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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月舞提着长剑站在赤着身体的夜魔女面前,与她隔着十五尺左右的距离。她毫无准备地前来,面容平静如水,褐色的眼睛仿佛黑锆石,泛起深沉的光芒。她低头看了眼脚边熠熠生辉的吊坠,她认得那上面挂着一枚楔形石。
“你也佩戴着它吗?”夜魔女轻蔑地笑着,“很可惜,它已经对我无效了。”
她什么也没戴,除了一把剑。
陆月舞一言不发,她打量着从火光下走出的女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传闻当中的夜魔女。尽管炼金术士用她无法想象的言语来形容,女学士也竭尽所能地用尽一切奢华和危险的词缀来讲述……他们不厌其烦,反反复复提醒,直到她觉得烦不胜烦。然而现在她仍然觉得他们的描述完全无法形容她的美丽,仅仅是粗略地概括了她的轮廓。
她有着亮丽耀眼的紫色长发,仿佛琉璃般流光溢彩,犹如珠玉打磨的致密流苏在她的脑后飘扬。深紫色的肌肤有如涂抹了蜂蜜,甜腻动人,泛着使人目眩神迷的光泽。她的模样比陆月舞曾惊鸿一瞥见过黑纱覆面的爱若拉更加美丽。没有任何男人能抵挡她的魅力,她意识到,然后疑惑与惊讶随之而来:数月前的那个晚上,李欧究竟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那你靠什么与我抗衡呢?”夜魔女不屑的言词打断了她的沉思。“意志,还是你的剑?我觉得它们都派不上用场。”
她的乳|房在夜风中骄傲的挺立着,粉红色的乳|头引诱着所有男人最原始的欲望。她赤裸的身体仿佛绝美的雕塑,陆月舞发现保守且传统的自己也生不出半点厌恶的感觉。这让她绷紧了心中的弦,她察觉到了危险。
“怎么不说话?”夜魔女歪着脑袋瞧着她,“难道李欧已经愚蠢到以为同性相斥吗?”她掩口轻笑起来,右手伸手一指。“你看见刚才那个女人了吗?听,她还在呻吟呢。你想也变成那样么?李欧会很伤心,对吧?”她咯咯轻笑。
陆月舞瞧着她。后者花枝乱颤,令她感觉眼前出现了一片紫色的光晕。在夺目的光线当中,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模糊——在她未曾留意的时候,一定是她的魔法侵蚀了自己。陆月舞猛烈地意识到。然而没人告诉她这时候应该怎么做。没有魔法防护,缺少炼金护符,每一个人都不能抵抗宛如美人鱼,堪比女妖的魅惑。即使她是女人。至少,李欧不相信她能做到。
“你不能去。”李欧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她的请求。“你要怎么对付她?女骑士——真正的骑士,道德的楷模,女性的偶像——也同样有去无回。”
“那只是传闻。”她记得自己是这样说的。
“传闻当中总有真实存在的部分。”
“在我看来,流言就是流言,而言词就像风。”她秉持己见。“何况,在我们当中,除了我,还有谁能承担如此重任?费费多先生,还是罗茜?”
李欧显然没办法找到话来反驳她。他只能一再重复:“你没有胜算。”
“不试试怎么知道?”
“试试?”他恼怒地笑道,“这不是在玩游戏,你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然而她打定了主意,“那又有什么区别?我知道该怎么做就好……”
“你知道什么?”李欧冲她怒吼,眼中充满担心——不同于朋友之间的担忧,甚至可以形容成不安。她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情绪激荡在心头。“你根本不知道她……”
“李欧,”她叫了他的名字,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如何用自己的剑,这就足够了。”
是的,这就足够了。她用尽全力握紧剑柄,粗糙的鲨鱼皮摩擦着她的手掌。“回去,妮安塔,跟我们走。”陆月舞说。
夜魔女好似听见了令人震惊的东西。她一脸讶异,“回去干嘛?”她换上了讥笑的表情。“回去任由你们宰割吗?或者再被你们放在黎明的晨光下暴晒?我脱困而出,可不想再变成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女孩。我受够那样子了。知道吗?胆小,怯懦,毫无主见,还要依靠她的仇人的施舍才能活下去。我可不是摇尾乞怜的小狗,任你们摆弄的宠物。”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现在就不会管你……”
“……自顾自地逃命了吗?”夜魔女尽情嘲笑着,“啊,说到逃命……你们很早就可以这样做,为何拖到这时候?”她不知道,她也为此疑惑。“莫非是因为你的男人想要跟那老女人共度一晚良宵吗?”她哈哈大笑起来。
他不会那么做。这一点陆月舞有十足的把握。然而她的脑海里仍然闪过些许怪责的念头。娜梅利亚公主,侍卫队长亚汉,还有眼前的妮安塔……他受制于他们,受制于爱若拉的威胁,他不得不一拖再拖,制定破绽百出的计划。他做到了她所期待的那个样子,但是为什么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对他的面面俱到感到难以忍受了吗?这也是魔法的力量?她不安地想。
“你动摇了。”夜魔女犀利的眼神令她窒息。她的红色眼睛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恶意。“可是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她低低地轻笑。
动摇的是她的坚持,她的自私,不是战斗的渴望,也不是意志的松懈。她的心沉静如水,她无懈可击。“别妄想说服我。”就连罗茜也办不到。
她的脸火辣辣地疼痛。罗茜扇了她一个巴掌,为了李欧。
“你大可以趁早离开,契约可以随时作废,反正诸神早已死得精光,没人会指责你。”罗茜冲她大吼,“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们谁也管不着。但是,别他妈的认为所有人会跟你一样。没一个人愿意白白送死。”
她捂着脸,只能保持沉默。
“别用委屈的眼神看着我。”罗茜恶狠狠地说,“我难道说错了吗?誓言毫无意义,承诺空洞且不可信。你与李欧之间毫无约束。要走就走,何必待在这里?”
