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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外面烈阳高照,黄橙橙的沙子反射刺目阳光。李欧眯着眼睛,以减小阳光的刺激,他发现泰勒斯的黄铜胸甲好似一个镜子,照得他睁不开眼。他避开视线,扫向四周。他看见马里奥僧侣的眼中有莫名的鼓舞神情。
“就在这里吧,别走太远。”红袍僧侣说。
两旁是隐藏在兜帽后沉默僧侣的注视,身后是握紧刀剑的沙漠武士。李欧深吸了一口气,“让咱们赶快些吧。如果我的朋友瞧见我们在干些不合礼数的私下决斗,我们就麻烦了。”
泰勒斯爵士冷哼一声,“怕女人的懦夫。”
“你们的神使也是女人,”李欧挑动眉毛,“你难道没给她舔脚趾吗?”
“白魔鬼,我发誓,我一定会打断你的腿,让你跪在我的面前,再往你的嘴巴里塞满狗屎。”
“发誓?向谁?”李欧冷笑着看着他,“管好你的舌头,我觉得它更适合服侍女人。而且据我所知,既粗鲁又没素质的下等人不止是我,就连诸神也厌恶。”
“应该管好嘴巴的是你,白魔鬼。”阿诺德科子爵抖动嘴巴,眼里透着深刻的恨意。“如果不是要举行决斗,你已经被抓起来了。你个挖地洞的老鼠。你应该心怀感激,而不是用一颗蛇蝎心肠,还把落进臭水沟的嘴巴安在自己的脸上。”
“你们不允许我在决斗中还手,现在就连将死之人想说的话也不准许了吗?”炼金术士剁了剁脚下柔软的沙砾,用鞋底蹭了蹭沙面。“还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正好说出了真相?现在想来,我挺有预言家的天赋,对吧?”
“别再卖弄你的口舌了。”阿诺德科高叫,“你个猴子。”
“我一定会割下你的脑袋,再塞进你的裤裆里舔你自己的屁|眼!”泰勒斯越发暴躁。这样正好,李欧眯着眼睛,轻蔑地想,最好再发怒一些,直到彻底失去理智。
“停止你们的相互谩骂。”红袍僧侣说,“你们是战士,请至少有点战士的尊严。”
“抱歉,我只是你们眼中的魔鬼。”李欧冰冷的谢绝了红袍僧侣的好意。他朝他的对手走近,同时抽出了符文长剑。剑身闪闪发光,令人侧目。
“不,”阿诺德科也抽出长剑,“你不能用你那把巫术武器决斗。用我的剑。”
李欧耸耸肩,拿过子爵的长剑,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很重。”他冷冷地说,“我们最好都用铁揪或者矿锄。”
“泰勒斯用的是一样的剑。机会均等。”
“你真幽默。阿诺德科。”
士兵们举着长矛围成半圆,沙漠武士围在了李欧身后。泰勒斯和炼金术士相向站立。李欧能感受到身后沙漠武士们投来的视线。里面包含着期盼与迷茫,还有某些愧疚和不安。
“爵士先生,你不打算说点什么?”
