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逐南云逝,形随北雁来。故乡篱下菊,今日几花开?九九重阳,祝天下父母幸福安康。
“你还好吗?”
萧晓拎着卡通造型的保温饭盒,呆呆地站在李炀的床前,两眼通红地看着他。
在来之前,萧晓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问他痛不痛,想要问他怎么会伤得那么严重,想要问他怎么不及时通知自己,可是临到见到了他,所有的担心和牵挂都凝聚成了这四个字。
“傻丫头,我好得很,别怕。”李炀挣扎着坐了起来,张开双臂,丝毫不顾及左手上还打着的吊针,“来,让我抱抱。”
萧晓用手背擦掉溢出眼眶的泪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走过去将保温饭盒放在床头柜上。
“想得美,要抱去抱别人,我才不来理你。对了,刘婧呢?”
虽然这么说着,萧晓还是细心地给他背后放了一个靠枕,才在床前坐了下来。
李炀咧嘴一笑:“她跟我姑姑回去了。我跟你提起过的,我姑姑在这里做护士长。”
或许是没有外人的病房给了萧晓安全感,一直被强行压抑着的担心害怕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她伏在李炀的腿上,看着李炀裹得跟粽子似的手臂,不由得悲从心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滴在雪白的被子上,瞬间浸润了一大片。
“李炀,你还笑!你知道吗?我听着你出了事,我吓得魂都快没了,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呀。”
李炀伸出手去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笨拙地伸出右手,用手指温柔地替她擦掉泪水:“傻丫头,哭什么。别看它裹得很恐怖,其实只是小伤而已,既没伤筋也没动骨,过两天就好了。”
“可是,我好害怕,我怕你受到伤害,我怕你就这样离开我……”
“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李炀竖起食指,轻轻贴在她的嘴唇上,“我答应过要陪你一直走下去,怎么会失言呢?记得那晚在魁星阁,我们许下的愿望吗?”
萧晓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眼角还有湿湿的泪痕,想起那晚和他在流星雨中相互依偎亲吻,眼睛里微微有些羞意。
“那晚,我对流星说,等我们都毕业了,我们就去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结婚生子,白头偕老。”
萧晓哪里听到过如此羞人的话,双颊顿时飞满了红霞,脸蛋儿热乎乎地发烫,娇嗔道:“臭流氓,谁要和你生那个啊,羞不羞啊你!”
“有什么好羞人的,传宗接代是天经地义的大事。古人都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难道想做一个不孝的媳妇?”李炀故意逗她,说得振振有词。
萧晓听他越说越过分,虽然屋子里就他们俩,她还是羞不可抑,轻轻擂了他两粉拳,“臭美,你去让刘婧给你家当媳妇吧。她那么喜欢你,肯定愿意的。”
这下轮到李炀愣住了,他看着萧晓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不知道她是在说气话还是无心之词。再大方的女孩子都不会让自己的男朋友去和别的女孩生孩子吧。
“怎么啦?”萧晓看他的神色有点僵,以为他哪里不舒服,连忙握着他的手。
他的手冰冷冰冷的,好似没有一丁点儿温度,萧晓吓了一跳,心疼地说:“哎呀,你的手怎么那么冰啊?”
