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权面子上再也挂不住了,正欲开口怒骂,忽然想到什么。瞄了一眼远处已经停住打斗的赵信,心中还在想着林英口中的“一家三口”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赵信也跟这个林英有一腿?
就连赵奢也向赵信递来了狐疑的眼神,赵信见状不禁头皮有些发麻,连忙退后几步以示清白。
林英却丝毫不理会众人异样的眼神,神色淡然的说道;“你们不用多想了,我腹中已有了赵奢的骨肉。”
此话虽然轻飘飘的,却如同炸雷般让在场的众人目瞪口呆,包括赵奢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林英,满脸愕然。
林旻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气急败坏的上前叱喝道;“英儿,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种话也能乱说的吗?”
赵地虽然民近胡风,可士大夫阶层继承的仍然是晋国公卿那套“礼义廉耻”。未婚先孕、与他人苟合剩下子女,这对贵族女子来说无疑是绝大的侮名。此事一旦传出,别说要嫁到公子成家中,恐怕今后连上门提亲的良家子弟都不会再有了。林英这番话,无疑等于断了自己的将来,也同样断了林旻“父凭女贵”的念头。
对这对父亲的怒吼,林英却依旧神色不为所动,向前微微一福道;“女儿不孝,父亲大人请恕罪。我和赵奢自小相交,今生早已认定他才是我的夫君,此生生是他人,死是他的鬼,虽未有夫妻之名,却已经有了父亲之实。如今已经有孕在身,还望父亲能够祝福我们。”
林旻脸色铁青,指着林英的右手微微颤抖,大叫一声向后倒去,身后的家仆急忙扶住。一旁的林英这才神色一变,下意识的向前半步,却咬了咬牙停住了身子。
林旻几欲昏厥,强撑着站了起来,想到自己的功名富贵都要化为乌有,到还有可能遭到公子成的报复,招至杀身之祸。心中顿时万念俱灰,只觉得几十年的努力都付诸东水,又见到女儿仍然是一副神情自若的样子,心中不由燃起了熊熊怒火,“霍”得一声从家将的腰剑拔出了佩剑,猛的向前刺去,只盼了解了这个让自己丢尽颜面的女儿。
林旻怒极之下竟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再加上距离极近,赵信等人虽然警觉,却已经来不及阻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英即将香消玉殒,毙命于父亲的剑下。林旻抬头见看见女儿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混乱的脑海中这才恢复了一丝清明,急忙撤力想要回剑,却已经来不及了。
“铿”,一阵金铁交接的声音响起。离林英最近的赵奢最先反应过来,猛的将手中的剑抛出,同时自己的飞身扑向林英,一把抱住她将他揽在身后。
这么近的距离,赵奢抛出的剑也仅仅只是砸歪了林旻的剑锋,却已经阻挡不了前倾之势。一声闷哼响起,剑锋划破了赵奢胸口处的衣襟,刺入了他的右胸,幸好林旻此时已经清醒了过来,急忙回力抽剑,这才没有将赵奢贯胸而入。
赵奢手捂着右胸,鲜血从指缝间缓缓滴落,心中却是暗叫侥幸,只是受了点皮肉苦而已,并没有刺破脾脏。一旁的林英已经回过神来,见到赵奢受了伤忍不住娇呼一声,急忙挣脱赵奢的手臂,撕下袖口上的布料为他按住伤口。一边抬头满脸焦急的向一名中年家仆喊道;“王叔,快去喊医官来。”
那名被唤作王叔的家仆犹豫了一下,见林旻并没有出言阻拦,这才匆匆离开。
林旻在那瞪着眼睛,目光狠狠的瞪着赵奢道;“赵奢,我管教女儿哪轮得到你多管闲事。”
赵奢轻轻推开了胸前的林英,深吸一口气缓缓拜道;“林伯父,英儿是我将来的结发妻子,也是我除了母亲外最重要的人。您是长辈,我不敢对你动手,可你若要伤害英儿的话,请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吧。”
“你......”林旻气极,指着赵奢浑身颤抖,却又说不出话来。
“够了!”一旁一直没吭声的赵权愣愣的看着这一初戏,这才缓过神来。张口大声的吼道;“都给我闭嘴,”
转头恶狠狠的瞪着林旻道;“林县丞,你已收了我家的聘礼,今日你无论如何要给我一个解释,否则我赵家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这......”林旻此时神情萎靡,哪里还有半点面对赵奢和女儿的威风,嘴中喃喃几句,却不知说些好什么。
一旁的赵信却是哈哈一笑,笑眯眯的上前拦在二人之间,笑道;“这个简单,依我看林伯父将所收的聘礼分毫不取,全数退回给权公子,为了表示道歉的诚意,所得的全部加倍,双倍返还。”
言罢赵信望着林旻道;“林伯父看如何?”