尊贵的贵族先生抿着嘴唇,半蹲着身体,双手握着剑,摆出一个击剑的起手势,一动不动。“我会割下你的舌头,再挖出你的眼睛。”他咬牙说。
“就这些?”李欧笑了,“我还以为能听见什么别的话呢。真遗憾。”
“想说什么就说吧,白魔鬼,待会你永远也说不出来了。”
“我想知道……”炼金术士一脸坏笑,“你的后面被你的亲王享用过吗?”话音未落,他已经冲了出去,长剑落下,他看见了对方脸上混杂着愤怒与惊惧的表情。他轻蔑地一笑,长剑偏移,贴着对方的耳朵擦了过去。然后他后退一步,重新持剑站立。
泰勒斯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发现自己毫发无伤。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你不敢杀我,你根本不敢伤我——”
李欧甩了甩沉重的长剑,“伟大的爵士先生,我以为你会尿裤子。”
“白魔鬼,你不敢出手。”泰勒斯尖锐地笑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爵士先生朝前迈出了三步,发动攻击。他的动作太显而易见,李欧甚至没有举剑格挡,只是轻巧地一个半旋,躲开了他的挥斩。对方的招式大开大合,李欧耳边响起长剑破风声。“你应该去使斧子,而不是拿一支绣花针。”炼金术士讥讽着,脚尖轻点,悄无声息地跳到旁边,长剑一挥,便打乱了泰勒斯的节奏。“你个莽夫,没大脑的软泥怪。”
“你才是满脑子渣滓的怪物。”泰勒斯尖利的叫道,“带来灾难的魔鬼。”
“如果你的女主人撕下面纱,你就知道谁是真正的恐惧之源了。”李欧连连后退,以应对泰勒斯接连不断的旋风打击。不得不说,他的基本功挺扎实,起码比他要好。“但是很显然,你把她伺候的挺好,特别是在床上。”
“住嘴!你个下身溃烂的臭虫。”
“恶毒的诅咒。”李欧撇了撇嘴,举起长剑挡住了泰勒斯的劈砍,并将剑锋引至一旁,自己则轻巧地抽身退开他的攻击范围。“我很想证明一下,但我不像你,我没有暴露的嗜好。你还是等着回去以后套上狗链,被那女人牵着爬出去闲逛吧。”
“我发誓,”泰勒斯满面涨红,像充了气的河豚。“我一定会把你的舌头拔出来,让你尝尽痛苦,在无声的哀嚎中死去——”
“泰勒斯,”一旁的阿诺德科大声提醒,“别和他废话,他在试图激怒你——”
“尊敬的子爵阁下,”李欧从气喘吁吁、已显疲态的泰勒斯身上收回视线。他并没有急于进攻。他冰冷地盯着阿诺德科。“请闭上你的嘴巴,否则我才不管什么协议——魔鬼之所以成为魔鬼,就在于我们不守承诺,反正就你们看来,我们丝毫没有荣耀可言——我会像杀猪一样把你的血放干。是的,也许我们会死,但首先死掉的肯定是你。”
阿诺德科的脸变得惨白。
“好啦,泰勒斯爵士,你不进攻了吗?像木桩一样傻站着干嘛?”炼金术士不屑地讥笑,“还是说,懦夫,你在祈祷用这炽烈的阳光晒死我吗?但是铁水桶,我觉得先被烤熟的一定是你。啊,我肚子饿了。”
“混蛋!”年轻的爵士恼怒地一跃而起,直冲向炼金术士。“应该被抽皮剥骨的人是你!”
他飞快的挥舞几剑,带起一片剑幕,李欧稍加抵抗,便连连后退,一个士兵在他的身后赶忙退开,以让出更大的空间。李欧弯腰躲闪掉长剑的横扫,长剑舞了一圈以迷惑对手,然后拉开更大的距离。
“懦夫,还击!”泰勒斯一边劈砍一边大喊,“砍我呀,杀了我呀!”