李炀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没事,输液是这样的,过会就正常了。对了,你带了什么好吃的,我快饿死啦。”
不知道为什么,萧晓觉得李炀的笑容仿佛有种让人安心的魔力。看到他笑,萧晓马上就安心了许多,听到他提到吃的,才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我妈炖的猪蹄煲,赶紧来尝尝。我妈做菜可厉害了,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李炀其实从中午到现在就吃了些水果,正饿的有气无力,闻着饭盒打开溢出的香气竟然流出了口水。刘婧虽然平时心细如发,但一个女孩子骤逢变故,能做到如此冷静面对已经相当难能可贵了。
萧晓坐在床前,一边温柔地喂给李炀吃,一边听他含混不清地讲下午发生的事情。当听到他讲到和张雪峰抢刀的场景,萧晓紧张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拿着调羹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再听到刘婧一口咬在张雪峰手腕上,菜刀掉到了地上,她才缓过一口气来。
刘婧居然愿意为了李炀做出如此勇敢的举动,让萧晓心里百味陈杂,敬佩感激之余,心里也不免泛起一丝丝酸意。萧晓突然有些怨懑自己,为什么不回校和李炀一起去吃午饭,那样起码可以和李炀一起来面对。
“大哥哥,我可以进来玩吗?”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萧晓转头一看,一个两三岁的女孩站在门口,睁着乌黑的大眼睛正好奇地往这边看。
小女孩长得白白净净的,有点婴儿肥的脸蛋显得肉嘟嘟的,看起来特别可爱。
“是小婷婷啊,快进来吧。”
李炀笑着招呼小孩进来,又对着萧晓解释道:“她叫柳婷,她爸爸就住在隔壁病房,先前来玩过一会儿,特可爱的小孩。”
“大哥哥,你这么大还要人喂饭啊,小婷婷都自己能吃饭了。”柳婷背着双手,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
虽然只是小孩子的无心之言,萧晓依然有些羞涩,缩回了手,看看这时保温饭盒里的煲已经被李炀吃得差不多了,便趁机收了饭盒和调羹。
李炀倒一点不感觉到尴尬,笑眯眯地说:“小婷婷真能干。不过大哥哥是因为手受伤了啊,可不是因为懒哦。”
刘婷听到他夸奖自己,得意地仰着小下巴:“那当然了,小婷婷是最能干的了。”
萧晓没想到李炀和这么小的孩子也能聊到一块去,听他们说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萧晓自从接到刘婧的电话后第一次露出笑容,如同一朵花绽放开来,明艳动人。
柳婷目不转睛地看着萧晓,稚声稚气地说道:“大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萧晓伸出手去,将小女孩牵到自己的身边,说:“你也很好看啊,长大了肯定是一个大美女。”
哪知道柳婷听了并不高兴,低垂着眼帘撅着嘴说:“可是,妈妈说我这么喜欢吃零食,长大了会变成胖妞的。”
萧晓听得有趣,忍不住伸出手去刮了刮她可爱的小鼻子:“那你可以少吃点零食啊。”
“可是人家喜欢吃嘛!”柳婷的心里显然早有决断,在零食和漂亮之间毫不犹豫地选了前者。
对于小孩子来说,零食才是第一位的,只有等她们慢慢长大了,才会更加在意自己的容貌,宁愿饿肚子也要漂亮。
柳婷梳子两个小辫子,扎着漂亮的蝴蝶结,乌黑闪亮的大眼睛像是一泓清澈的溪水。萧晓越看越喜爱,伸手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哦,对了。”小家伙坐在萧晓的怀里,眨了眨眼镜,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从衣服袋子里掏出一把糖果,向李炀递过去,“大哥哥,你的手还疼吗?我请你吃糖吧,妈妈说吃了糖就不疼了。”
“小婷婷真乖,不过大哥哥已经不疼了,你留着自己吃吧。”李炀一看,是小白兔奶糖,在那个普通糖果卖几分钱一颗的年代还是挺稀罕的。
当然了,住特护病房的人,家境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虽然县医院的特护病房除了是单人病房外,其实与其他病房也没啥区别,名字叫起来好听而已,只是医院敛财的一种手段。
柳婷闻言就将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将糖果在口袋里放好,只拿出一块,慢条斯理地拨开,放在嘴里。
小孩子的世界单纯而直接,在他们的眼里,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是非分明,绝不会和你假惺惺地客气。反倒是我们大人说话时云山雾罩,弯弯绕绕,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总会弄得异常复杂,有时候连自己都绕了进去,忘记了说这句话的初衷。
“柳婷,快过来,跟妈妈去吃晚饭啦。”门口站着一个风韵娉婷的女人,三十岁左右,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本应光彩动人的脸上神色有些晦暗,见李炀他们望过来,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妈妈。”柳婷从萧晓的怀里滑到地上,张开双手向她妈妈跑去。
“来,向大哥哥大姐姐说再见。”年轻的妈妈抱着女儿,又向李炀他们轻轻点了点头,才转身而去。
柳婷回转头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地说道:“大哥哥再见,大姐姐再见。”
李炀看着她们走开的背影,突然心里有一点点的失落。他想起自己也曾这样眷恋着妈妈的怀抱,远远地就张开双手朝妈妈跑去,如同乳燕投巢,又如同倦鸟归林。这样的场景,仿佛已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妈妈,你在他乡,还好吗?
“怎么啦?”萧晓看着一脸忧郁的李炀,关切地问。
李炀收回目光,迎上萧晓的美眸,淡然一笑:“没事,突然间有些想念我妈,已经好长时间没看到她了。”
“恩,我也是,从初中开始就聚少离多,基本上半年才能见到一次。”萧晓想起出门时母亲不舍的眼神,又想到下次再见也许就要等到过年了,不由得也有些忧伤。
李炀见她理解错自己的意思,也不去说破。
他的经历太过离奇,搁谁也没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