我不会走,陆月舞心想。她跟李欧之间已经不仅仅是当初的一个交易,一句承诺那么简单。他们共同经历磨难,出生入死。尽管他们之间隔阂未去,但是无法否认的,她喜欢着他。所以,她对夜魔女的挑拨离间充耳不闻。她缓缓拔出了长剑。
“这就是你的选择?”夜魔女冷笑一声,板起了脸。“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真以为你能杀了我,再次把我钉在地上,等待黎明吗?”
陆月舞没有搭话。她举起了长剑。
那不是她常用的符文长剑,这只是一把镀上了亮闪闪的,朴实无华的银剑。剑身轻盈,剑锋绵软,稍一劈砍重物就会弯折,或许还会断裂,但唯有无暇的银才能克制污秽的魔法。
夜魔女眯着眼睛,轻蔑地嘲弄:“为什么不说话?再不说点什么,只怕就没这个机会了。”她自满地说,“当你被我俘获之后,你的口中就只有同你现在的冰冷截然不同的热情呻吟。求饶吧,月舞小姐,我保证不会让你死的那么难堪。要不然,你可以稍微发挥一下你的想象力。恶魔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的哟……我保证,你是永远也想不出来的后果。”
除了玩弄他人的身体和灵魂,除了亵渎尸首,还能怎么做?陆月舞的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她平静地直视着对方。“那不会成真,妮安塔。”她告诉对方,“永远也不会。”
“那我们就试试好了。”
她忽然想起李欧说过的话,嘴角泛起一抹笑意。“那我们就走着瞧。”
夜魔女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唯有脑后长发飘扬,眼睛映衬火光。陆月舞盯着她的眼睛,觉得自己好像在不断坠入无底的深渊。她试图抓住点什么,但周围一无所有,只能绝望的坠落。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危险的警讯划过脑海。她咬住舌尖,疼痛使她清醒。无形的魔法。她意识到。陆月舞喘着粗气,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在不知不觉之间,对方的攻势已经悄然发动。她不是法师,不是炼金术士,她看不见魔法的灵光,也察觉不到魔力的汹涌。唯有一往无前。战士的直觉引领着她,她相信自己的心,如同信任手中之剑。
“你是战士。”她对自己说,“你是一名剑手。”
陆月舞闭上了眼睛,任由长剑上下翻舞,带领着她步入魔法的涡流。她感觉耳朵在嗡鸣,大脑像气球一样,肿胀的似乎快要爆裂。一道细碎的低语声始终不曾停歇。她强忍痛苦,握紧长剑跳了起来,像是在逆风中行走,她感觉每一步都要用出全身的力气。但她没有丝毫停顿……
“……你觉得你能挥出它吗?”妮安塔的声音在她的前面想起。很近了,她估算着距离。“停下脚步,放下武器。”声音又命令转为轻柔。陆月舞头疼欲裂。她感觉她的意志在这道痛苦面前已经遍布裂痕,时时都会碎裂。
但一切远未结束。她的耳边响起阵阵鬼哭狼嚎的呼啸。一个声音对她说:“坚持,月舞。我相信你能办到。”它不是来自李欧,而是另一个她只在午夜梦回时能听见的亲人。她给了她莫大的鼓励。她咬紧牙关,又往前踏出了一步。这一下,距离足够近了。在狂乱的大风当中,她举起了长剑,然后她听见了妮安塔的尖叫。睁开眼的时候,她看见了后者眼睛中的惊恐——
李欧的话说对了。她太年轻了,而且从诞生之日起便死守巢穴,寻欢享乐,唯一的乐趣便是填饱肚子,满足肉|欲。她不知道,世上一物克一物。白银和驱魔药是恶魔与魔鬼,乃至一切秽|物的天生克星。她逃不了了。她别想控制她。
然后,她挥下了手中的银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