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相撞后半个小时内,消防、医疗、警察、军人等救援力量迅速到位,取代了民众的自发救援。
清理了快一节车厢后,庄小鱼脱力,钱大富则累得手脚抽筋,两人在外面临时搭建的帐篷中喝水休息。
“老板,那火车的车厢跟纸糊似的,一撞就破”,钱大富还心念刚才救人时,那有些薄的钢板。
“这么大的冲击力,再厚的钢板也会成麻花的”,庄小鱼低头看着手上的一些细小伤口。
“来,消消毒,别搞到破伤风”钱大富见到庄小鱼手上的伤口,从外面要来一卷纱布和一瓶酒精,一边帮庄小鱼消毒,一边说道:“真的很薄,以前新闻说过,这种动车的车厢厚度是8厘米,外层是两厘米厚的物殊硬钢板,里面是一厘米厚的铁皮,中间是一层防火隔热防撞的高新材料,但刚才我看那些车板,那内外都是铁皮,最多才半厘米厚,中间还是一些胶合板,我看是有些偷工减料!”
“咝,是吗,是有些古怪”,庄小鱼忍着手上的酒精烧灼伤口的痛。
“当然了,想必是铁道总局的一帮蛀虫整的!”,钱大富把纱布慢慢地缠在庄小鱼手上。
“你是哪个部门的?怎么可以乱说话?”,一个傲慢的声音在钱大富面前响起。
“我怎么乱说话了?”,钱大富一抬头,就看到一根胖如小萝卜的手指,再一看,一个腆着肚子、官威十足的高大胖子站在面前。
高大胖子盛气凌人地道:“华夏高铁的建设质量达到了国际领先水平,动车的质量是国际一流的,你说钢板薄是没有任何依据的,你没调查就随便诋毁动车的质量,我是可以告你诽谤的!”
“你谁啊?告我诽谤?你有病啊?那钢板是薄是厚,你没眼睛看啊”,钱大富随手捡起一块车厢碎片,送到高大胖子眼前。
“随便地下捡个垃圾,你就当是钢板,我看你不仅人有问题,脑子也有问题”,高大胖子眼睛不瞧车厢碎片。
“你脑子才有问题,神经病”,钱大富懒得跟高大胖子吵,扔掉碎片后,坐了下来。
“哎呀,你敢骂我神经病,你哪个部门的,没大没小,目无领导,说,你哪个部门的!”,高大胖子气呼呼地叫嚣起来。
“你管我哪个部门的,你这么有精神问我哪个部门的,还不如留些力气去救人,浪费口水,唉,有只苍蝇在耳边,真烦”,钱大富不耐烦的直挥手,像赶苍蝇一般。
“你——”,高大胖子铁青了脸,走出帐篷外扯进一个武警,说道:“这个人肆意攻击沪宁高铁的质量,属于恶意诽谤,请你马上拘留他!”
“诽你-妈的头”,钱大富原本累得半死,又被高大胖子指责,火气也上来了。
“都闭嘴,现在救人的事十万火急,你们有什么问题,回头再说”,那武警长脸,一对招风耳令人印象深刻,肩上扛着两杠一星,原本在帐篷外指挥救援的时候,就听到了高大胖子和钱大富的对话,对高大胖子的嚣张话语也不满,喝止两人后,皱着眉头走出帐篷。
“你等着,回头再收拾你”,高大胖子被钱大富眼中的怒火烧出了帐篷之外。
“什么玩意,呸!”,钱大富往地下吐了一口唾沫。
“来,喝些水,再休息一会后,出去帮忙!”,庄小鱼递给钱大富一瓶纯净水。
“妈-的”,钱大富喝下大半瓶水后,抹着嘴道:“老板,你说那胖子是什么来头,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可能是铁道上的人”,庄小鱼刚才看到了高大胖子的料子质地不错的衬衣上绣有一个圆形铁轨的标记,摸不清高大胖子的来头时,庄小鱼一直没开腔,在短短官场生涯中,他学会了隐忍。
“难怪”,钱大富恍然道:“华夏的铁道总局就是一个怪胎,有自己的警察、法院、检察院,还有自己的铁道兵,完全是一个独立王国,连几任皇帝想拿铁道总局开刀都没成功,最后不了了之。那胖子要是铁道上的人,不嚣张才是怪事!”
“这种鸟人,何必鸟他,走,干活”,庄小鱼活动了一下还酸软的手脚。
“老板,咱这么救人,怎么看也得成为头条英雄,以后戴花领奖金、做报告什么的,可少不了,这一段时间可没空管那猪场了,不如找个人去管吧”,钱大富笑嘻嘻地跟在庄小鱼后面唠叨。
“滚蛋,就像那胖子说的,回头再收拾你”,庄小鱼笑骂道。
“那胖子,胖得跟猪一样,要是让他去养猪还差不多”,钱大富嘀咕道。
两人走出帐篷后,钻进一个竖立着的节厢帮武警进行搜救。
车厢附近,站着原先被高大胖子拉来做虎皮的武警中校,这中校是武警苏杭分队的队长——邵军,正举着一个高音喇叭不时地指挥救援。另一边,与钱大富争吵的高大胖子——沪宁高铁苏杭站站长代阳则双手叉着腰指挥着一些大型机械进场救援。
远处轰隆隆地开来几部推土机,代阳举着手,指着庄小鱼所在的车厢扯着喉咙叫道:“这边,这边,先推这节车厢。”
代阳指挥推土机正要先推倒车厢时,邵军举起高音喇叭喊道:“喂,不准推,不准推,听到没有!”
