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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伐明(五)

大汉龙腾 淡墨青衫 16332 2021-03-28 18:45

  ”要么暴虐,要么暗弱。中庸之道何其难也。廷斌,你看看这些百姓,初时一个个满怀激愤。若是有人在里面故意挑动,则几万百姓瞬息间变为几万暴徒。可一旦被压下去,则一个个跑的脚底生风,溜的比什么都快,当真可笑。”

  张伟与何斌悄然立于县衙不远处的一幢高楼之上,打着瞟远镜看了半天,因见事态果如张伟所想的那样发展,心中虽是安稳,张伟却又忍不住猛发牢骚。

  ”你这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不过百姓就是百姓,你指望一盘散沙能如同军队那般敢打敢冲么。说句顽话,大明的几万正规军队,还未必强过咱们这些台湾的平民呢。”

  张伟喟然一叹,知道多说无益。中国百姓要么吃不上饭,不顾生死的造反,然后祸害别人,成为流寇。要么苦苦忍耐,而且甚少为别人出头。自扫门前雪,不顾他人死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奴性加隋性,便是华夏文明发展到此时的溃疡。

  两人都去了官服,只穿着寻常的士人服饰,头戴四方平定巾,腰间束一绦带。因见事态平息,便飘然下楼,往张伟府邸返回。

  何斌因问道:”复甫至台南而返了么?”

  张伟点头答道:”是了。复甫此刻该当已在我府中。起兵檄文并伪造的建文帝后人的信物已然齐备。再加上前期在内地闽粤各处的活动,诸事都该当顺利进行。”

  何斌回头往县衙方向一望,忍不住笑道:”高大钦差此刻想必在填牌票,要传你至县衙问话呢。待你一慌,自然将大笔的金银送上。这家伙,当真是悍不畏死呢。”

  ”这死太监哪里是胆大!他是贪心太重,被张瑞一番鼓动,浑然忘了这里不是他的地盘,是以才敢这么胡做非为。”

  说到此处,想起那些被这起子太监和绵衣校尉祸害的台湾百姓,张伟眼角一跳,恨道:”这个该死的宦阉,在台湾还敢这么嚣张跋扈,当真是死不足惜。”

  何斌轻叹道:”用这些人来激起民愤,到是所用得人。只是太惨,听说昨儿就有几个被辱的女子悬梁自杀。”

  张伟亦是一叹,却不说话,只负手前行。何斌知他心中亦是难过。当时几人定计之时,便道此计虽好,虽是台湾百姓不免受苦。各人正犹豫间,还是张伟道:”全天下的百姓都被苦害。唯台湾可幸免么?不知死之悲,安知生之欢?还是受些苦楚的好。”

  只是现下亲眼见了这些混账祸害百姓,偏生却不能理会,各人心里难过,亦是难免。

  张伟身上只是平常,脚底却穿着柳如是亲手作的丝履,此时负手而行,踩在青石路面之上,只觉得舒适异常。心中慢慢平息了愤恨,转头向何斌笑道:”还好今日就要把这些蟊贼全数剪灭,不然等我儿子生将下来再行杀人之事,又要有人啰嗦,说什么冲撞啊,不祥啊。正事不理会,每日这些无用的东西到是学了不少。”

  何斌知他不喜自已请人打醮默祝起兵顺遂,知张伟素来不信鬼神,此时借着这由头抱怨两句。他只是一笑,却也不理会。待两人走近张伟府邸正门,却见由正门到仪门前的空地上已是聚集了数百名飞骑将士,因主官张瑞不在,便暂且由几个校尉领着。

  张伟因问道:”其余的兵马在何处?”

  有一都尉上前行了一礼,答话道:”回大将军的话,咱们这边有两百人,准备一会子逮住前来传令的人,然后再肃清在府邸附近四处闲逛的小太监和绵衣校尉。城外的有钱卫尉领着两千飞骑四处搜寻,待咱们这边一发动,县衙那边有张瑞将军亲领着飞骑大队处置。”

  因见张伟点头而行,那都尉紧随两步,又问道:”请爷的示下,抓获的太监和校尉们该当如何处置?”

  张伟也不回头,大声令道:”在哪里拿住,便在那里布置法场,集结起来之后,就地处斩。”

  那都尉远远应了,张何二人也不理会,急匆匆自仪门而入,直入府内正堂。因见陈永华已在堂内等候,张伟远远笑道:”复甫兄,辛苦辛苦!”

