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杜拉·阿义尔大叔在错楞县出生长大,从小就在边境上做贸易生意,与人打交道时并不计较得失,很多人喜欢跟他做生意,而他在县城中扶危济困、行善积德的事也为人津津乐道,在错楞县人的嘴中素有“九世善人”之称,他的死,连上生死不明的家人,在错楞县这个维族与汉族人关系不怎么融洽的地方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庄小鱼一想及此,立即拔通了东方卫国的电话。
“小鱼啊,几天不见,你这是有事啊?”,自上次在庄小鱼家见识了德罗的惊人表现后,东方卫国与庄小鱼的谈话中,也多了几分亲热。
“东方团长,是这样的···”,庄小鱼一五一十地把苏杜拉·阿义尔的事说了出来。
“这个,似乎归公安局管的吧”,东方卫国站在营房指挥所的窗前,有点为难。
“对,确实不归你们管,但是我觉得这事有可能会引起骚乱,还是早做准备的好”,庄小鱼把他的担心说了出来,同时还请求东方卫国及时集结队伍以应付可能的骚乱。
“这个——,没有军令,我不能擅动军队”,东方卫国在错楞县驻扎了五年,因为错楞县中各民族的关系并不如表面那样融洽,经常会在某些暴力分子的挑动下引发小规模骚乱,而他指挥的独立团也确实有协助县公安局处理过民众闹事的先例,但目前并没有出现骚乱的情况,没有军分区的命令,东方卫国是不能随便指挥军队进入县城的,于是拒绝了庄小鱼的请求。
庄小鱼握着电话,一时间不知道说啥,等了一会后,才想到一个主意,说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拉练队伍的习惯,在县城外附近有个马头山,我觉得那里的地形挺适合军队进行阵地攻防战演习的。”
电话那头的东方卫国一楞后随即大笑道:“哈哈,想不到啊,小鱼,看来你是个军事迷啊,这样的地形你也留意得到,那地方,确实适合拉练的。”
“谢谢!”,庄小鱼听东方卫国明白他的用意了,道谢了一声后挂断电话。
马头山,只是个海拔一百米高的小山丘,离错楞县城仅三公里,离东方卫国所在的独立团营部仅十五公里,让军队在马头山演习,如果错楞县城出了什么事,军队正好可以就近救援,庄小鱼打的就是有备无患的主意。
这庄小鱼做事是不是太过谨慎了,东方卫国放下电话后,想了好一会,想到庄小鱼跟赵家的关系后,尤其想到赵子茄对庄小鱼的正面评价多过负面评价后,东方卫国对庄小鱼的暗示也不能视而不见,回头对着附近的参谋说道:“命令一营、二营集结,十五分钟后到马头山演练阵地战,一营主攻、二营主守。”
“团长,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演习啊”,参谋问道,今天正好是一营、二营的轮休日,大部分官兵都在营房中休息。
东方卫国微笑道:“去就是了,不能老让那帮小子整天呆着,找点事给他们做做!”
“是”,参谋敬了个军礼,出去集结军队。
一会后,基地里响起了集结号,三分钟内,基地广场内便出现了好几个方正的军人方阵,军人的站姿笔直,肃然无声,铁血的气势透身而出,一看就是令出必行的精兵。
东方卫国看了看表,满意地点了点头,“二分五十秒,还不错!”
