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和尚望着壬姮远去,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向着冷无情那里走了两步,道:“头儿,我还有一事不明”?说着,一双迷糊的肉眼,直看着
冷无情。
“嗯...”,冷无情微微转头,从鼻子里哼出声来,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酒和尚似被吓了一跳,身子忍不住的蜷缩了一下,好在冷无情并无甚动作。直了直腰身,径直的道:“刚刚那小子青面獠牙,这?这分明就
是妖兽的象征嘛,怎的...怎的?”余下什么话语,一时却说不出来了。
冷无情没有回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道:“天始有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皆灵长,灵长亦可为道”,顿了顿,
继续说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一口气说了不少,却忽然觉得自己说得是否多了些,当下立时住口,也没有再
说什么了。
冷无情平时十分冷淡,这说起话来竟也变得长篇大论,听得众人一阵奇妙。唯有悟尘和尚闻言,佛门静心亦被牵动,暗暗佩服冷无情之广文
见学,当真艰深晦涩。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又向着不时传来厉啸的方向张望了一下,脸色皆是额眉深锁,仿佛心中有着难以跨越的桎梏。
忽听得有人道:
“走吧,战斗的余威就要波及到这里了”,众人没有回头,听这声音似缺少底气一般,不用看也知道是公输应龙。
心中各有所思,只听其又道:“以我们这等疲惫之极的臭皮囊,别说给人帮忙了,只求别给他们制造多余的麻烦就是了”,说着,身后传来
踩碎枯叶而而发出的“沙沙”声。
不多时,声音逐渐变小,怕是走远了。
“我们也走吧”,冷无情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依旧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只是冥冥中,又似乎多出了一抹阴霾,却也无人看得。
五鬼道几人相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紧走两步,跟上了冷无情。
余下悟尘还在入神的望着那边,想到先前,邢净羽那狰狞的面孔,几与妖兽无异,实乃罪孽,其眉头早已凝成了“川”字型。少顷,双手合
十同时低下了头颅,轻声的颂着佛门经咒。
片刻,踏着林间厚厚的枯叶层,亦是离去了。
壬姮在正邪众传人里,受伤算是比较轻一些的了。
所以现在才有力气御空飞行,怀中还横抱着上官雨虹已逐渐冷却的身子。望着怀中那张颜色惨白的脸孔,刚毅的神色亦犹现悲痛。
青衣观和九玄门一直素来交好,两方师长虽少有往来,但门下弟子却活跃得相当频繁。
论起渊源,两方宗门的秘诀功法归根结底下来,基本是大径相同的,只是采取淬炼的方法以及各门造诣有些许差异。还有就是双方信仰及传
承不一样。
青衣观供奉三清神像,其太极之道亦是三清传承,信仰的自然就是三清祖师爷了。
九玄门当然就是供奉九天玄女神像了,据说,其‘玄女心经’以及师门重宝‘太乙遁甲’便是传自其手,而上官雨虹修炼玄女心经刚刚达到
觉醒之境,此机缘实乃万中无一。
与灵一师叔相见最近的一次,还是在五年以前了,壬姮如是想到。上官雨虹乃是她最信任,最得意的弟子,倘若她看到雨虹师妹已经身死,
还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子?