  陈永华微微一笑,迎上前来,向张伟兜头一揖,道:”今日之后,咱们再见了你,可就要恭谨一些才是。”

  ”不相干!复甫兄说的哪里话来。漫说我此时身份已是候爵,便是水涨船高,称王称帝的,咱们仍是知交好友,不需要充大。”

  何斌紧随张伟身后而入,因见张陈二人揖让,他却不理会。只捡了一张椅子坐下,命下人送上茶水。听得张伟逊谢,陈永华只是不依,乃笑道:”复甫,你甭把他敬的跟什么似的。咱们自已,又何苦弄出这些虚文来。志华若是拿大,你只管告诉我,我去啐他!”

  陈永华听他说的有趣,张伟又是坚持不肯受他的拜见,也只得直起身来。向何斌笑道:”到不是这个理儿。我只是寻思,咱们既然伪托是建文后人,那么志华可就是皇帝的后人,这原本有些牵强,若是咱们不先当着人面敬起来,别人又怎么会把志华的身份当回事呢。”

  陈永华原本专心教学,一心想弄个桃李满天下。能成为天下闻名的大儒贤师,便是他的志愿。谁料这两年来,张伟的事业做的越发的大,再加上他与陈永华数次恳谈,与他分析当世政治,剖析种种情弊,使得陈永华深信明朝灭亡之期不远。再加上与黄宗羲三人一起坐而论道,各人对千百年来治世复乱世,乱世又复治的情形看的清楚。张伟决意不以天下奉一人,必当以士权制帝权,再加上他已有了问鼎天下的资本,几次深思下来,陈黄二人早已成为张伟谋主。那黄宗羲到底是年幼,虽然天生聪明,到底在政治上尚嫌幼稚,张伟对他只是存了以图将来的心思,再者也是寄予学术上的厚望。而陈永华则不同,对政治老练谙熟,眼界开阔。自暗中交卸了台南官学之事后,便一心一意为张伟出谋划策,现下汉军的整个战略,他亦参与其中。

  因听得何斌仍是把张伟当寻常好友,陈永华心中发急。他熟读史书,知道从来帝王君王都是共患难易,共享乐难。这会子说笑无碍,待将来应景儿翻将出来,则是不可测的大祸。当着张伟的面又无法相劝,只得打定了主意,要寻个时间好生劝导一下何斌才是。

  他正在心中忖度如何相劝何斌,却不料张伟携住他手,温言道:”复甫兄,我知道你适才的意思。左右不过是要立帝王权威,要恭谨自保。”

  因见陈永华低头啜茶,显是默认自已的说法。张伟便洒然一笑,向他道:”不成想复甫兄疑我到这个地步。我张志华虽然行事果决,杀伐明断,可从来有无端加罪于人否?对就是对,错便是错,若说身份地位,我治理台湾已有七八年,这台湾我便是王,我可有独断专行不听人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事?我早就有言在先,不以天下奉一人。若是可行,我连帝制也不想要。天底下难道就一个能人,就一家子能治天下?当真是笑话。”

  因见陈永华何斌皆要开口反驳,他知道此时什么共和制决计无法让这两人心服。忙又笑道:”二位不必多言,我这只是有感而发,没有别的想头。”

  当时张伟曾提起过荷兰乃是共和制度,天下人治天下。却被何斌等人耻笑一通。各人皆道:”咱们在你身边,听你这么一说,到是有些道理。不过全大明天下亿万万人,你一个个都去讲说?咱们还好,那些农夫晓得什么?你别不信,待你打下天下,全天下都盼着新君登基为帝,这才有个主心骨。若是什么几人甚治几百人共治天下,则人心不稳,士民不附。张志华,只怕到那个时候,全天下没有个安稳的时候!千百年的传承,你想几年几十年便有所改变,这未免太过幼稚!”

  张伟亦早知此议不妥,断不可行。说将起来只是存了试探的心思,被各人一通猛轰之后,便彻底放下此议。此时决意起兵反明,依着陈永华的意思,起兵之日便宣布即皇帝位,则名正言顺,天下士人更易归心。张伟心里只是别扭,只推托当日太祖缓称王而得天下,此时过早称帝,引得天下骚动,反而不美,这才息了他们劝进的心思。

  三人闲谈一气,张伟早就屏退闲人,止留几个心腹亲兵在外把守。因向陈永华及何斌道:”此番用计的事,只有汉军几个卫将军及两位知道。军务上的事,也只有那几个参军与闻。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必丧其身,几位必务不可传言出去,万一消息走漏,全台上下可得恨死咱们。”

  陈永华点头道:”这是自然,我们岂能这么不知进退。”

  何斌却不理会,向张伟笑道:”明儿就是选好的吉日,到时候由你宣祭天文告,出兵檄文。然后主持校阅,即刻出兵。皇帝特巴巴的派了这些人来,福建的朱一冯还加送了几百人过来,原本是说手猪牛祭旗,现下到省了。”