十分钟后,军车、装甲车、坦克等鱼贯而出,直奔马头山。
······
庄小鱼坐在县委书记王天程的办公室中,汇报完苏杜拉·阿义尔的命案后,王天程一副无关痛痒的表情,觉得庄小鱼实在是小题大做,庄小鱼见王天程没啥反应,只好闲聊了几句后就走了出来。
钱大富一直跟在庄小鱼身边,见庄小鱼打电话给东方卫国调兵,还劝王天程及时做好应急准备,心下不明,便问道:“主任,你何必这么小心呢。”
“小心驶得万年船”,庄小鱼现在只要一发现有危险的苗头,就肯定会先下手把危险消除掉,这总比危险掉到脑袋上时才来反应,那就迟了。
“老钱啊,你要不回去,把嫂子和小钱送到我家去呆着”,对于钱大富,庄小鱼越用越顺心,可不想失去这么一个得力手下。
“不用吧,现在不是没什么事吗?”,钱大富这时真的觉得庄小鱼有点神经兮兮的了。
“不”,庄小鱼越来越觉得天上乌云密布了,“就这样,你赶紧回去,顺带通知雪子他们不要乱走,就呆在家里。”
钱大富见拗不过庄小鱼,还是服从了,挠着头回家去了。
庄小鱼想想还是不放心,立即掏出电话,先找雪子,把雪子劝回家里呆着,然后再找胡里莫说了一通,让胡里莫立即加强家里的防卫后,这才稍稍心安。
庄小鱼回到办公室,心浮气燥地走来走去,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危险的感觉总是萦绕在心而不散,倒了一杯绿茶后,强迫着自己坐下来冷静冷静,只是没发觉自己的双手一直在轻轻颤抖。
不知道坐了多久,庄小鱼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越来越响的声浪,庄小鱼站在窗前向外望去,见到县委大门外面,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举着一些写着“严惩凶手”、“还民公道”等字眼的横幅,有些人手中还拿着木棍、大刀、铁锤在县委大铁门上不断地敲击着,不断地叫嚷着。
县委的保安一早就关上铁门,远远地站着,跟门外的人大声说着话,不知道说了什么话,门外的人把砖头、铁棍、鸡蛋等东西朝保安们拼命砸去,砸得一众保安狼狈不已地闪躲。
庄小鱼走到楼下大堂,见到王天程和县长阿沛·达旺美并肩站着低声商量,走近时,两人的谈话已近尾声。
阿沛·达旺美看着大门外的群情汹涌,苦笑道:“书记,还是我去吧。”
王天程看到门外大都是维族人,还有一些俄罗斯人、阿拉伯人,就是没有汉人夹杂其中,自己要是出去,估计会给砸成渣子,只能让阿沛·达旺美出去谈谈,“你小心!”
阿沛·达旺美轻吐一口气,举高双手,像个投降的士兵走了出去,大声叫道:“各位乡亲,各位父老,听我说——”
林敬拿了一个电喇叭,从后面追上阿沛·达旺美,说道:“县长,县长,你用这个!”
阿沛·达旺美返身接过喇叭,说道:“你先回去,不要跟着。”
林敬没有往回走,反而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回去!”,阿沛·达旺美回头喝道。
“县长,多个人,有个照应”,林敬坚决地摇头回绝。
秘书和领导从来是荣辱一体的关系,林敬跟在阿沛·达旺美身边做秘书也快五年了,林敬在这个危险局面下仍能紧跟着,这让阿沛·达旺美颇为感动,阿沛·达旺美只能轻叹一声,说道:“那就跟着吧,自己看着点,不对劲就跑吧!”
见到县长出来,门外的喧嚣逐渐低了下来,阿沛·达旺美离大门处二十米处站定,举起电喇叭,叫道:“乡亲们,有事慢慢说,苏杜拉·阿义尔大哥的事我知道了,我代表县委县政府承诺,一定在最短时间找出凶手,给大家一个交待。”
围拢的群众听到阿沛·达旺美的话后,燥动的情绪稍微平复,仍在交头接耳,一个尖头猴腮的汉子在人群里叫道:“大家不要相信他,当官的话没几句是实话。”
“谁说的,是谁说的,你站到面前来,跟我说话”,阿沛·达旺美的眼神扫了扫,没找到说话的人。
“苏大爷是咱们维族人,肯定是给汉人害死的!”
“对,汉人王天程在咱们这当官,他肯定护着汉人的,怎么可能找出凶手!”
“交出凶手,还苏大叔一个公道!”
“不交出凶手,就砸了这里,赶紧交出凶手!”
人群中几个声音轮番起哄,把群众的仇视情绪又给挑动了起来,几个大汉站在铁门上拼命地摇晃着,阿沛·达旺美赶紧叫道:“冷静,冷静,乡亲们,有话好好说!”
“说你个蛋!”,一个嚣张的声音过后,一个燃烧瓶朝着阿沛·达旺美砸了过来。
林敬在后面眼急手快地出手一挡,燃烧瓶碎在地上,激起一滩火焰,阿沛·达旺美的裤脚沾上几片火星后迅速燃烧起来,林敬连忙用脚踩灭,并拉着阿沛·达旺美转身就跑。
“狗官,不要走!”
“打死他!”
“灭了他!”
一看有人敢砸县长,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叫好声,连连起哄,不断地往县委大院里扔燃烧瓶,有几个已砸到县委大楼的外墙上了,烧得雪白的墙壁焦黑焦黑的,铁门也被人群摇晃得就快倒了。
林敬挡下不少石头、碎砖等杂物,拼命护着阿沛·达旺美跑回大堂后,王天程见局面已失控,只能沉着脸说道:“落闸!组织人员撤退!”
一阵“吱呀”声中,一楼大门和各窗户中缓缓落下铁闸,合上后,整栋大楼就如铜墙铁壁一般了。
“走,下地道!”
王天程一挥手,当先朝地下室走去。
县委大楼外面的人群已经陷入了狂热的状态,乱势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