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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队,海事局回电话了,昨晚有一艘外国的散货船从我们这里启程前往东南亚,运的是煤炭。”小魏向齐天汇报。
“船是哪个国家的?”
“江对面的。”
“可以让他们停船接受检查吗?”
“不行,船已经在公海了,而且途中不需要再停靠码头,可以直接到东南亚。”
“让湘北找个印刷专家来,她找了吗?”
“刚联系了,很快就到。”
湘北找的印刷专家就是自己的姐夫唐宋。唐宋接到电话以后虽然心里一直打鼓,但是实在找不到理由推脱,只得来到刑警队。
会议室里,唐宋手里拿着两张自己亲自印制的伪钞强装镇定,故作谦虚地强笑道:“湘北,钞票的事情,还得请印钞厂的师傅,这个我真的不太懂。”
“姐夫,你就不要谦虚了。我都打听过了,全离山只有你一个人在印钞厂干过!我的案子你都不帮忙啊!真是的……”
“呃……我只是在印钞厂见习了三个月,也不是正式的。”
小魏在旁插话:“唐哥你就别谦虚了,有什么说什么,说错了也不会找你麻烦的。”
“好吧――你们想了解什么?”
“现在我们基本能确定这钞票就是在离山印的――你帮我们分析一下,在离山,什么人或者什么单位最有可能做出这样的钞票?这样的钞票――如果印一个亿,大体需要多长时间?”小魏说。
“……我见过的假钞不多,但是这两张――的确做得很好……”唐宋心头乱颤,一边假装仔细观摩钞票一边斟酌该怎么说。
“这是我们见过的仿真程度最高的伪钞。”湘北说。
“我在印刷一线干了快二十年了,离山大大小小的印刷厂我都熟。说到精细印刷、防伪印刷,总体来讲我们国内是北方不如南方,我们这个地方更要落后一点――我印象中咱们这个地方没有哪家能印出这么精细的东西――设备差点事不说,印这个所需的特种油墨根本搞不到――”
“可是假钞已经印出来了!”湘北说。
“这个太难了,不可能。”唐宋摇摇头,“会不会是境外流进来的?”
“先别管境内境外了,”湘北说,“假设他们就是在离山印的,又有设备、有油墨,多久能印一个亿出来?”
“这也没法说,要看用的是什么机器、几台机器,每天印多长时间?印八小时还是十六小时?算不算制版的时间?如果算上制版的时间,那就更不好说了,真钞原版都是手工雕刻,光一块版都要做大半年!”
“姐夫你刚才说了这么多,一点有用的也没有!”湘北有些灰心,“从这上面就找不到有用的线索吗?”
“你们那么肯定这假钞是在离山做的吗?这纸张的质地和真钞很相似。真钞都是棉短绒纸,也叫高棉纸。而我们这个地方的造纸厂是不造高棉纸的,我们只造木浆纸――你们查过纸张来源吗?”唐宋信口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会把调查方向引到江远身上,如果真的查到江远,那自己也会有危险的。
唐宋的话倒是让小魏感到一阵兴奋:“唐哥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真的该从纸张来源查一查!”
“姐夫,如果是你――你来印伪钞,你会选用什么机器?多长时间能印出来这一个亿?”湘北又问。
“什么…我印伪钞?”唐宋有点瞠目结舌。
“哎呀姐夫,只是假设!”
唐宋正不知怎么回答,小魏插话说:“姐夫刚才说得对,我们该从纸张来源、从造纸企业查一查――”
小魏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号码,随即按了接听键。
“齐队!……好的!我们马上去!”小魏挂了电话,“医院来电话!胡正熙休克了!肺动脉栓塞!随时可能没命!齐队让我俩抓紧去!”
唐宋惊诧不已,嘴巴一张,那一句“你们抓到胡正熙了?”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我先走了姐夫,你自己回吧。”湘北说完和小魏匆匆而去。
唐宋站起身来,看到湘北的办公室墙壁白板上贴着胡正熙、胡正浩黑蛇、崔成浩等人的照片,不由暗暗心惊。
唐宋走出湘北办公室,看到走廊里各个房间门口挂着办公室名称,他慢慢走过办案区、刑警一中队办公室,透过玻璃他看到办案区的墙壁上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
胡正熙在治疗期间突然呼吸困难,血压下降,医生初步诊断是肺动脉栓塞,认为胡正熙随时有可能毙命,是以齐天让小魏湘北紧急赶往医院,万一胡正熙真的不治,希望他能在弥留之际说出有用的线索。
但胡正熙真的命大,在小魏和湘北赶到医院之后不久,仰赖发达的医疗技术,他又一次转危为安,逐渐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只是醒来以后依旧一言不发。
除了警方,没人希望胡正熙开口。
唐宋担心胡正熙把自己供出来,江远也在多方查找胡正熙的下落――不找到胡正熙,江远心里如何能安定下来?