  陈永华皱眉道:”那些个太监和校尉做恶多端,杀也就罢了。那些兵士和那千总不过是护着他们安全,没有直接做恶,杀之太过。”

  张伟点头称是,道:”这些人挑出老实没做过恶的,放回去。那些有过人命的杀了,其余做过恶的,发到大屯山里去挖矿,也算是废物利用。”

  他这般处断很是得当,两人自然无话。当下又商议一气,正说的热络,却听得门外有人禀报道:”大人,二门的仆役过来传话,道是夫人腹痛,羊水已破,眼见是要生了。”

  张伟一听之下立时起身,奔到门边直冲而出,因见是管家老林说话,忙问道:”老砍头的,你这会子亲自跑来做什么,还不快些到内院侍候!”

  那老林陪笑道:”稳婆和所需之物早就齐备,夫人说大人这几天筹划大事,前面需要人照应着,是以派了我过来听用。适才后面来传话,我便亲自过来向爷禀报。”

  张伟皱眉道:”我这里要你侍候什么!你快些进去,把夫人的事给我料理好了,若是有什么需用的,你派人去办。底下人不经心的,你也好随时处断。”

  那老林连声答应了去了,张伟心里到底放心不下,向跟随出来的陈何二人道:”这边的事你们料理便是,我需得进内院看视夫人。”

  拨脚欲行,却又见大门外一阵骚动,府内的飞骑鱼贯而出,将十几名前来传令的太监并绵衣校尉一并拿住。为首的都尉得了张伟命令,也不审问,便命人将这些个前来寻死的太监校尉们用铁链拴在马上拖拽而去,往四周搜捕那些在台北街市四处骚扰百姓的太监校尉。那起子被铁链拖走的早就连声惨叫,他们初时还不知道厉害,一个个放声大骂,竟连张伟亦扫在其中。那都尉听的恼了,命部下加快马速,将这些人拖着在台北街头来回奔驰,不过一刻功夫就将他们全身拖的血肉模糊,一个个进气多出气少,眼见都是不能活了。周遭的百姓听到动静,因见是汉军飞骑正在捕人,又见那些飞骑如此凶横残忍,唯恐此时出来遭了池鱼之殃,便一个个窗门紧闭,只躲在房内偷看。唯有那些受过迫害的心中大畅,胆小的站在自家楼内叫几声好,那胆大的便奔将出来,手持菜刀将那些还未死的太监校尉们一刀斩死,又有苦大仇深,仍是不解气,便用刀子割下肉来,拿回家中喂狗。

  张伟眼见事起,知道此时这边也少不了自已,恨恨一顿足,苦笑道:”好孩儿,你到是真能给你爹添乱哪!”

  却猛一回头,向何陈二人道:”复甫,你立刻张帖榜文,派人四下宣谕,将拟好的文告帖出宣示。黄尊素和史可法那边,也由你去解释。”

  见陈永华依命去了,又向何斌道:”廷斌兄,咱们过县衙那边,看张瑞的差事办的如何。”

  !####!第六十一章伐明(六)

  两人步行下了堂前石阶,自有从马牵来,张何二人翻身上马。张伟的亲兵立时围将过来,将两人团团护住。一时间从骑如去,怒马如龙,数十骑风卷残云般飞驰起来,向着数里外的台北县衙而去。

  虽不过三四里的路程,到底不是一条直道,两人与护卫的亲兵奔了一刻时辰,方才赶到。还隔的老远,便听到不远处人喊马嘶,三千余汉军骑骑将县衙附近团团围住,那些官兵和绵衣校尉们初时尚敢抵抗几下,后因汉军飞骑当场斩杀了数十名持刀弄刃的官兵,敌我之势太过悬殊,各人这才知道厉害,因退回县衙之内,将门关起,负隅顽抗。

  待张伟赶到此处,张瑞正在头疼,不知道如何料理为好。此地正处闹市,强攻之法要么是炮击,要么火攻,此二法都必然会损及民房,误伤百姓。正那些个官兵和校尉们缩在县衙之内,紧守大门,若是只凭着飞骑肉身强攻,死伤必定惨重。正百思而不得其法,却见张伟与何斌飞驰而来,张瑞急忙调转马头,迎上前去,将这边情形仔细说了。说罢,便偷眼去看张伟神色,若是他着恼,便当亲自带人前去,拼得死伤兄弟,也只得罢了。

  张伟见他纵马上来,因问道:”怎地还在此迟延不决?事情没有办妥么?”