“脸皮真厚。”炼金术士嗤笑一声,“我倒是想一剑了结你,但是那些长矛下一刻就会捅穿我,把我钉在地上。那样的死法太惨了,我可不想那么可笑的死去。”
“所以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软蛋。”
“我只是比你聪明,白痴。”
泰勒斯脚步移动,沉重的长剑晃动里,带起一片太阳的反光。李欧眯了眯眼,他背对阳光,而对手正对烈日。他默算距离,保持戒备,汗水从额头上淌了下来,从下巴滚落。但他知道,泰勒斯比他更热,而且更累。他快支持不住了。他的脚步虚浮,喘着粗气。
爵士的长剑朝李欧砍来,“魔鬼!来杀了我呀!”泰勒斯恼怒地大喊。李欧确信他一味的退让和言语相激已经使得年轻的爵士失去了冷静的判断。于是他举起了重剑,挡下爵士的长剑,然后挥剑砍在长剑的剑身。冲击使得对手一阵踉跄。
泰勒斯的眼里喷出火来。
炼金术士好整以暇地调整呼吸,挑衅地冲他勾勾手指,“来呀,蠢货。”
泰勒斯的喉咙里发出仇恨的咆哮。然而他已经累了,攻势缓慢,充满破绽。而李欧仍在等待机会。他用一个撤步拉开距离,以长剑抵挡剑招,他退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脚下忽然变得松软,恐惧仿佛无形的大手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炼金术士知道脚下是什么——他总算理解了此前马里奥僧侣眼中流露出来的信息——幸运的是,他飞快地抽出了左脚,面对砍来的长剑就地一滚。虽然狼狈但也毫发无伤。
“怎么啦,你这么快就脱力了吗,软脚虾?”泰勒斯肆意地嘲笑,大声地侮辱。“乖乖束手就擒吧,好让我一次扯掉你的舌头。”
“我想你会失望的。”李欧明确地告诉他。
泰勒斯冷哼一声,长剑从右侧猛然攻向炼金术士。他沉默地游走,躲闪攻击,并计算距离。他弯腰躲开这一击,朝后退了一步,又往左迈了两步。脚下的沙砾在松动。他朝前迎上了一点,同时举剑攻了上去。身体感知危险的本能迫使泰勒斯举起长剑。他飞快收剑,同时从泰勒斯的身边跳了过去。他们恢复对峙,而炼金术士一鼓作气。他晃动剑身,带起一片明明灭灭的光亮。泰勒斯抬起了手以遮挡炫目的光线。然而李欧一声大吼,猛然向他的眼睛刺去。长剑有如凌厉的箭矢,决然的气势让对方感到了死亡的威胁。他胡乱挥舞长剑试图抵挡,同时跌跌撞撞地后退。一步,两步……李欧又一声恐吓似的喊叫,一个旋身,长剑以更快的速度刺向泰勒斯的眼睛。爵士退得更快。等到他朝后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他的脚已经踩上了柔软的沙面;第六步的时候,他的右脚自脚踝以下已经被黄沙吞噬,然后他在惊恐的尖叫声中失去了平衡,仰面倒在了流沙上面……
“泰勒斯!”阿诺德科赶紧跑了过来。他试图拉出对方,但流沙对侵犯者毫不留情。它们可不管子爵的身份多么尊贵。子爵在慌乱中拔出了腿,踉踉跄跄的一屁股跌倒在地上。“士兵,把他拉出来,快!”
士兵踌躇不前。泰勒斯在呼救中挣扎,结果越陷越深。
“白痴,用长矛。”阿诺德科劈手夺过一名士兵手里的长矛。自己握住尖端,尾柄递给泰勒斯。“泰勒斯,见鬼,冷静下来,抓住它!抓住长矛,我拉你出来。”
但是泰勒斯的恐惧仿佛野火一样蔓延。他几次将长矛打偏。不停的扭动挣扎,换来的就是加速的下沉。流沙没过了他的身体,然后飞快地抵达了他的下巴,只剩嘴巴,鼻子,还有眼睛。他发出绝望的呜咽,眼睛里一片死灰。片刻之后,流沙上便没有了任何踪影。
“你杀死了他。是你,白魔鬼!”阿诺德科大踏步朝李欧走来,手里的长矛直指炼金术士。“你杀了他,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李欧冷静地用长剑打开面前的长矛,冷笑着说,“我按照你的要求行事,子爵大人,我碰都没碰到他,是他自己掉进了流沙。”
“是你迫使他走进去的。”
“他又不是白痴。我让他去死他就会听我命令的自裁吗?”
“闭嘴!士兵,”阿诺德科恼怒地大喊,“抓住他!”
“不许动!站着别动!”红袍僧侣把李欧的长剑还给他,大喊道。仍然听他号令的沙漠武士从他身后站了出来。他们握着短柄斧和弯刀,带着军人般特有的冷漠,那种不在乎生死的冷漠。士兵们一动不动。炼金术士留意到,他们的眼中都带有快意。
“不行,子爵阁下。你也最好别动。”亚希伯恩缓缓地说,“如果我的耳朵没聋,我听见的是你不准许李欧还手进行一场决斗。他正是这么做的。决斗结束了。异常顺利。至于死亡,我想你见过哪一场决斗无人死亡?对于战士来说,在决斗中是死亡是荣耀的证明。除非你否定他的荣耀,为之复仇,将他视作可耻的窃贼。”
阿诺德科闷声冷哼,仇恨的眼睛紧紧盯着红袍僧侣。流沙上是可怕的平静。“亚希伯恩!”子爵抓紧长矛,冲红袍僧侣喊道,“我发誓,你会为这事后悔的!”
