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吃出来有什么不同吗?”方木饶有兴趣地问。
经他这么一提醒,李炀倒是一下子就想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他看了看其他人都还在细细品味,便说道:“比正常季节上市的草莓,无论是甜味上还是香味上都差了一些。”
“不错,李炀你说到了点子上!”方木惊讶地看了李炀一眼,想起上次他天马行空般的鬼点子,不由得满怀期待地问:“那你知道是怎么造成的吗?应该怎么解决?”
李炀见他在这种场合,丝毫不顾自己的脸面,拿农业种植上的事情来下问自己这个高中生,如同病急乱投医一般,知道他真的是心怀黎民,并非那种沽名钓誉之徒,心里也有些感动,便不在藏着掖着,道:“我对农业上的事情不太懂,不过道理都是一样的。就像我们做化学实验一样,要得到完全一样的实验结果,就必须严格控制实验过程中的各项变量。对于大棚种植来说,在品种、土壤、温度、施肥上应该不会存在太大的差异,我想最主要的差别应该是在日照时间的长短和强度上面。”
莫汉文双眼一亮,一拍桌子:“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随即又皱眉道:“不过日照这种先天不足,又该怎么解决呢?总不可能弄个太阳出来吧。”
方木哈哈一笑:“这可就是你老莫该操心的事情了,李炀已经给你指了一条路,走不走得通就全看你的本事了。”说罢也不管愁眉苦脸的莫汉文,举起杯子朝李炀走过来:“李炀啊,就凭你这番话,方叔叔就得好好敬你一杯。”
唐再兴和杨鸣他们全都满脸讶异地看着方木,再看看许慎,倒是羡慕起他有一个如此出色的侄儿来。这还是今晚除开刚才去女人孩子那桌敬酒外,方木首次站起来敬人。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在座的人里面还没有人够资格让他如此做。联想到先前李炀向方木敬酒是他一饮而尽的细节,众人看向李炀的眼光顿时变了,已经不再仅仅将他当成许慎的子侄辈来看待了。
在屋内的人尚且如此,更何况站在门口正准备进来给方木敬酒的刘院长一行。
于新从王朝民那里了解到了李炀的背景,虽然有些忌惮,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李炀的姑父是副科级干部,他于新的叔叔是县卫生局的副局长,同样也是副科级干部,倒也不比李炀的背景逊色。他更加在意的却是方木也在这里吃饭的这个消息,因此他回去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叔叔于成。
从行政隶属上来讲,县人民医院是要受县卫生局的领导的,但由于县人民医院的人事权并不在县卫生局手上,所以实际上在很多时候县卫生局对县人民医院是没多少掌控权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县卫生局不过是清水衙门,于成又只是里面一个普通的副局长,没啥子实权,也就更加管不到县人民医院了。于新在医院里要想进步,他只得出面宴请刘院长,希望刘院长能给点面子适当照顾一二。
好在两家单位平时来往频繁,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刘院长也没怎么拿捏,很爽快就应承了下来。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正在商量着下午去哪里乐呵乐呵的时候,就听到方木在这里的消息,于成哪敢不重视,赶紧告诉了刘院长。两人一合计,就端着酒杯过来了。
这种场合相互走穴,特别是下级给上级敬酒是惯例。于成和刘院长算不上方木这一系的人马,其实以他们的背景实力和地位,也谈不上什么派系。正因为如此,他们更加不敢马虎。如果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方木在这里,他们还老神在在地坐着不来敬酒,传出去可就不太好听了,要是碰到一个心胸狭窄的上司,因此怀恨在心借机找茬也是常事。
哪知道在门口正好看到方木对一个半大孩子敬酒的情景,顿时把他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于新更是一眼就看到那个穿着校服的家伙正是刚才差点起了冲突的李炀,吓得脸色都白了,开始还有点晕晕乎乎的脑袋也一下清醒了过来。
于新是认识方木的,当然只是远远地看过两眼,以他的身份,还远没有资格和县长搭上关系。所以来之前想到可以和县长说上几句话,喝上一杯酒,心里还有点小小的兴奋,以后在医院里也可以当做吹嘘的资本哄哄小护士。当然他也在心底暗自琢磨过等会在县长面前该如何好好表现,期待着能够引起县长的注意乃至重视。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于新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