  张瑞苦笑道:”原本是要趁其不备,由精锐飞骑将士先行杀入,逮住高起潜,控制大局。谁料有一明军小校在街西酒楼喝酒,远远见了那边的飞骑捕人,当下吓的屁滚尿流,奔将回来。鬼哭狼嚎般将消息报了,待咱们兄弟想要冲入衙内,却是来不及了。”

  他两人说话间,周遭的飞骑将士一个个围将上来,持刀护盾的骑马布阵于四周,以防着衙门内的明军突然冲将出来。

  张伟见他们如临大敌,因笑道:”这起子明军一个个外强中干,全是从省城调来的兵油子。你让他们祸害百姓还成,打仗?你们一个抵他们一百!张瑞,不需发愁,派几个嗓门大的弟兄上前,向府内明军喊话,令他们缚住了高起潜出降,饶他们性命。如若不然,便要用炮轰。”

  ”大人,县衙门周遭可都是民居啊。”

  张伟斥道:”不知道变通么,把人撤出来,房子坏了由官府赔付就是。”

  张瑞摸头一笑,答道:”是了,我这是急糊涂了。”

  说话间已从火器局就近推了十余门小炮过来,对准了县衙大门,早有十余名大嗓门的汉军士卒喊了半日的话,眼看天色渐黑,里面却仍是全无动静。张瑞急道:”都撤回来,用小炮轰击县衙大门,然后冲将进去,除了留下太监和校尉外,其余人等都给我杀了。”

  众飞骑将士暴诺一声,那炮手便将火炮推上前来,正欲发炮点火,里面却早就看到动静,眼看汉军便当真要炮轰大门,早有人在内喊道:”外面的兄弟千万不要开炮,咱们这便开门!”

  不过盏茶功夫,各人就见大门洞开,那几百名明军将高起潜及一众属下五花大绑,推将出来。原本指着他们保护,现下到成了抓捕高起潜等人的急先锋。众明军别的不成,绑人却是在省城驻军的拿手好戏,县衙内原本依着明朝规制,存有水少细麻绳,专为抓捕犯人之用。后来县官不审安,捕人权尽归靖安司。这些绳子却尽储于衙内,此时拿来使用,到也甚是方便。

  张伟眼见那高起潜被细麻绳绑的结实,几个明军士兵刚将他推出正门,便有几个飞骑将他拖将过来,带于张伟身边。初时这高太监尚不肯跪,被几个飞骑用刀柄在膝盖上敲将几下,他立时大叫呼痛,忙不迭跪在张伟马前。

  张伟也不下马,向那高起潜笑道:”钦差大人,秉笔太监钦命巡视台湾?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哪!说不得,要借你这脑袋,为我起兵靖难壮一壮声色了。”

  见他已是吓的瘫软在地,心头一阵厌恶,却也懒得再说,挥手命人将押下,并一众随众太监及绵衣校尉,一共向汉军桃园军营方向押去。明日起兵祭旗,却正好用的上这些人的脑袋。其余投降明军,亦是暂且收监,依着张伟吩咐,先行甄别,再行处置。

  一见此地事毕,张伟想着家中柳如是情形不知如何,急忙又吩咐何斌准备来日大阅起兵之事的细务,举凡官府、商行、乃至镇上的百姓,都需派人前往桃园共襄盛举。诸事繁杂,张伟原本也要与何斌一同料理,此时却也什么也顾不得了。待与何斌交待完结,立时挥鞭打马,一路狂奔而回。众亲兵见他着急,也是慌了手脚,一个个紧随其后,一时间竟然追之不上。

  待狂奔到张府正门,张伟因见正门大开,却也不下马来,便这么打着马直奔仪门而入,穿后院角门而入,直跑到柳如是暂歇的一处小轩之外,方才翻身下马。甫一下马,竟觉得两腿一阵刺痛,用手一摸,却是一手的鲜血。原本他极少骑马,适才又打马狂奔,磨擦之间两腿磨破,自然是皮开肉绽。他却不管不顾,因见那院内人来人往,都是些丫头婆子来回奔忙。古人生产有甚多忌讳,这男人是无论如何不肯近前的。张伟哪管此事,将马缰一扔,便自冲入轩内。

  因见事先早就请好的稳婆迎上前来,张伟急道:”你不在里面看着,站在外面做什么?这会子讲什么理数!”

  那稳婆笑道:”大人,里面的事忙完了,老婆子忙了几个时辰总该出来透透气,正巧见大人进来,哪有坐地不理的道理?”

  张伟喜道:”如是已生了?大人小孩都平安么?”

