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异常明媚。
李炀和刘小刀坐在面包车里面面相视,双方眼里都有止不住的惊喜。刚才实在架不住孙哥的热情,李炀以1500元每台的价格购买了10台电脑,所有配件一应俱全。孙哥又送了一摞光盘,包括了常用的应用软件与时下流行的游戏光碟,虽然都是盗版的,不值什么钱,李炀依然非常感激。要知道创业之始是最艰难的时候,有了这样一个良好的开端,李炀对后面的发展信心更足了。
刘小刀看了看后面满满的一车电脑,有些担忧地问:“孙哥说明天帮我们把那五台送到南陇,他不会是忽悠我们的吧。”
刘叔的面包车刚刚能塞下五台电脑,李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愿意跑南陇的车,孙哥就大包大揽说让他们明天等着接货就是了。刘小刀明显有些信不过孙哥,心里一直有些惴惴不安。但是李炀却轻易地就相信了他,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李炀哈哈一笑:“我还以为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才问呢。我相信孙哥的为人,话说回来,即便是一万五千买这五台电脑,也不亏。”
“我这不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嘛,要知道我们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全名。”刘小刀嘿嘿一阵干笑,又说:“幸亏昨天萧晓和刘婧都拿出钱来入股,不然今天哪里能买到这么多电脑啊。”
李炀也点了点头,想起昨天萧晓和刘婧信任的眼神,心头就感觉特别温暖。要知道她们俩凑了整整五千块钱出来,估计是她们从小到大的所有私房钱了吧,就这么毫不犹豫地拿了出来。
“这下回去就能开张了吧,我都快等不及了,不行,回去我就要装上这个玩个通宵再说。”刘小刀扬了扬手上的《星际争霸》光盘,兴高采烈地说。
李炀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哪有这么简单就能开张的,连个管理员都没有,总不能我们两个不上课去那守着吧。”
“不是吧,还要招人,我们还有钱吗?”刘小刀愕然,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
“废话,不过前期就招一个人白天看看就成。反正月底才发工资的,到时候再说吧,运气好的话一个月已经能赚不少钱了。”
刘叔见他们事情讨论得差不多了才拧开了收音机,里面正在介绍说18号凌晨将爆发本世纪最壮观的狮子座流星雨。刘叔听了会感觉没啥意思,于是又换了个电台,这次是一个关于《直击焦点》的专题节目,主持人略带调侃地说,在《直击焦点》的节目组门口永远等着两队人,一队是来举报的,一队是来说情的。
刘叔和刘小刀都被逗乐了,有些不大相信,只有李炀清楚这些都是事实。在那些上诉无门的人眼里,《直击焦点》是他们唯一的救星。在法制尚不健全的中国,受到总理亲自表扬的《直击焦点》一度扮演了直达天听的救世主角色,可惜的是后来随着总理退居二线,《直击焦点》再也没有直面权贵、针砭时弊的底气,逐渐变得平庸无为。
刘叔转过头来问是直接原路返回还是去其他地方逛逛。
李炀看看时间还早,指挥着刘叔拐进了一条异常冷清的街道。
街道两旁种着高大的银杏树,路面铺着巨大的石板,上面积着厚厚的金色的落叶。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车辆,显得异常安静,与外面磨子桥的喧哗热闹相比,恍如两个世界。
刘小刀忽然惊叫道:“看,川大,原来这就是川大啊。”他转过头来,想指给李炀看,未曾想却看到李炀的满面忧伤。
李炀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充斥着无限的回忆。半晌,他让刘叔将车靠边停下,缓缓将双脚踏上这条熟悉的石板路。
他从未想到会以一种这样的方式重新出现在这条路上,宛若一个过客。
阳光洒在银杏树上面,在地上留下大片的树影。一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从他眼前飘过,如同一只单飞的蝴蝶,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孤独的弧线,缓缓落在地上。
他想起若干年前,他曾经在这条路上来来往往,从开始的形单影只,到慢慢有她相伴。他们曾经在每一颗树下驻足,曾经肩并肩坐在树荫下的木椅上,一起畅想未来。他们曾经在这条路上拌嘴赌气,也曾经在树荫下相拥而吻。
他曾经在这里,向她郑重地承诺,以后只喜欢她一个人,会给她一辈子幸福。
可是,他失言了,他根本做不到全心全意去爱她。
他从未想到忘记一个人是如此艰难。前世如此,今世依然如此。虽然对象有别,但内心的思念却一丁点都不少。
重生以后,他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萧晓身上,一度以为牵住了萧晓的手,此生便再无遗憾。
然而根本不是这样。
原来还有一个女子,在他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是他挥之不去的记忆。
李炀仔细地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那些表面油漆已经斑驳陆离的长椅,枝繁叶茂的银杏树,气势恢宏而沧桑的校门,传达室外躺椅上微眯的老大爷,以及那间破旧不堪的小小邮局,与另一个时空并无什么不同。
恍然间有一个小女孩,剪着齐肩的短发,穿着t恤衫和牛仔裤,在石板路上轻盈地踮着脚尖,悄悄从后面蒙住他的双眼,然后压着嗓子问:“猜猜我是谁?”
有时候她会笨拙地说一些书上看来的笑话,却往往自己先忍不住笑岔了气。
有时候她也会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他的怀中,喜欢听他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爱你”。
……
不知不觉间,李炀已经潸然泪下。
原来她始终都在他的心底,一直不曾离去,一如前世。
李炀怔怔地看着前方,仿佛看见了他俩终于踩着红地毯,迎着漫天飞舞的花洒,手牵手走进婚姻殿堂的场景。那一刻,他凝望着她笑颜如花的面庞,悄然将往事深藏心底。
“李炀,你是否愿意娶苏眉为妻,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样,从今时直到永远。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永永远远?”
“我愿意!”
流年似水,恍然若梦。
李炀擦去眼角的泪水,踩着厚厚的落叶,缓步走到邮局前,掏出两块钱买了一张明信片,在上面细细地写下:
“苏眉:
见字如晤。
在这个落叶如蝴蝶般飞舞的深秋,你还好吗?
一个来自远方的朋友。”
李炀将明信片仔细塞进邮筒,仿佛将全部的心事都放了进去。
他终于笑颜如花,不再忧伤。
苏眉,我一定会再次寻着你。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