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彩霞铺满了整个天空,偶尔吹过的凉风搅动着路边的枯叶打着卷儿。
李炀今天穿着一身白底蓝边的校服,踏一双洁白的李宁运动鞋,抱着书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给人一种非常的清新飘逸的感觉,不时有女生偷偷看过来,眉目含笑。
陈琳就转过头来,看着李炀笑:“奇怪呀,你穿着这么土不拉几的校服,都还有美女打望,没天理啊。”
李炀咧嘴嘿嘿一笑:“嫉妒了吧。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嘛。”
“金子?我看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陈琳看他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就忍不住打击他。
“败絮?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偷看我脱衣服了?”
“我呸!”陈琳哪里想到看起来这么斯文的人也会如此无赖,翻了翻白眼,不再理他。
萧晓看着他们斗嘴,也不说话,很温和地笑。
过于漂亮的女孩总是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自惭形秽的想法,因此常显得孤傲清冷。萧晓的漂亮毋庸置疑,所以她的朋友很少。陈琳开朗的性格和萧晓的清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李炀一直没搞明白性格如此极端的两个女孩如何能成为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女孩子们的友谊有时候就是如此难以琢磨。
李炀看着夕阳下萧晓明目皓齿温婉浅笑的模样,就忍不住心动。她的笑容已不是对待旁人的那种公式化的笑容,不再蕴含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她终于渐渐地,对李炀放下了防备。
这几天李炀忙于学习,经常和她们讨论一些学习上的事,不再说些让萧晓脸红心跳的话,反而很快和萧晓拉近了距离,让李炀有些意外的惊喜。
“呀!还有本书我忘记拿了,今天一定要还掉的。”陈琳突然想起什么,一声惊呼。
萧晓闻言轻轻皱眉:“这样啊,要不我陪你回去拿。”
“不用了。要不你们先去,我一会就过来。”陈琳促狭似地对李炀眨了眨眼,摆摆手,径直转身去了。
陈琳是一个聪慧的女子,性格活泼开朗,对人也不错,总是有意无意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时间。
陈琳在的时候,三个人会说说笑笑。陈琳一走,两个人就冷场很多。
两人穿过篮球场顺着长长的阶梯往下走,萧晓伸手拂去了落在肩头的落叶,仿佛有些不经意地问:“听说你最近在教室自修到很晚?”
南高依山而建,整个校园的格局基本上分为上中下三层,彼此以台阶相连。最上面一层就是足球场、校门,中间一层最广,分布着教学区、住宿区和篮球场,而最下层则是办公区以及图书馆、以及正在施工的实验大楼的所在。
李炀意味深长地看了萧晓一眼,看来萧晓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对自己漠不关心啊。
萧晓见他这么看着自己,脸颊不知不觉泛起一抹绯红,目光就有些躲闪不敢和李炀对视,急忙解释道:“是听陈琳说的。”
“是啊。马上要月考了,我的功课拉下了很多,最近在努力补习以前的基础课程,希望还来得及。”李炀笑了笑,也不去说破女孩子的小心思,免得惹她恼羞成怒就得不偿失了。
“可以在白天抽空复习的,晚上太晚休息对身体不好。”萧晓不是很明白刚开学一个月,能有多少功课需要复习,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李炀需要补习的,是高中以前的所有基础课程。
李炀现在不可能去找些小学初中的课本来看,因此只能采用反推法,根据高中的课本知识来反向逆推,进度就慢了很多。不过好在小学和初中的课程毕竟简单,没有多少过于深奥的知识点,李炀倒还能够应付得过来。
听到她关心的话语,李炀心里也有些触动,点点头:“放心吧,这段时间忙过了就好了。”
经过这几天的努力,李炀基本上已经抓住了脉络,复习起来愈加轻松,对月考的把握也就更足了。李炀对这些年级统考看得很重,取得一个好的名次对中学生来说往往就意味着更加宽松自由的环境。家长和老师总是会对学习成绩好的学生青眼相看,即便是偶尔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他们也会视而不见。