  ”是个千金!夫人在辰时末刻生下孩儿,虽然还是虚弱,却是无事的。小孩子适才一直在哭,偏大人此刻回来停了,如若不然,大人一进来便可听到了。”

  因见张伟听的呆住,那稳婆又笑道:”恭喜大人,此刻进去不便,我将小姐抱将出来,给大人看,如何?”

  张伟下意识摇头道:”不必,外面有风,让小孩子着了风可不是耍的。”

  说罢才又警醒过来,只是在心中兀自想道:”我也有孩儿了!我张伟也有孩儿了!”

  当下按捺不住,向过来侍候的丫鬟吩咐道:”命人端净水来,拿干净衣物来。待我净手更衣,进去探视夫人。”

  也不顾各人劝阻,什么此时不宜探看,待再过数日,再来探视不迟。只是自顾自洗手更衣净脸,便命人挑开门帘,大步而入。此时已是春末夏初,虽不甚热,这房内因紧闭门窗,甚至以棉布挂帘遮挡空气,是以房内不但空气污浊,亦甚是溽热。张伟因皱眉道:”来人,将布帘撤去,打开窗子透气!”

  近前一步,却见柳如是盖着薄绸绵被,安卧于床上。因见张伟进来,已是在背后垫了靠枕,正自朝他微笑。张伟见她神情萎顿,脸色苍白,见上前一步,握住她手,嗔怪道:”你偏是礼数多。今儿就安卧不起,难道有人还说你不成?”

  见她身边放着一个裹的严严实实的棉被小包裹,只露出一张婴儿的脸,张伟便知这正是自已女儿。因凑上前去,仔细端详,过了半响方向柳如是笑道:”她睡的到是香甜。”

  又咂嘴道:”这小脸皱巴巴的,又是粉红细嫩,看起来跟她母亲差的老远。”

  柳如是横他一眼,却又笑道:”这才多大,哪能看出容貌来了。”

  因觉一阵凉风吹来,忙又道:”你事多,快离了这里。听人说妇人产子,男子见了不吉利。此时虽然早就收拾停当,到底也不便多留。再有,我虽是不怕冒了风,这孩子却不能受凉。”

  说话间那小孩原本是哭累了,此时被张伟一搅,又觉着脸上有风,便又张嘴大哭起来。

  张伟原本是想着不必如此,中国人的坐月子太多不需要的讲究,比如便是酷暑天气,也需紧闭门窗,安卧房中,实则于产妇并不见好。是以才吩咐开窗透气,此时柳如是一说,又见她气色不佳,知道她着实是乏了。她是头胎生子,想来受了不少苦楚,虽说两个多时辰便将孩儿生下,到底也是累极了的人。又知此时便是说了,她亦不懂这些道理。便含笑道:”我原说让你透透空气也好,既这么着,我便回去歇息,明日还有许多事要料理,你好生歇息,待明儿晚上,我再来看你和孩儿。”

  见柳如是微笑点头应了,张伟到底又将孩儿抱将起来,略亲一亲,方才笑嘻嘻去了,至此一夜无话。

  待第二日天明,因要大阅汉军,誓师出兵,张伟特意一早起身。也不及去看柳如是,梳洗过后,便令人取来先前特制的汉军大将军袍服,待他穿戴完结,府邸外已是有数十名汉军并台湾各衙署的主官在外等候。

  待他一脸喜气,神清气爽出得门来,因见正门外黑压压站了一地的官员将军,不禁诧道:”各人都有事在身,一大早巴巴的跑到我这时做什么?”

  见施琅张鼐张瑞并刘国轩等人亦在队列之中,不禁沉着脸问道:”汉军已集结待命,尔等身为主官,却为何擅离军营?”

  施琅上前一步,笑道:”这原是廷斌兄与复甫兄的主意,吴遂仲与我亦是赞同。因此日后,大将军便要领着大伙靖安夺嫡,今日此后,一切均与往日不同。身为属下,原该来奉迎。是以不待大将军首肯,大家伙便都来了。汉军那边各卫的将军都在,诸事早就连夜准备妥当,无碍的。”

  张伟无奈道:”偏你们事多,日后大事要务甚多,难不成大家都从天南地北赶来,一起迎我么。日后千万不要再闹这种虚礼,我甚是不喜。”

  何斌并陈永华等人已是赶到,听他训斥诸人,何斌忙上前道:”叫他们来是我和复甫的主张,此番伐明之事甚大,大家一起来恭迎大将军,这也是尽属下的本份。再者,大将军喜添千金,正好就着这机会聚集大家一同恭喜,这仗一打起来,可就没有什么机会齐集诸人前来,这也是我的主张。大将军若怪,责备我就是了。”

  听到何斌提起他喜添千金一事,张伟到不禁喜上眉梢,因笑道:”这也罢了。只是今日之后,眼前各位到有大半需要奔赴各地,这喜酒是不能请大家饮了。只能待天下平定之后,再与各位畅饮!”