无意中得知胡正熙在医院抢救,唐宋一面在心里暗暗祈祷胡正熙早日归天,一面催促夏炎尽快查找那个抢劫他们的高个子的信息。
血债必要血偿,再说,如果不拿回这五百万,自己和夏炎又怎么能逃亡呢?
在寒山印社被洗劫之后的第八天,夏炎终于查到了周洪波的姓名和住址,周洪波的照片也一并发到了唐宋的手机上。
唐宋马上偷偷来到了嘉泰旅馆。被抢劫以后,他曾经偷偷约大壮见过面,二人曾经互相交流过被抢劫当晚的情况,但大壮没有说九爷替胡正熙叫120急救车的事,只说自己开着快艇把九爷和胡正熙送上了外海的商船。
小旅馆的前台没几个人,一个姑娘正在为旅客办理退房手续。唐宋东张西望,待客人走了,他问前台的姑娘:“你们老板呢?”
“你找谁?”前台的姑娘很警觉。
“告诉你们老板,就说我来……拿钱!”
姑娘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对唐宋说:“往后站一下。”
唐宋往后站,抬脸对着前台上方的摄像头。
姑娘放了电话:“上三楼吧。”
唐宋上了楼,大壮等在门口,把唐宋带进了房间。
“这才几天?九爷还没回来,还没钱给你。”大壮说。
“我不是来要钱的――有个紧急情况,你一定要马上告诉九爷,那天晚上,胡正熙――你们胡老板碰上的不是真警察!”
“那是谁?”
“是他带人去的。”唐宋说着从手机里调出周洪波的照片给大壮看,“那天晚上,他不光抢了我们印好的伪钞,还抢走了我们的五百万!抢走了我们的印版!”
“他带着假警察开着假警车抢了我们的钱?他怎么会知道我们那天晚上要去提货?”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做的一切事情他都了如指掌!”
“没有人敢骗九爷,如果你说的不是真的,你就麻烦了!”事关重大,大壮对唐宋还不是完全相信。
“今非昔比了――”唐宋指着手机上周洪波的照片:“他就敢!他不但敢抢九爷的钱,还敢杀九爷的人!而且他绝对知道九爷的状况,要不然是不会动手的!”
大壮的脸上涨红了,他似乎被激怒了。
“如果你能帮我,很快我就能把他带到你面前,你可以替九爷当面问问他――”唐宋很乐意见到自己的计策奏效,他继续鼓动道:“当面问问,你亲自问问,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大壮点头应允,和唐宋结成了联盟。
唐宋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提胡正熙在医院的事,这对他来说是正确的选择。如果他说了,大壮肯定会问他是如何得知的,那唐宋就很难解释清楚为什么会和警察搅到一起去,不论解释得有多么合理,都会引起大壮的怀疑。
再说,唐宋隐隐觉得大壮知道胡正熙在医院治疗的事,大壮毕竟是最后见到胡正熙的人――假设大壮知道胡正熙在医院且被警方看管,他为什么不逃跑呢?一定是相信胡正熙不会供出自己吧?想到这里,唐宋心里也踏实了很多。
在此期间,江远安排周洪波联系上了东南亚某国的阮老板,准备复制胡正熙以假钞购大米的业务模式。周洪波和阮老板初步商定,按假钞票面额百分之二十的折扣购买东南亚大米。
江远起初觉得赚的钱还不够多,周洪波说阮老板每个月能吃下五千万伪钞,可以长期合作,江远就同意了双方的交易。
“假钞他们去花,真大米我们处理,这样我们担的风险就小多了!”江远说,“阮老板来了,你全程接待,我就不见他了。”
“老板放心!我一定招待好。”周洪波信心满满。
“你弟弟洪涛那边,用唐宋的版印了吗?”
“他试过了……但是反复试了多次,一直不理想。”
“什么问题?”
