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5章 五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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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5章 五十两
茶悦找到杨雨柔时,她正躲在城外一家无人的破庙里避雨。
庙外大雨倾盆,庙内破洞的屋顶“滴答”“滴答”地朝下滴水。
杨雨柔手脚麻利地扒着干草,用以生火为爹娘驱寒。
杨三爷与杨三娘趴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发出“嗷嗷”的痛呼声。
“柔儿,柔儿,你快给娘请个大夫吧,娘要撑不下去了。”杨三娘痛呼着,嘴上骂骂咧咧:“杨晴这个黑心肝的白眼狼,我帮她赚了那么多好名声,她竟然还让人打我三十个板子,她这不是要我命吗?”
“娘!”杨雨柔轻唤,小声提醒道:“要不是阿晴,你我早就没命了。”
“她做这些是为了救我们母女吗?她做这些都是为了自己的名声,都是为了收买你这个傻丫头。”杨三娘半支起上半身,眉毛倒竖:“也就你傻,一点小恩小惠就被收买了,你没看到你娘快被她让人打死了吗?”
“娘,您被打是因为我们先去招惹的阿晴……”杨雨柔小声争辩道,换来母亲凌厉目光。
她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小幅度地挪了个位置,捡起地上干草放入火堆中。
兀地,脚步声响起,她一个激灵,猛人抬头看去,就见堂妹身边的大丫鬟撑着油纸伞缓缓行来,身后还颇具排场地跟了两个侍卫。
茶悦停在女子面前,自怀中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上:“杨姑娘,这是我们小姐给你的。”
“阿晴?”杨雨柔怔然,不等她抬手接过,另一只手抢先一步躲过银票。
杨三娘脸色苍白,双眼却是放光的,半点不像才挨了三十个板子的样子:“我就知道我们阿晴最是心软,舍不得她三娘受苦。”
末了,她看到银票的面额,表情登时变得难看:“才五十两,这也太少了吧?”
听得妇人所言,茶悦心中腾升起一股子浓浓厌恶。
这一家人当真是贪得无厌,他们小姐愿意给她银子治病已是仁慈,她竟然还有脸嫌少。
“哎,我说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啊?”杨三娘拿手戳了戳茶悦,眼睛不住地往外张望:“阿晴来了吗?她人在外面?”
“娘!”杨雨柔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娘亲衣袖,面上是难掩的尴尬:“阿晴愿意给我们五十两银子已经够多了。”
他们一家以前做了那么多欺负阿晴的事情,如今又追来京都坏她名声,阿晴没有像修理杨向晚和慕容斐一家那样把他们一家修理了,还愿意送钱过来,他们一家就该偷笑了。
“哎呀,你这丫头说的什么傻话?”杨三娘别开女儿的手,面上是难掩的精明算计:“你阿晴妹妹可是世子妃,别说五十两,就是一千两对她来说都是九牛一毛。”
末了,她转头冲茶悦讨好笑道:“阿晴人呢?你让她来同我谈谈,这五十两银子实在不够啊,我们两把老骨为了给她讨回公道挨了那么多板子,要养伤,要补身体,花钱的地方海了去了,给这么点打发乞丐呢?”
听到这,茶悦心中冒火,当即一把抢回银票,当着妇人的面撕成碎片。
“哎哎哎,你这贱人,你怎么能把银票给撕了?”杨三娘扑上去抢夺银票,叫茶悦一把推开。
杨三娘吃了三十个板子,本就虚弱得厉害,叫女子这么一推,当即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钻心的痛感传来,她“嗷”地一声从地上弹起,面上一阵青一阵白。
茶悦冷眼睥睨着妇人,毫不客气道:“杨夫人,我们小姐愿意给你送钱,是因为她心地良善,若你不知好歹,这钱你也就别要了,在这破庙里自生自灭吧。”
言罢,她转身大步离去。
“哎哎哎!”杨三娘嗷嗷叫唤着,见女儿还杵在原地干愣着,当即用力推了她一把:“愣着干什么,还不追啊,那可是你爹娘的救命钱啊!”
杨雨柔被推了个踉跄,犹豫再三,还是冒雨追了出去:“茶悦姑娘请留步。”
听得呼唤声,茶悦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从破庙中追出的女子。
瓢泼大雨将衣裳打湿,杨雨柔放慢脚步,慢慢腾腾地走到茶悦面前。
雨水顺着面庞滑落,她低垂着眼睑,双手无措地绞在一处:“茶……茶悦……”
杨雨柔支支吾吾地开口,忽觉一抹阴影盖下,雨水登时被隔绝在外。
她呐呐抬眼,就见茶悦为她撑着伞,神情比之先前缓和几分。
茶悦再度掏出银票,一张三十两的面额,一张二十两的面额:“杨姑娘,这是我家小姐让我交给你的。”
“我……”杨雨柔嗫嚅着唇,待反应过来,忙不迭擦干双手小心翼翼将银票接下,生怕弄皱半分。
没等她鞠躬道谢,就听得女子又道:“我家小姐说了,杨姑娘拿上这笔银子离开后,就不要再回京都了,下一次,她不会再留情面。”
闻言,杨雨柔捏着银票的手收紧几分,小声道:“我晓得了。”
“你兄长欠下的银子,五年前拖欠的那部分她会帮着偿还,五年后所产生的债务,只能靠你们一家自己解决。”茶悦言罢,在女子感激的目光中补充道:“至于你弟弟杨宝玉,我家小姐会尽力将她送回你们身边。”
“阿……阿晴她……”杨雨柔眼眶一红,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双手紧紧握着银票,哽咽道:“我以前那么欺负她,她还那么帮我,我……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
说话间,她用手背去抹泪水,偏偏越抹越多,就跟今天晚上忽然倾盆的大雨似的。
“对不起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我们小姐之所以还愿意出手帮助姑娘你,乃是心知姑娘本性不坏。”说到这,茶悦看了眼女子手中银票,意有所指道:“这五十两银子,是我们小姐给你的,要怎么支配是姑娘的事,她能帮你的,也就到这了,未来的路你自己走好。”
“给我的?”杨雨柔呐呐重复女子所言,眼中一片迷茫。
“给你的!”茶悦点头,点醒道:“如果我是你,我会用那张二十两面额的银票给爹娘治病,摆脱现下的窘境,然后将那张三十两面额的银票藏起来,为自己的后半生做打算。”
“一个人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但是能改变自己的出身,如果杨姑娘不希望再过着这样的日子,就尝试着去做出改变吧,至少从改变自己身边的人开始。”
“改变?”杨雨柔反复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神色越发迷茫。
改变?该从哪里开始改变?又该怎么改变?
“是的,改变!”茶悦点头,将油纸伞塞入女子手中:“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言罢,茶悦转身,行出油纸伞下。
很快,一柄油纸伞递来,遮在她的头顶上。
杨雨柔愣愣地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直到对方上了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雨幕中。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银票,咬咬牙,抽出三十两那张叠好,揣入贴身衣物中。