邵军跑过去,再大声叫喊了一遍,几部推土机的轰隆声慢慢地静了下来,代阳挡在邵军面前,在一旁急道:“邵队,我们还要清理现场,要保证在二十四小时内通车的,你们武警得支持我们铁道上的工作啊!”
邵军一手拔开代阳,说道:“原地救援的原则,你不知道吗,赶紧叫他们停下!”
“邵队,上边交待了,二十四小时内要通车,这命令如山啊”,代阳再次挡在邵军面前。
“通车重要,还是救人重要?”,邵军脸沉了下来,“这节车厢里面还没清理完毕,要是还有人在里面,这责任是你负还是我负?”
代阳缠着邵军说道:“刚才都搜过两遍了,都没有活的人了,通车要紧啊,邵队!”
“狗屁,要推,也得等我们清理完了再说”,邵军举起喇叭让车厢里面的武警加紧搜索。
“邵队,这里是铁道总局管辖的地方,清理现场是我们的事,轮不到你管,你赶紧叫你的兵出来,我一定要推了”,代阳高声叫着司机们开动推土机。
一辆推土机举起铲头顶上了车厢,车厢摇晃了一下,一个浓眉大眼的武警战士从车厢中探出半个身子,骂道:“干个巴子的,推什么推!”
那武警战士嘴里大叫“停下、停下”,从车厢中窜了出来,从推土机的铲斗上翻过,冲进驾驶室,把司机往外一拉,夺过控制杆,控制着铲斗的方向把另一台推土机顶得歪到一边。
“邵队,你的兵怎么这样,你看看,都搞成什么样了,机械损坏是不是你们赔啊?”,代阳见两部推土机缠在一起,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邵军指着推土机,冲附近一个武警吼道:“五连长,控制推土机!”
几个武警疾步冲上推土机,把司机们都拖了下来。
代阳冲上去一推邵军,发飙道:“邵军,我警告你,这是我铁道部门的事,你再插手,我向你的上级投诉你!”
“随便你”,邵军一把扯开代阳的手,“五连长,派人在车厢周围警戒,没清理完毕,不准移动任何一节车厢!”
代阳气急败坏地道:“反啦,反啦,你武警竟敢管我们铁道的事,来人,给我推,给我推!”
“谁敢动!”,邵军一声怒吼,“谁他-妈的敢动,谁动,我毙了谁,五连长,枪弹上膛,谁敢动一下车厢,按阻挠任务处理!”
阻挠武警执行任务的,武警可因应情况采用扣留、关押甚至击毙等强制手段,随着邵军命令的下达,除了在车厢内救援的武警外,车外全副武装的武警立即散开来,端着枪分别在各节车厢附近警戒,一阵阵轻微的枪栓拉动声中腾起了一股杀气。
代阳脸色煞白地道:“邵军,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你自己负责!”
邵军冷冷地看了代阳一眼,不理会地转身继续指挥。
庄小鱼听到外面邵军和代阳的争吵后,赞道:“这武警队长好样的!”
钱大富点头应道:“就应该这样,那胖子简直就是没人性,通车比人命重要,靠!”
“不要动”,庄小鱼突然叫道。
钱大富的右脚停在半空,说道:“怎么了,怎么了?”
“脚别放下,往后退,往后退”,庄小鱼俯下身,搬开一块木板后和几具尸体后,看到一个小手在轻轻地摇动。
“有小孩,来人啊!”,钱大富双手迅速扒开上面堆着的一些铁片、玻璃、木架等杂物。
一个穿着t恤的七八岁小女孩俯卧在碎片当中,头上流着鲜血,全身满是黑灰,眼睛茫然无神,后背轻微地起伏着。
“快,快来人,医生呢?!”,庄小鱼见小女孩的气息越来越弱,急得大叫。
“来,让一让”,一个女医生和一个护士挤了进来。
“乖,不疼,一点都不疼,姐姐就带你出去!”那女医生蹲下身,手轻柔地在小女孩身上检查了一遍,打了一针药剂暂时稳定小女孩的伤势。
“找副担架来”,女医生抬头说道。
“地方太小,担架进不来,用这个吧”,庄小鱼打量了一下车厢中堆积如山的杂物,拿起一块大铁皮,三扭二折的,折成了一个小方块,正好符合小女孩的身形。
女医生看着庄小鱼,说道:“谢谢!”
庄小鱼被女医生口罩之上那朗若星星的眼睛晃了一下心神,连“不客气”都忘记说了。
把小女孩移到铁皮上,众人再把铁皮举在头顶上接力传出车厢,当小女孩一出车厢,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