“底纹印刷――胶印还凑合。一到凹印就不行,主席头像和突出的文字、数字都印得不够清楚。”
“问题出在哪里?”
“反复试了多次,看来主要是油墨的问题,油墨配方的问题……”
“难道唐宋有独门配方?要赶在和阮老板下一次交易之前解决这个问题!实在不行,就得认怂,该请师傅就得请师傅!”
“是。”
“还有――还没有胡正熙的确切消息吗?”
“明明白白看他中枪了,肯定活不成了!”
江远沉吟半晌,咬牙道:“不管那么多了,咱们干吧!”
圣诞节这天晚上,周洪波带着阮老板大吃一顿之后从酒店出来又去了夜总会。他没有发现有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在跟踪自己。
摩托车的骑手,正是夏炎。
周洪波进了夜总会之后,夏炎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不多会儿,唐宋和大壮就开着一辆灰色的高尔夫轿车来到了停车场。
夏炎把摩托车挺好,也进了高尔夫轿车。
“这小子身高一米九多,原来是拳击队的,后来做了江氏集团大老板的贴身保镖。”夏炎似乎对今晚的行动缺乏信心。
“谁?”听夏炎这么说,唐宋不由地惊问,“他是谁的保镖?”
“江氏集团,原来搞造纸厂起家的那个。”
唐宋问大壮:“给你们提供印钞纸的是不是江远?”
大壮不答。
“是不是江远?”唐宋继续追问。
“我不知道――没有人跟我说过,我也从来不问。”大壮没办法回避,只得道:“这是规矩。”
“如果是他,一切都能说得通了!他给你们提供纸张,就能跟踪到我们的厂子,而且一直在监视我们,然后在我们交货的时候下手抢劫!”
大壮恍然大悟:“如果真是他,九爷一定会让他好看!”
一直到午夜两点的时候,周洪波才醉醺醺地带着两个夜场女子和阮老板到停车场上了车,驱车离开夜总会。
“喝成这样也不找代驾,真是够嚣张的。”夏炎说完下了车,戴上头盔,骑着摩托车跟在周洪波的车后面。
周洪波把两个女子和阮老板送进了酒店,然后一个人独自返家。
行驶到一段路灯昏暗的地段,一辆灰色小汽车猛地撞到周洪波的车尾。周洪波停下车来,骂骂咧咧地开门下车。
周洪波打开车门,两只脚刚刚在地面上站稳,还未曾挪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朝着他身后飞速撞来。周洪波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已被夏炎的摩托车狠狠撞向车门与车身之间,他的身子突地矮了一截,没有发出一丝声息。
夏炎油门减弱,摩托车被周洪波的庞大的躯体压得往后退去,夏炎猛地加油,摩托车再度冲向周洪波的身体。周洪波被挤在越野车车门和摩托车中间,他艰难地转过头来看着夏炎,突然伸出左手抓住了夏炎的衣领!夏炎松了油门,使摩托车退后,想再度撞击周洪波。周洪波腿部受伤已无法站立,但他牢牢抓住夏炎的衣领,使夏炎向自己靠近,夏炎松了车把伸手反抗,二人扭在一处与摩托车一起倒在地上。周洪波虽然受伤颇重,但手上的力气依然很大,眼看夏炎已落在下风。
唐宋见势不妙,急忙抄起早就准备好的胶皮棍子,急匆匆下了车走到周洪波身边,双手将胶皮棍高高举起,狠狠敲在周洪波脑袋上。
周洪波的身子软了下来,唐宋和夏炎试图将周洪波抬上越野车后座,发现力有不逮,遂招呼大壮一起帮忙。
周洪波被抬上越野车后座,夏炎用胶带缠了他的手脚,封了他的嘴巴。
唐宋从大壮车里取了一顶帽子戴上,上了越野车驾驶座,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捂在脸上,跟在灰色小汽车后面疾驶而去。
夏炎骑摩托车跟在后面。
大壮带着他们来到郊外一处偏僻的厂房,三人打开越野车后排车门,看到周洪波毫无动静。
大壮伸手试了试周洪波的鼻息,对唐宋夏炎道:“他死了。”
唐宋不愿相信,自己上前伸手试探。
夏炎看着唐宋,唐宋默默收手。
“你那一棍子太狠了。”大壮说。
越野车内,周洪波的手机又响了。唐宋拿起来看,屏幕上一个妖艳女子的头像闪动,正在请求视频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