南高的图书馆是校内除在建的实验大楼外最新的建筑,去年才完工投入使用,因此与其它沧桑的老楼显得格格不入,有些突兀地矗立在一大片草坪后面。图书馆墙体上贴满了时下最流行的巴掌大的白色瓷砖,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尽管李炀认为它土不可耐,却也无法忽视它因反射阳光而发出的刺眼的光芒。图书馆高四层,底层是阅览室,二层是藏书室,三四层暂且充当实验室。
李炀和萧晓直接上到二层,先去还了手头的书籍,才又领了借书卡,在上面填上本次要借的书籍名称。这个时候图书馆还没有实现电脑管理,也没有安装门禁系统,学生不能随意出入藏书室,只能把借书卡给管理员阿姨,然后站在柜台外面等着她们代为查找。要从浩瀚的书海里找出一本书可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尽管有书目索引,尽管图书都分门别类,尽管这时候的南高图书馆藏书量还很小,找出一本书来也得花上好几分钟。
李炀找萧晓拿了她的借书卡,见上面填了两本书名:一本数学奥赛习题集,一本是川端康成《伊豆的舞女》,和管理员阿姨打了个招呼,在萧晓诧异的眼神中大摇大摆掀开柜台的隔板,走进了藏书室。
成绩好的学生,总是会有一些特权的。
这些特权虽然不起眼却无处不在,就连在学校图书馆借书也不例外。比如可以自己进去挑书,又比如普通的学生每次从图书馆借出书籍不超过两本,而学生会的成员可以一次性借出十本,而且基本上没有强制归还期限。
萧晓看着李炀从里面抱出的一摞厚厚的书籍,直接惊呆了。
李炀将手头的书籍小心翼翼放在柜台上,抽了一本书出来,拿给萧晓,说:“《伊豆的舞女》没找到,估计是被人借出了,我给你挑了这本。”
“《挪威的森林》?”萧晓接过来一看,只见黑白色的封面上面一个女郎半裸着后背,书页有些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本书是谁写的?好看吗?”
“春上村树写的,相当优美的一本小说。我本来想给你找林少华翻译的版本,结果没找到。”李炀语气里有些感伤,上一世那朵木槿花萧晓就是夹在这本书里送给自己的,这一世自己借出这本书给她,姑且算是为了弥补上一世的遗憾吧。就是不知道她还会不会送自己一朵木槿花。
同时也有些可惜,他记得当年萧晓给自己的那本是林少华翻译的,语言清隽、意境优美,让他记忆犹新,可惜没找到,不知道是还没收录还是被借出了。这本不知道是谁译的,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味道。
春上村树的书风靡全国应该是2000年以后的事情,在九十年代绝大部分中国人对他都还相当的陌生。因此萧晓很疑惑他怎会去看如此冷僻的小说,而且封面上的那个搔首弄姿的女人一看就不是好人,这会不会是一本坏书?
“真的吗?书的封面好难看。”萧晓感觉脸上有些微微发烫,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李炀哑然失笑,忘记了萧晓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她才十七岁,远比其她女孩子更加羞涩而矜持。而且这个版本的封面实在是非常低俗,很像那些小摊上出租的黄书。
“恩,怎么说呢?这书的描写的确有些大胆,不过却并不低俗,而是发自内心的自然流露,言辞优美婉约,有一种空灵的美感。当然,如果你不喜欢,可以重新挑一本,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和《安娜·卡列尼娜》都是不得不看的传世经典。”李炀这才想到《挪威的森林》里有很多关于性的描写,虽然并不显得低俗,但向一个心灵纯净得一尘不染的小女孩儿推荐这样的书,终归会显得比较冒昧。李炀不想给萧晓留下不好的印象,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萧晓睁着那双如同一弘清泉般的眼睛定定地看了李炀片刻,仿佛要探询李炀内心的真实想法,半晌,才下定决心似的说:“就这本吧,我相信你的推荐。”
“谢谢。”李炀道。
“什么?”萧晓有些疑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谢谢你的信任,那将是我最大的荣幸。”李炀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