炼金术士摸着符文长剑,感受魔力的跃动,咳嗽两声,“哦,子爵大人。”他的声音里带着明目张胆的戏谑,“可要记住你的誓言。我们都不能忍受伪誓。诸神最不能忍受谎言。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我当然会记住!”快气炸了的阿诺德科大喊,“这是你们串通好了,是你们杀死了泰勒斯。你们一个都逃不掉!亚希伯恩,你等着亲王殿下的审判吧!”
“串通?”炼金术士讥笑连连,“你们不是通过了流沙之海吗?你们应该熟知哪里有流沙,哪里又没有。他怎么会掉进流沙呢?就我看来,”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一定是这里出了问题。”
“——如果巴顿公爵还有哪怕一点理智,就不会判我们的罪。”马里奥僧侣不以为然地说,“白魔鬼并未违背他的誓言。这是每一个人都亲眼所见的事实。噢,只是那孩子的运气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就该死吗?”
“谁都不该死去,但是这是你们自己选择的方式。”
“难道你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以礼相待?”李欧盯着阿诺德科。他留意到,他摩挲剑身的手令这位子爵大人极度不安。上面发亮的符文是最大的威慑。“你们教会了我一种与你们打交道的方式:那就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对亲王殿下的命令也是?”阿诺德科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纸手令,仿佛那是他的护身符。
“首先,我同亲王打过交道,见过世面,也是他们的座上客,所以别拿亲王的名头来吓唬我。”李欧不屑地说,“其次,我不是瓦利亚人,也不是席里斯郡的居民,亲王的法令对我而言几乎没有效用——一切视我的心情而定。”
“巴顿亲王有令,”子爵对着那张纸大声朗读,“‘……我宣布,艾音布洛的炼金术士赛拉斯廷??李欧享有我们的尊敬和帮助。他的同伴,美丽的河间地继承人妮安塔小姐为我的尊贵宾客。任何胆敢对她无礼者将招致我们的怒火——’”
“啊哈,”炼金术士一脸嘲讽地打断了他,“命令和行动之间的差距真是格外美妙,阿诺德科子爵大人,您说是吗?硬的不行,所以就换上了恳切了吗?”
士兵们眼里透着怒意。那位席里斯郡的子爵紧张地眨了眨眼,双手无意识地在衣服上蹭了蹭。
“巴顿还不算废物。”红袍僧侣评论道,“但他的手下,废物太多了。”
阿诺德科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后退了一步,左右看了一下。士兵们根本没躲开他的眼睛,同沙漠武士们一样,满眼鄙夷地瞧着他。马里奥僧侣似笑非笑地吐了口唾沫。
“我原以为你会指挥你的士兵发起攻击,现在看来,你一直都在鼓弄玄虚。真不知道你的勇气从而何来。”李欧压制着自己的笑意。“如果,阿诺德科,我是说如果,我觉得整件事情中,你的态度是对我的侮辱,我现在向你发起挑战,要求比剑,你会怎么做?你是否认为我值得让你拔出长剑?还是说你会拒绝,尽管你明知这样我会看不起你,朝你吐口水,在众目睽睽下踢你的屁股?啊,算了,从你的眼睛里我知道了答案。”
子爵的脸变得更白了。
“你的样子让我感到了愧疚。”李欧耸耸肩,收起长剑。“我就行行好,答应你的要求,我们接受巴顿公爵,不,是巴顿亲王的邀请——”
“李欧——”亚希伯恩叫道。
“我想我们应该告辞了,亚希伯恩。我们已经打扰得够久了。我们该启程了。”炼金术士说,“否则,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您说是吗?达尔玛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