  说话间,何斌与陈永华等人为他商议好的仪仗亲卫已是各自就位。一百名金甲绵衣卫士为先导,持大将军纛于前,其余什么刀、叉、剑、槊、牌等皆比照明朝亲王仪卫,待张伟上马前行,五百卫士将张伟紧紧围住,簇拥着往桃园军营而去。其余何斌诸人,亦是弃车就马,紧随大队之后。

  台北城内百姓早知昨日汉军诛杀朝廷校尉,又将高太监一众人等尽数捕去,此时各人在路边见了这等情形,料想是张伟受逼不过,已决意起兵造反。各人嗟叹之余,亦都觉张伟此举虽是前途未卜,料想以台湾的水陆两军实力,便是得不了天下,自保却是绰绰有余,无论打生打死,这台湾却是可保无虞,是以到也并不心慌。再加上眼前的祸患已被敉平,正自欣喜,哪有人敢不知好歹,跳将出来指责张伟谋逆。纵是有些人心中诧异,心道:”怎地这些仪仗早就齐备,那些官儿一个个也是胸有成竹模样,到象是早有预谋一般。”却也是想了一想便立时做罢,倘若不小心吐出口来,让靖安司的人听了去,只怕皇帝到还没事,自已却要有大大的麻烦了。

  !####!第六十一章伐明(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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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张伟行到桃园军营之外,所有的汉军都尉以上诸将皆出营门相迎,各人远远见大队人马护拥着张伟前来,那张杰、林兴珠、沈金戎、曹变蛟等人居左、契力何必、黑齿常之等人居右,汉军所有的将军跪于军营两侧,待张伟行得稍近,便一同高呼道:”末将等恭迎大将军!”

  张伟见又是这般的大阵仗,知道必是施琅张鼐等人捣的鬼,略一皱眉,却又展颜笑道:”各位都请起来,咱们自已,不拘这些礼数。”

  又向契力何必及黑齿常之笑道:”万骑近来加大骑射训练,成效如何?”

  那契力何必因见各人依命起身,便也站将起来,听得张伟动问,便又弯腰施了一礼,方答道:”回大将军的话,万骑将士多半已可在马上三五日不下,均已可在马上饮食射箭,纵有少数人尚不谙熟,骑射亦是决无问题。”

  看张伟微笑点头,他又道:”只是咱们现在不过四千余匹马,万骑一万五千余官兵,马匹相差太远。”

  黑齿常之乃是契力何必亲弟,两人原都是山中部落的首领,打起仗来勇猛之极,却都是不知汉人习俗,甚少忌讳。此时听得兄长向张伟诉苦,便也道:”咱们万骑兄弟射术精妙,大人用来杀敌最好。可为什么不肯给我们马匹,就是皮甲,也不如飞骑将士。大人到底是汉人,有些偏心!”

  他兄弟二人原本就对官职比张鼐、周全斌、刘国轩、孔有德四人稍低不满,依着他们想法,自已亦是一部主将,再次也要与四卫主将相平。谁料身为万骑将军,却只得与飞骑同列,地位稍高于贺人龙等人,与左良玉、张瑞同列,心中有些郁郁不平。此刻因张伟动问军马一事,那契力何必尚不及言,这黑齿常之便就着这机会,当众嚷将起来。

  张伟心中雪亮,知道二人为何不满。只是万骑战力虽强,这两兄弟却非大将之才,断不能让他们不受节制,自已又势必不能事必躬亲,只得压他们一头,以便将来便宜指挥。扭头见张瑞神色有些尴尬,张伟乃斥责道:”我给你们的俸禄还低么?给你们部落的补帖还少么?现在当着众人的面,你胆敢说我偏心!飞骑将士身着重甲,骑上等好马,是因为飞骑是重装骑兵,用来在战阵上肉搏之用。你们既然不满,那就弃弓箭,执陌刀铁盾,与飞骑一般上阵博杀,而不是掩护邀击,在阵后射箭,你们可同意?”

