殿下一番,最后落在了安阳君身上,加重语气说道;“寡人今日再重申一遍,赵国是我赵氏之赵国,只要寡人一日还活着,就不容许任何人乱来。谁若是试图乱我赵国,无论是谁,寡人必让他付出代价。”
目光又特意看了一眼公子成他们,喝道;“都聋了吗,没听见吗?”
“诺。”一众大臣在主父目光的压迫之下,纷纷低头躬身应道。很明显主父是在警告所有人,保证赵国稳定是他不可逾越的底线,谁若是胆敢挑起内乱,他必然会以雷霆手段强压下去。
这话不仅是在警告安阳君,同样也是在对公子成他们说的。
主父是在用这种方式表示他赵雍对整个赵国——这个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强大赵国,仍然拥有着无可取代的掌控权。
“好了,散朝。”主父大手一挥,转身走了下殿,殿中参与朝会的数名将军也紧随其后。座上的赵何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看了一眼肥义,也随之站起了身子,带着嫪贤一众宦官离去。
望着主父远去的背影,公子成重重哼了一声,便甩袖离去。肥义到是神情如常,只是自顾离去。
赵颌缓缓再在队伍后面,见身边没人便瞥了一眼身旁的李兑低声道;“我都跟你说过不要提起此事了吧,你看如今却是引火上身。”
李兑到是不在意的说道;“这算什么,堂兄如果处理此事的能力都没有,那也当真该换了他这个中尉了。”
“我之所以要提起此事,无非是想借主父之口来敲打下安阳君他们,省的他们不按常理乱来,打乱了我们的部署。军中一直是我们的软肋,只要主父和安阳君不用这种手段强行乱来,那我们必稳操胜券。”
李兑说到此处微微一笑,又道:“况且我们不也是捞足了好处吗,你看信儿白白得了个裨将。要知道别看都尉和裨将只有一步之差,身份却是天壤之别,不知道有多人要为这一小步花上多少年的时间。”
赵颌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又看向不远处殿外执戍的赵信,见他正和安阳君站在一起,隔得太远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叹了口气道;“我到情愿信儿现在只是个小小的郎官,这样就不用参与到我们之间的事情了。如今他爬得越高,只会越加的参与到主父和我们的争斗之中,愈加的左右为难。”
李兑也看着远处的赵信笑道;“我却不这么想,信儿位子愈高只会对我们更加有利,就算他没有背离主父,也不会为难我们的。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我们是他的父亲和舅父。”
不远处的殿门外,赵章正苦着脸看着赵信说道;“赵都尉,哦不,赵将军,本君可以向你保证,行刺令尊的事情我确实不知情。”
赵信面无表情的拱手道;“君上不必如此,此事并无人说是君上所为。只是被刺者乃是家父,赵信虽然无能,却也会想尽办法查出是何人所为,定会报仇的。”
赵章听赵信口中话虽然没说怀疑自己,可语气中却是十足怀疑,心中也颇为无奈。他知赵信是主父身边的近臣,手握着羽林重兵,对自己的复位大业极为重要,如果因此和他结仇,那真是损失极大了。
赵章摊了摊手道;“不管你怎么想,本君还是很欣赏你的,真心想和你成为朋友。若是因此事心中生出了芥蒂,倒是可惜。”
“我虽比不上父王的一诺千金,但也是守信之人,赵将军若是不信,本君大可指天发誓,此事绝非赵章所为,若是有半点虚言,我赵章必死无葬身之地。”
赵信见安阳君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神情不似作伪,心中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之前的猜测。待凝神看了他眼神半天,却没有见到半点躲闪,心中更是有了几分相信,顿了顿便笑着说道;“君上多心了,末将并未怀疑过君上,只是家父遇刺所以心情有些不好,失礼了。”
赵章见他语气松动了,这才放下心来,摇了摇手笑道;“无妨,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本君自然知道。”
又看了看天色道;“既然赵将军还有公事在身,本君就不叨唠了,明晚赵将军若是有空的还请来府上赴宴,也好让我们兄弟二人多亲近亲近。”
见赵章一心结交自己,赵信若是再拒绝的话到时得罪了他。只好躬身说道;“那恭敬不如从命,如此叨唠君上了。”
“如此说定了。”两人抱拳告别,赵信望着赵章离去的身影,心中不由泛起了迷糊。
看安阳君如此摸样到真的像不是他做的,那究竟是谁想要置父亲于死地呢。
当真令人费解。
赵章大步的迈出了宫门,却见拐角处田不礼正面带焦急的等着自己,见他出来便赶紧迎了上来。
赵章却伸手一把抓住了田不礼的衣领,恶狠狠的说道;“说,是不是你自己擅作主张,想要害死本君吗?”
田不礼被他用手提了起来,脸上却不见慌乱,只是苦笑着说道;“君上请先放手好吗,若是被有心人看见了恐怕谣言又要满天飞了。”
赵章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将他放了下来,神情却是极为阴霾。
“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是擅作主张的,否则本君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赵章说起此话时神情狰狞,语气更是阴森刺骨。田不礼见惯了他心直口快的一面,今日倒是有些意外。
当下也不多说,只是整了整衣襟苦笑着说道;“君上,你我早就荣辱一体,我的前程命运完全取决于你的成就。你若失势,我又能在赵国有什么好日子过。”
“此事却未我所为,我倒是怀疑是有人想要浑水摸鱼,搅乱赵国如今的局面,已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