他只是没想到一过来竟然会看到这样一幕,堂堂县长竟然在给别人敬酒!而这个人,居然又恰恰就是他刚才得罪了的李炀。他只觉得世事离奇莫过于此。
想起刚才王朝民语重心长地劝诫自己去道个歉的时候,自己还不屑一顾,这时候才明白王朝民所言不虚,这小子果然不是自己能得罪得起的。他甚至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如果刘院长知道自己得罪了这个年轻人的话,先前所答应的一切都会泡汤不说,只怕自己也会被彻底打入冷宫。以刘院长一贯谨慎的性格,他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于新越想越后怕,也越是庆幸刚才自己还算聪明,没有将他彻底得罪死,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他定了定心,看到方木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又亲热地拍了拍李炀的肩膀准备回到座位时,才跟着刘院长和叔叔一块过去。
一边是热切的恭维,一边是看似和气实则客套的应对。于新也没了表现的心思,老老实实跟在于成的身后,附和着说些恭维的言语,然后将杯里的白酒一口气喝掉。他这时候还没忘记悄悄扫一眼方木,见他酒杯到唇边仅仅是稍稍抿了一口的时候,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方县长绝对不是因为酒桌上的客套之类的才敬他酒的。
按照惯例,接下来还要敬一下在座的所有人。刘院长和于局长毕竟级别在那里,在座的除了方木以外,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李炀自然也不例外。
于新还不算蠢到家,他趁着敬酒的功夫跑到李炀的身边,用身子稍微挡了挡其他人的视线,用近乎哀求的语气低声说道:“兄弟我狗眼看人低,实在是对不住,改天我摆一桌酒,再亲自给你赔礼道歉。”
满桌的人都忙着喝酒,唯有方木一个人坐在那无聊,注意到李炀在和于新低声说着话,忍不住奇怪地问道:“李炀,你们认识啊?”
李炀咳了一声嗽,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于新,直看得他头上直冒冷汗,道:“哦,刚才在外面……”
于新听到方木的问话,又感觉到所有人都朝这边望过来,本来就紧张得要命,听到李炀这么一说,顿时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张脸都快要苦出水来。
李炀只是想吓吓他,倒也没真想把他怎么样,见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也就算了,于是接着说道:“刚才去洗手间,遇到他给我指了指路,正好趁机谢谢他。”
于成趁机说道:“我这侄娃儿其他没什么优点,从小就懂礼貌倒是真的。”差点让李炀没笑喷掉。
方木也不过随口一问,点了点头便将注意力转到一边。
于新这才松了一口气,朝他投去感激的眼神,将杯里的酒又是一口闷掉。连喝了两杯白酒,他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仿佛一股火焰从胃里窜了起来,难受得紧。但是他的心却无比的轻松,刚才那种压得他快喘不过气的紧张和害怕一下子烟消云散,他看着李炀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只觉得越看越顺眼。
因着李红梅的关系,刘院长和许慎也熟悉得很,自然要过来和他单独喝一杯,顺便仿佛不经意地提起:“这就是上次见义勇为的那个李炀同学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他其实老早就注意到了李炀,也认出这个年轻人就是上次刀伤过来住院的那个学生,马上想到了上次在医院里教委和学校那么多人前来探望,当时还以为是许慎的原因,现在才知道这小子竟然如此不简单,看方木的做派,仿佛重视他都超过了许慎,怪不得能引起那么大的阵仗。
也不知道这小子何德何能,竟然能让一县之长青睐如斯。
刘院长将整个事情在心中过了一遍,见在他住院期间,医院并无任何失职的地方,反而因为李红梅的缘故,对他关怀备至时,才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却更加亲切起来。
李炀无奈地起身随着许慎谢过刘院长,又是一番把酒言欢,客套了半晌,才终于送走了他们。
好不容易等到这边酒喝尽兴,许晴和唐倩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跑过来拉了李炀就走,倒是让唐再兴再一次被大伙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