  契力何必等几名高山生番将领被张伟一番话训的满脸通红,自从高山部族归顺张伟之后,牛酒土地自不必言,就是有什么赏赐亦是拿的头一份。各人身为上位将官,这些年来家里置的好大田宅,虽还有些土著遗风,却也是起居八座的大人老爷了。这都是张伟恩惠,各人如何不知感激?再者张伟说的甚是有理,万骑原本就是轻装骑兵,以骑射骚扰为主,装上重甲上阵肉搏,当真是浪费之极。

  当下各人均弯腰低头道:”是我们的不是,惹的大人生气了。”

  张伟点头笑道:”既然都知错,也罢了。我在虾夷养了大群的种马,至多两三年内,便有大量的马匹敷用。现下万骑马匹,待攻到内地先行征集明朝的官马,待虾夷好马来了,再给你们先行换过,如此可好?”

  虽经这小小波折,一众人等的兴致却是不减。契力何必等人是土著出身,原本对张伟颁布的爵赏并不在意,此时借着分马的机会抱怨几句,到也是说台湾的爵位军职已甚是引人。历来人对这些功名利碌皆有追求,若是什么心怀淡泊,浑不在意,只怕到还更令人吃惊些。

  入得军营,张伟便直奔将台而去,一路上四卫两骑并炮队的十余万汉军将士依次而立,因见张伟纵骑而入,各部军将皆单足而跪,向张伟行礼如仪。

  这将台原本就是为大阅诸军而设,其仪卫整肃庄严,此时又回张伟已自称为汉军大将军,弃明朝爵碌不顾。是以将台四周原本的明朝候爵及龙虎将军仪已经撤去,改为仿明朝亲王仪制而设的大将军仪卫。

  将台四周设方色旗二、青色白泽旗二,旗手戎装而立。阶下,绛引幡、戟氂、戈氂、仪鍠各二、阶上立班剑、吾仗、立瓜、卧瓜、仪刀、呈仗、骨朵、斧,各二,其余什么交椅、团扇、伞、痰盂皆铜底帖金,一应仪卫皆由吴遂仲依明律而置。此时那些旗、幡立于将台之下,瓜、剑等护卫阶下,一应用具仪仗紧随张伟登台而上,底下各军并台湾官吏见了,均各自凛然而立,鸦雀之声不闻。

  张伟一路行来,见各人看自已的神色已有不同。心中苦笑,心知这些排场物什当真是具有奇效。自已原本就是汉军之首,台湾之主,各人对自已亦是尊畏之极。却偏生见了这些原本以为是无用之物的仪仗之后,却愈加显的敬重畏惧。古人小小七品县官,出巡之时还有导引从人,回避令牌,想来亦是这些东西可鄣显身份,使得民畏。

  摇头叹气,知道这些官本位,皇权帝威已然深入民心,你若不跳出来,别人却是决然不会客气。因振做精神,向待立在旁的仪兵令道:”宣陈永华。”

  待陈永华依命上来,张伟见他一脸肃然,便也郑重说道:”皇天景命,唯德是辅,先生不以张伟出身草莽泥涂,毅然相助,真乃大丈夫也。”

  听得陈永华逊谢几句,左右不过是官样文章,事先早已演练纯熟。此时两人如同做戏一般依样演来,张伟心中颇觉滑稽。只是又知此事断不可免,待他说完,俯身向张伟行礼之后,张伟又命道:”赖先生大材,为我拟就祭天起兵文告,此刻三军汇集,老少贤集,便请先生为我宣读文告,上告苍天,下谕黎首!”

  说罢退身一步,让那陈永华上前,手持文告,大声念道:”自古帝王临御天下,乃天降圣人,抚育黎民苍首……今陛下失德,前夷人之做乱,权臣之跋扈,乱民之涂毒;非夷人之强,权臣之术,乱民之过,此盖陛下不能体祖宗之德,故天将弃之!如天弃金、宋、蒙元,诚不可救。且陛下之位乃谋逆夺篡,有德尚不能善治天下,无德则四方乱起,陛下宜伏惟自思,善思已过……今大将军伟自海外而归,乃天降圣人以救中国……今我大将军抚有台湾,兼有吕宋、琼州,雄兵数十万,战舰千艘,应天景命,不日挥师而至,以兹告谕,想宜知之。”

  这文告乃陈永华与张伟何斌等人商议了良久,方才做成。一则是指出明朝自神宗以来,皇帝不理政务,以税监内寺祸害地方,不任官以牧万民,乃至政纲败坏,导致东夷渐起;现下崇祯虽是图治,奈何不得其法,结果弄的天下大乱,不但让夷人直攻入畿辅,还有诸多黎民百姓奋而起义,此乃皇帝无德所致。今天降圣人云云,便是说张伟乃当日建文皇帝之后,现下回来归回嫡位大统,正是天厌燕王之后,要把皇位重新交给朱标一系。这檄文原本依着陈永华等人这意,是要写的胼四骊六,三皇五帝乃至圣人之教的说上一通。张伟想着自已伪托建文后人,实质上就是起兵谋反,又何苦拉上古人来为自已张目。因又想起当日朱元璋伐远,亦只是大骂蒙元失德,他才是天降圣人,又安抚百姓,告之诸人旧有的秩序不变,自已手中实力甚强,必然当是取得天下之人。那一番文告颁布之后,当真抵的上十万雄兵,以徐达为大将,常遇春为副将,过准安,入山东,一路上元兵望风而逃,而有战力的地主豪强,则立时归顺新朝。