林旻急忙点头,抹去额头的汗珠道;“甚好,甚好。”
一旁的赵权却是不干,勃然大怒道;“放屁,我要你退还聘礼做什么。”
赵信冷笑一声,道:“那你要如何?难道要林小姐挺着大肚子加入你家。你倒是好呀,一边能当新郎官一边还能顺便做个父亲,啧啧。”
“你......你......”赵权被赵信激的怒气冲天。他堂堂公子家中,却要迎娶一个怀有他人野种的女子入门,若是传了出去必然门风扫地,成为整个赵国士大夫阶层的笑柄。别说他父亲赵成不会同意,就是主父和大王为了顾及赵氏门风,也绝不同意这么荒唐的婚事。
就在赵权怒火中烧时,林英的嘴角处却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如同蜻蜓点水般分块的从脸上掠过,须臾便已经正色。目光望向自己的爱郎,却迎面对上赵奢递来充满疑惑的眼神,旋即眨了眨眼,一副狡黠的模样。
赵奢怔了一怔,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又由一暖,看向林英的目光也愈发柔和起来。
赵权怒极之下,却是正对着林英的面前,待见到她和赵奢两人郎情妾意的模样,心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了。大吼一声拔出了佩剑,上前就欲拼命,同时口中疯狂的吼道;“来人,给我讲这里的人全杀了,一个不留。”
还不待赵权手下的人回应,赵信已经大步上前,横剑挡在前头冷笑道;“赵权,你当真以为自己是赵成的儿子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吗?告诉你,在我眼里杀你跟杀一条死狗无异,不信你试试看?”
赵权此时哪里还有半点理智,只是指着赵信吼道;“给我杀了他。”
“诺。”众家将犹豫了下,还是挺剑上前。毕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们吃的是赵成府中的禄米,自然要为赵成的公子卖命。
赵信快剑抢攻数剑,将冲在最前面的数人逼退,飞快的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高举大吼道;“主父令在此,谁敢放肆。”
众家将闻言皆是一愣,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脚步,最终停下了身子。只见赵信手中的那块金牌非金似玉,通体晶莹,上面用赵篆整整齐齐的刻着“主父”二字,这些人虽然不曾听说过有“主父令”之说,但见赵信的神色并不像作伪,想来这就是主父的信物了。
赵权为王室近枝,却是识货的。赵雍在退位后,将象征赵王的玉玺已经虎符悉数移交给了新王赵何,但他自己为了调动军队和地方官员的便利,便刻制了主父玺印,同时还制作了数块“主父令”,供其心腹所持,所到之处等同于他自己亲临。所以在赵国除了赵王玺印和虎符外,主父令俨然已经凌驾在肥义的相印之上。
原来只是听闻主父对赵信极为宠信,却万万没想到主父竟然会将这么重要的凭证交到他手中,赵权当真没有想到。
赵信见赵权阴沉着脸不语,嘴角冷笑着道:“怎么赵权,见到主父令竟然不参拜遵命,你当真好大胆子,胆敢对主父不敬,这个是株连灭族之事。”
赵权闻之身躯巨震,心中再也按捺不住狂涌的怒气,举剑指着赵信狂喊道;“给我杀了他,砍下赵信首级者赏黄金千两,所有责任本公子一并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