傍晚之时,壬姮抱着上官雨虹的尸身自青州城上空飞过,引得不少行人驻足观望。但不多时便各自散去,近些日子正邪擂斗,把早已清静多
年的青州地界弄得乌烟瘴气,有的地方至今仍是残垣断壁,居民叫苦不迭、哀声载道。
所以,对这等御空飞行也就见怪不怪了。
时下初春,天气渐渐暖和,给上官雨虹的尸身稍作防腐处理,便未敢做任何停留,连夜赶路,直奔极北地带去了。
再说邢净羽和魔青恒的生死鏖战。
自上午之时斗至现在也未能分出胜负。
从结实的大地杀上无垠的苍穹,再从无垠的苍穹杀回结实的大地,双方你来我往,胜负不分。
战斗影响面波及方圆十里,所过之处如秋风扫落叶,飞沙走石,参天大树亦被连根拔起。
“呜...”,不住的狂吼、咆哮,双目火红、邪光四溢,矛头直指魔青恒,此时的邢净羽早已大变其样。
青面獠牙、脸孔扭曲,护住左臂的碧蚕衣袖业已破碎,而今显现出来的,哪里还是人的手臂。
肌肉虬髯突起,赶超雪族龙奔,臂上肤色暗红,血脉膨胀,就像里面有着什么巨大事物,即将破臂而出。但如此可怖的地方,也就整条左臂
一处,身上其他地方也还算与正常人无异,端的是奇怪无比。
粗足半个腰身的手臂,堪比上古巨猿。擎刀抬起,挥动,砍向魔青恒。时至现在,邢净羽已经不知做了多少次这样的动作,虽然威力绝伦,
却是毫无甚刀法造诣可言。
最简洁的杀招,也被魔青恒以最简洁格挡抵住。
一道粗大无比的红芒直扑而来,魔青恒捏动法决,以剑身为界,面前顿时浮现半圆形气墙,将魔青恒严实的裹护在里面。
牙关紧咬,刀芒余力,直将他生生推出数十丈远,才稍稍停下。
胸膛大起大伏,直喘粗气,嘴角鲜血汩汩流下,看来今日已经耗力不小。单膝跪地,剑身下拄,神情有些迷糊,几有不支现象,看来已离强
弩之末的状态不远了。
再观邢净羽一边,同样无甚区别。衣衫褴褛,尘土满身,身上血迹斑驳,口中猩红不已,除此之外,眼中凶光戾气,却是越来越加的浓重起
来,比之先前敌对之时,竟是大了数倍。
“啊呜...”,再次仰天狂吼,声动四野。凶光四溢的双目直视苍穹,火红的瞳孔透着无尽的迷茫。
那滚滚翻动的乌云,似吞噬一切地漩涡,即将吞食这里的一切。轰隆声响起,隐隐有雷光作闪,怕是要下雨了。
西幽骨地划分东西分界线,还有个较为怪异的俗称:名曰‘冰火两重天’。
自西幽古城为界,以东数百里自古干旱。雨水稀少,植被自然也就稀少,往往走上几十里地,也难见一户人家。
而以西地区,却是截然相反。一年四季里不时有雨水降临,土地较为湿润。植被繁多,亦多参天巨树。
时值初春,眼观天象,怕是又一场暴雨及至,辅助农人春耕了。
旁边的魔青恒也仿佛累了,兀自在一旁静静地憩息。或者已经没有余力再进行简单的偷袭,只是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着自己,不远处的怪物实
力之强横,也许只需他短暂的放松,就可将他至于万劫不复。
邢净羽昂首望天,其势虽是强横不已,但眼中却是透着无尽的迷茫。双眼无神的望着苍穹,丝毫没有搭理旁边魔青恒的意思,仿佛刚才什么
事也未曾发生过。
此时的他,犹如一头孤独的洪荒猛兽,穿越那古今轮回,来到这不该属于他的世界。凝神望着无尽地天空,似在寻找一个答案,生是为了什
么?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是否心中挂记的人,也在那里?
此时的他似乎已经回醒过来,眼中凶光逐渐暗淡。一度有无名地液体流出,那是眼泪么?
纵横一时恶魔,亦有情殇的眼泪,那?是为谁而流?
咆哮的声音亦是随之而微弱起来。只有不时传来的“呜呜”声,像是一只酣睡的野兽发出的声音。
脸孔在恢复平淡,左臂上膨胀的血脉肌肉也在逐渐萎缩,不多时,一切放佛重归旧好,冥冥中却是物是人非。
直直地望着苍穹,那里有着什么?
那心中日夜牵挂的身影,此刻你去了哪里?
是否带着未完的半曲红尘,以及情缘一世,往生在了那西极乐土,永享安静与平和?
亦或徘徊在轮回的边陲,日夜守候心中的情郎,等待解开心扉的黎明?
纵身一跃、慷慨赴死,只为情殇一故!
三魂七魄销散,三生七世终结,永堕九幽阎罗。
花谢余蕾,空留残躯于世人!
可记得,轻履花香世界,攀谈武艺功法?
可记得,纵情于小桥流水,畅聊俗世情怀?
可记得,徒步古道斜阳,共睹落日余晖?
那心中牵挂的身影,此去阴冥地道路,可曾孤寂?
独赴黄泉的命运,可曾意愿?
“轰嚓...”,一道闪电过后,惊雷猛的乍响。惊醒了梦中人,也惊了观梦人。
邢净羽微微转身,魔青恒身子莫名一颤,绝世魔头也有惊悸的时候?
看着魔青恒的样子,早已没了施法布坛时的威风样,十足的可怜人,在强横力量的面前,他是否也低下了头去?或许今天,他必须死!
邢净羽再度转身望向乌黑的苍穹,那里有着闪动的雷电和翻腾的乌云。
“雨虹...”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