  张伟这一兴兵以讨不义,直斥皇帝无能失德,暗示自已力图恢复天下太平,必当励精图治,又以建文后人身份出现,虽断然不能使人相信,再加上前番的利诱,后面的威逼,当真是做的一篇好文章。历史上农民起义极少成功,便是因农民起义甚少有什么政治理念,自王小波提出均田地之后,历朝的起义者都以分田分为诱,这样固然引得一大批饥民百姓望风景从,却又使得有实力的地方豪强及士人儒生心生反感。是以刘邦之后,只有朱元璋以农民为皇帝,其余黄巢、李自成,洪秀全,皆以惨败收场。在古代中国,得到农民的支持决计无用,只有在最大程度上拉拢读书人并旧有的统治阶层,乃至地主豪强,方可有成功的希望。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张伟一心要改变现下的中国,却又必得先行妥协。虽然仍不会放过明朝的宗室亲贵,地主豪强,却力图先行稳定人心,拉拢分化旧有的统治阶层。又在起兵之初便断然提出了要得天下正朔,把崇祯从帝位上赶下来的政治主张,这可比李自成张献忠在士人心中只是流寇的形象高上许多。便是崇祯见了这个檄文,也只能称张伟为反逆,一开头便已是高出农民军一筹。

  待陈永华将文告念完,张伟又上前颁布出兵之命。令施琅领水师一部并水师步兵及往攻天津,以为偏师威胁北京。不可恋战,不可深入,只需将三边九镇的明军拖住,使得朝廷不敢派大队明军南下,便算成功。

  命左良玉即刻从琼州攻略广东,先期攻克雷州半岛,然后下南澳,攻广州,待广东全境平定,留兵据城而守,防备湖南明军。待张伟大队下湖北湖南后,左部军马再行攻略广西,云贵。

  两支偏师左部稍强,约一万五千人,施部除了优势舰船外,止有六千陆战步兵,好在不需苦战,只是袭扰,有着舰船掩护,又都是水师的官兵,原本便是用来万里奔袭之用,自台湾赴天津水程甚远,也非得这些在海上奔波惯了的兵士前往。

  张伟自领神策卫的曹变蛟一军,及龙镶卫、金吾卫、龙武卫、飞骑、万骑全军,共约十万人余从,出台北港口,先由曹变蛟先期出发,取舟山群岛已为补给中转之地,由长江口直入,经瓜州渡攻克镇江,然后汉军主力由张伟率领,直攻南京,张鼐则率金吾卫往攻中都,经略现今的安徽、江西等地。待攻下南京之后,汉军主力往攻湖北,往攻下荆襄,则江南大局已定。纵有些明军聚集在福建、湖南一带,亦是不足为虑。

  武人心中只想着建功立业,不及其余。张伟诸多命令下达之后,除了少数几个心腹大将及几位参军外,余者并不知情。此时听得这些大手笔的做战计划,各将皆是振奋无比,汉军自崇祯元年攻袭辽东后,虽年年扩军,却无甚大仗可打。吕宋一战,不过调动一万多人,此时十几万汉军齐出,除了留下靖安司和两千汉军镇守全台,其余汉军大部尽数而出,乃是汉军建军以来未有过的大仗,各将都是武人,只时尽是两眼放光,磨拳擦掌,明军实力虽弱,在江南也有几十万人的镇守卫军,此战若是打的顺手,张伟将拥有整个南方,以明室此时之弱,能否自保尚成问题,又何敢言反攻。张伟能成为帝王,汉军诸将乃至台湾的文官也势必水涨船高,想到此处,任是平素冷静自若的人,亦都激越非常。

  因见诸将神色激动,仿似江南垂手可得,张伟下得将台,将都尉以上召集至节堂,告诫道:”今命尔各将各率所部,以定江南。汝等师行,非必略地攻城而已。要在削平祸乱,以安生民。凡遇敌而战,不可轻敌。战胜之后,勿妄杀人,勿夺民财,勿毁民居,此阴鸷美事,好共为之。若有违者,军法必不姑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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