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主父只是一心治军,对朝中事物大多并不放在心上,唯一能保持他在朝中影响的就是肥义。可是如今肥义态度不明,每日只是尽忠职守,从不卷入到主父和赵王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为相邦多年,再加上严于律己,宽于待人,在朝中的声望极高。可以说当年肥义是主父在朝中唯一可以值得完全信赖的人,也正是因为有他,赵雍才能长年不在国都中赵国却不生乱。
如今肥义的中立态度也让主父在朝中的影响力所剩无几,赵雍仿佛一夜间恍然醒悟,他在朝中几乎是毫无根基可言,那些大臣们,哪怕是他亲手提拔的臣子们,对他大多也是抱着一种不欢迎的态度。临朝一月有余,每日议事之时,凡事赵雍提出异议时,殿下几乎是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反对,同样也没有人赞成。
大臣们的抵触心理非但没有让赵雍心灰意冷,相反反而激起了他的熊熊斗志。
他赵雍是什么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君王,如果这么容易就屈服了,那他赵雍就不是赵雍,也不配是赵雍。
他首先让楼缓出任右师一职,拥有了上卿的身份,为他在朝中四处活动,拉拢一些意志并不坚定的人。要知道朝中反对他的势力并非铁板一块,彼此之间依旧有着矛盾,这也为赵雍拉拢人心提供了契机。另外肥义的中立也为他和儿子之间提供了缓冲的空间,至少肥义是自己相交多年的挚友,一直是自己政策的坚定拥护者。
他之所以不肯一路既往的站在自己这边,无非是因为赵何的缘故。对肥义而言,对赵国的忠诚远远高于一切私人感情,而如今的赵王正是赵何。
相比较在朝中处于的劣势,赵雍他在军中的优势不言而喻。如今赵国最为精锐也是最为核心的骑兵军团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这些人对他的个人崇拜是毋庸置疑的。而赵何虽然是赵王,但对军中的影响力微乎其微,大半的将尉们都没有见过他的样子。一旦主父出现在军中,这些年轻的将士们必然会毫不犹豫的追随。
但是这也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就是赵雍为王期间,为了加强中央集权曾经进行过军制改革,规定但凡五百人以上的士卒调动,都必须有赵王赐予的虎符才能调动。赵雍征伐中山时,曾手持着调动全国军卒的“大将军”符,凭此才将大半个赵国的军事力量都调动了起来。在返回邯郸后,战事也已经了解,赵雍便也没有继续留着虎符的理由,便将虎符再次上交。
按照楼缓的建议,是不应该这么早就将虎符上缴,留在手中有备无患更为妥当。但赵雍思虑了再三,还是决定按照规定归还虎符。因为制度是给所有人制定的,今日他若是带头搞特权的话,那日后效仿的人必然多如牛毛,自己辛苦竖起起来的规矩就要会一旦了。
所以为了赵国的今后按照自己制定的轨道持续壮大下去,赵雍依旧遵守自己定下的规章制度,并没有半点疏忽。大将军的虎符上交后,从理论上说,主父便再无可能调动军中的大营的可能,没有虎符相对,任何将尉们都不会将手中的兵力交给他。如果交付了,无论对错,都将会以谋逆罪论处。
所以除了羽林亲军外,在邯郸城内赵雍调动任何一支军队,这便成为了赵雍当前的困局所在——比较就算他在军中的威望再高,若是无正当的手续仍然难以调动军队,毕竟这些将尉们都是有家有业的人,未必会为了仅仅是追崇他就将身家性命抛之脑后。
邯郸是赵国的国都,同时也是赵国南下争霸中原的桥头堡,素来驻有重兵。城外驻有骑兵二万余,步卒三万,城内则有城卫军二万,再加上禁卫和羽林二三千人,这便构成了邯郸城防的体系。
骑兵是赵雍嫡系中的嫡系,自然是牢牢掌握在他的心腹手中,两万骑兵分为左右两军,由赵希、牛翦分别统帅。步卒则分为三军,石虎、稽胡楚和一名宗室将军赵义分别统领。所以这二万骑兵三万步卒,至少有四万人马是在赵雍嫡系手中,主父党掌握着绝对的优势,关键时候可以不用虎符即可调动。但这些军队虽然战斗力极强,却有个致命的确定,一旦邯郸城门紧闭,这些缺乏攻城器械的大军只能城外望墙兴叹,对城内之事毫无办法。
可是城内形势却截然相反,二万城卫军是由邯郸城守李希统领。李希是李兑的堂兄,少年时候曾追随赵烈侯征战沙场,积功升至将军。为人谨慎,事无巨细皆是亲历而为,因为年尽五旬,所以虽为武将,却非赵雍嫡系。赵雍当初只是看他老成持重,适合镇守国都,所以才让他担任邯郸城守一职,如今却没不到自己反而被他所累。
王宫内自不用多说,千余羽林和一千五禁卫各持一角,相互对峙,各自在在即的防区内。这两军虽然人少,却是精锐中的精锐,而且驻扎在王宫要地,若是发生变故的话肯定也是第一时间能用上的军队。
羽林统领为赵信,禁卫军统领为信期,在他们之上还有个郎中令韩胜,负责宫中整体防卫。却因为在肥义的授意下信期只以赵何的王令为准,全然不理韩胜的军令,这边等于将韩胜架空,令其对禁卫军无从下手。
这信期虽为胡人,却并非赵雍的嫡部。信期为人忠厚,不善言辞,曾经指导过赵信的马术骑射,也算得上他的半个老师。肥义为相时,正是知道他为人重信守义,对赵王忠心耿耿,便特意将他调入禁卫担任统领,吩咐他只需听赵王一人的命令,其他任何人的命令都不要理睬。
事实也证明肥义看人的眼光确实十分了得,信期果然为人公正,治军有方,又兼之恪尽职守,实在不可多得的护卫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